《造梦人》太微天

40、《青春之歌》

　　从首都机场出来的时候，才进入夏季的北方还很干爽舒适。刚到出口，就看到有人举着书展LOGO的接机牌。简渊过去主动打了个招呼，那小伙子还愣了一下，估计没想到邀请的论坛嘉宾里，还有这么年轻的人。他核对了一下名单，确认了简渊的身份，就领着两个人到车库去。
　　车子是辆7坐商务车，不过等找到位置，小伙子又说半个小时后还有一位来宾，所以要麻烦他们等一下，待会大家坐一辆车走。接着他转身又飞快向接机大厅跑去，可见接待也不是个轻松的活儿，在半小时内要在偌大的机场大厅里来回奔波。
　　左右是要等人，康杜若就没坐进车里，她看了看车子和中排的简渊，一时恍惚：此情此景何曾相似。她不禁感叹道：“没想到我第二次来北京，还是跟你同坐一辆车。”
　　简渊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第二次？你高中后再没来过北京？”
　　“没事我来这干什么？”
　　也就是说，上一次就是参加“雷雨杯”的那一次。想到这里，简渊也不禁深深体会到“人生何其奇妙”：“那这次我带你好好游览一次，把上次没看过的景点都看一次。”
　　康杜若倒无所谓：“展会一共就三天，你还要当看板郎，哪有那么多时间？”
　　“等展会结束后多留两天呗，”简渊大言不惭道，“要是不能自由请假，我做到boss还有什么意义呀！”
　　面对如此资本家本家的发言，康杜若无力吐槽，简渊则翻出手机，已经高效地看起了最便捷旅游攻略。就在两人畅想着未来的旅游时，第二位嘉宾到了。
　　第二位嘉宾是个外国老先生，没等小伙子稍作介绍，对方看到简渊，居然惊喜地打起了招呼：“My god ! Jane! unexpectedly met you here!”
　　“Dr. Abels！”简渊也十分诧异，这人竟是他曾经拜访过的那位心理学作者亚伯斯。
　　两人都在对方眼里留下过良好的印象，如今意外重逢，坐上车后就聊了起来。康杜若用她那还没全丢的英文听了个大概，知道亚伯斯曾是简渊的作者，并且因为简渊离开美国总部，这位作者被转人负责后，还颇为遗憾。
　　“Please trust my colleagues\' abilities， they are all equally responsible as me。”简渊让亚伯斯放心，随后两人相谈甚欢，一路上倒也不用为了客套而尬聊了。
　　书展订的酒店离会场很近，简渊、康杜若的房间在亚伯斯楼下，他两人又约了会展中找个机会吃顿饭，这才各自去休息。

　　虽然嘉宾都是一人一间，但房间统一是双人房。康杜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边，发现视野良好。一架主干道高架路正从酒店下面穿过，可以想见，这里晚上肯定会有一条车灯汇聚而成的火龙。康杜若回忆了下第一次来北京时，那时比赛给学生们安排的是大学招待所，除了同房的是一位东北女孩，她已经什么细节都记不清了，唯独关于简渊，她还记忆犹新。她伸了个大大懒腰倒在床上，颠倒着看简渊的背影——那时还略微有点青涩的少年，一转眼再相见，已经如此成熟可靠、端方雅正。康杜若的心情不是一般的美好。
　　简渊不知道自己正在被视jian，而是一边整理行李，一边问道：“休息一下，我们中午去故宫那边吃吧，然后正好就去看你错过的□□降旗仪式。”
　　“好啊。”
　　反正两人的飞机是早班，再过2小时才到饭点。他们稍微休息了下，之后简渊熟门熟路地打车带着康杜若去了北海的一家北方菜饭店。席间，康杜若顺便问起了同车的那位心理学专家：“以前光知道你涉猎广泛，今天才看到你涉猎有多广泛。话说除了心理医生，你还认不认识什么特殊职业、边缘群体之类的？”
　　别说简渊还真认识，他想了想，开始掰手指：“我认识过瘾君子、xing工作者、流浪汉、精神病人……你要听哪个？”
　　康杜若看了看餐盘里美味的食物，感觉听哪个都会影响食欲，简渊却自动给她挑了一个：“就说说我认识的一位流浪汉吧，他叫豪斯。那时我还刚成为正式工，接手了一本写流浪汉的小说，就想亲身接触接触……”
　　“你不会亲身当了几个月流浪汉吧！”康杜若不由发出惊叹，实在很好奇流浪版简渊的造型。
　　“你王子变青蛙看多了。”简渊笑道，“哪有那么夸张，我就是跟人家聊聊天。不过，你可不要小瞧美国的流浪汉。就说这个豪斯吧，他以前是个小学老师，因为跟妻子离婚，才跑去流浪的。”
　　康杜若“啊”了一声，觉得简直匪夷所思：“只因为离婚，就去流浪？”
　　“因为孩子、房子都判给了前妻，他还要支付妻子很高的赡养费。”简渊解释道，“在美国，离婚可是足够让人倾家荡产的事情，所以他干脆当流浪汉，丢掉身份，抚养费、租房、个人税……什么都不用交了，这种人在美国流浪汉里不是少数。”说到最后，简渊得意道，“你看，这些事情在认识豪斯前，我完全不清楚。所以我认识的那些形形色色的人，都是我宝贵的财富。”
　　这话康杜若不得不恨恨赞同。如果简渊没有这种因为一本书就要去亲身体验的精神，他又怎么能在西方文化统治下的美国出版界崭露头角。
　　结果，流浪汉豪斯的话题一点不倒胃口，康杜若甚至听得十分投入。两人吃完饭还不到3点，离晚上□□的降旗还早，他们就沿着北海公园满满散步消食。不过没走几步，当简渊看到公元码头时，又来了兴致。
　　“我们划船吧，这湖能通到□□那边，我们到那边上岸。”
　　康杜若看着偌大的一个湖，对自己的体力十分有自知之明：“那要滑多久啊？我肯定是划不动的，你可别眼高手低，划到一半不行了。”
　　“放心，我在美国可是校篮球队的！”简渊拍着胸打包票，甚至放弃了脚蹬的鸭子船，直接选了hard模式的手划船。
　　小木船一荡一荡地离开岸边，康杜若观察了一会才算彻底放心。简渊动作干练，稳稳操作着小船直线前进，可见不是会浪费体力的门外汉。他们绕过一处山角，一座林木掩映中的白塔立刻就出现在两人眼前。
　　“我忽然想到了一首歌，你也会唱的。”看到那座塔，简渊忽然提议，“要不要来高歌一曲？”
　　康杜若对高歌敬谢不敏，而且她根本不懂流行乐：“什么歌？你忘了吗，当年在KTV我只会唱邓丽君。”
　　“不，你肯定会唱。”简渊坚持道。
　　康杜若努力思索，又狐疑地看了看简渊，直到他眼中露出狡黠的笑意。这笑意让她有非常不好的预告，但是简渊已经张口了：“好吧，那我起个头……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
　　他的歌声嘹亮，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随风飘扬，明显不是只想哼给康杜若一个人听。果然，附近的船上有人吹起了口哨，呼应起这位童趣不减的过期少先队员。
　　康杜若羞耻感差点爆棚，可她刚想起身去堵简渊的嘴，船身就不稳地摇晃起来，她又慌不适宜地坐好。这笨拙的神态引来简渊的哈哈大笑：“干吗这么不好意思，全国小朋友都唱过这首歌。”
　　可我俩谁是小朋友！康杜若腹诽道，然而或许是风景确实好，又或许是简渊被阳光照耀的笑容太明媚，她最终放弃了挣扎，闭目仰靠在船头。不一会，小声地加入了简渊的歌声中——
　　……我问你亲爱的伙伴，谁给我们安排下幸福的生活，
　　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

　　六点之前，他们在湖的另一头归还了船只，刚好赶上降旗仪式。
　　不过眼看五星红旗缓缓降下，康杜若却没有自己想象的激动，毕竟她已不是个会到处感动的高中生了。比起降旗好不好看，她反而全程都在担心社牛简同学，又要高歌“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尤其是身边还有一堆人在唱。好在简渊这次很安静，他挽着康杜若的手，目光随着旗帜移动，或许也像她一样，是在心里轻轻默诵。
　　降旗仪式结束，游客们四散而去，康杜若和简渊跟着人流，结果被大部队不知不觉带到了□□广场前。看到前方被景观灯照得光彩夺目的标志性建筑物，康杜若不由莞尔一笑，她瞥了简渊一眼，发现对方也对着她笑——他们显然都想到了同一个画面——12年前，他们在这里合过影。
　　“那张照片你还留着吗？”简渊问道。
　　康杜若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手机都换过几个了，怎么可能还留着。”她想起自己还曾把那张照片设为隐藏，然而本以为会长久保存的珍贵回忆，终究是在岁月蹉跎中不知丢到哪里了。
　　简渊的手机里也没有那张照片，但他不甚介意：“那正好呀！走，我们再去照一张。”
　　说着，他就拉着康杜若来到广场的正中。同多年前一样，这里依然有许多正在拍夜景的游客，而且不费任何功夫就能找到愿意帮他们拍合影的旅人。这一次，简渊找的是比12年前那对夫妇更年轻的一对小情侣。或许是身份接近的缘故，那位掌机的男朋友还十分投入地替他俩出谋划策：“你们摆个造型啊，别站得像两个门卫似的！”
　　可康杜若实在缺乏拍合影的经验，不知道能摆什么姿势。而简渊则非常自然地揽过她腰，把她往自己这边轻轻一带。下一瞬间，仿佛是被太阳引力吸引的地球，康杜若不由自主地把头靠在简渊肩上，然后看到对面那个女生，开心地对他们比了个“OK”。
　　“少了一张也没关系。”忽然，简渊的话语像夜风般吹到她耳边，“下一次，10年后。不，只要有机会，我们就来这拍一张，拍一辈子，好不好？”
　　对面的年轻男生正在调整角度，康杜若靠着简渊的那只手，这下无师自通地，也伸过去揽住他的腰，对着镜头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