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城雅歌（原名：爱情故事）》夏奈。

5、第五章

　　望着黑漆漆的房间，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又会想到这些，它们不是应该早就被我埋藏的么。
　　同性恋。
　　我突然就害怕起来了，不对，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娄伟那时候的表情，像是毒芽一样，在我的心底茁壮成长，时刻地提醒着我，我是个恶心的同性恋。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对于凌霄驰，已经不仅仅是兄弟那样，更多的是依赖，但是当依赖成为一种习惯的时候，这种感情就一点都不单纯了。
　　感情是个可怕的东西，尤其是对我来说，它会毁了我，所以我要先毁了它。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出门了。
　　我在桌子上写了张小纸条，说是去学校复习了。
　　我一个人坐在空荡的教室里盯着黑板发呆，开始有人走进教室，他们微笑着向我问好，我却只是低着头，卑微地点点头，露出胆小的笑容。我想，我还是做回那个自卑的徐卓然比较好，那样比较适合我。
　　“徐卓然，你今天怎么回事？干吗不理我。”背后的凌霄驰不止一次地踢我的凳子。
　　“……”
　　我选择沉默。

　　终于在三天后的校门口，他一把截住我。
　　“徐卓然，你有话就给我说清楚，不要扭扭捏捏的像个娘们！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看得出，他很生气。
　　“没有，你没得罪我，我本来就这样，要高考了，你不想上大学我还要读呢。”我搬出早就模拟好的台词。
　　没关系，难过也只是一时的，我必须要毁了它。我的内心一刻不停地在叫嚣。
　　凌霄驰一把揪起我的衣领，拳头就在我眼前，却没有落下来。
　　“徐卓然你……你好样的……！”
　　我闭着眼睛在心里冷笑，很好，就是这样，快点打下来吧，从此以后我们就不相往来。
　　“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我猛地睁开眼，发现他蹙着眉头盯着我。
　　不对，不是这种状况。
　　不容我反抗，凌霄驰抓着我的手就往学校里走。
　　“去哪里！我要回家复习了！”我的大叫声引来周围学生的议论，但我现在已经不在乎了，我必须要摆脱他。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把我拖进了已经空无一人的教室。
　　“衣服脱了给我看看。”
　　见我没有动手的意思，他直接上来撩我的衣摆。
　　“你……吗的你要干吗！混蛋！”我心一慌，顾不了什么就破口大骂起来。
　　“告诉我这些伤都哪来的，别他吗骗我说是你爸打的！”
　　我低头一看，才看到遍布淤青的上半身，是被那帮人打的时候留下的，竟然还没褪去。
　　“我的事不用你管，我要回家！！”为什么他还不肯放弃！
　　“是不是上次小巷里的那帮人……你以为我三岁小孩？混混老大的称号是白来的？我早就在想那帮人什么时候会来找我报复，没想到他们竟然找你头上了，简直是找死。”他竟然真的要去找他们。
　　我一慌，连忙拉住他。“你不准去！你就不怕你妈再有个三长两短！”
　　开玩笑，难不成我那顿打要白挨？
　　过了好久凌霄驰才回过头来，居然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肯理我了？”
　　“……”我知道，我又中了他的“兵法”了。
　　“那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突然不理我了吧，受什么刺激拉。”他一边帮我整理衣服，一边问我。
　　“……”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要告诉他什么？告诉他我喜欢上那个同样身为男人的他了？
　　“算了，你不想告诉我也没关系，下次别突然不理我就好，兄弟我心脏不好，走吧，回家去。”他好像心情突然很好。
　　我好不容易硬下要和他一刀两断的心，现在却溃不成军，让我怎么甘心。凌霄驰啊，你再怎么聪明，也想不到我现在的心思吧，不知道你知道了以后又会是怎样好玩的表情。
　　我终究还是对你狠不下心。

　　我又变回了凌霄驰的好兄弟，众人眼中的班长大人。
　　我任由他揽过我的肩膀大叫好兄弟，并且更用力地搂住他的脖子。
　　“徐卓然，你什么时候那么开放了，我快被你掐死了。”他在那边嗷嗷乱叫。
　　“这是好兄弟的表现。”我把他的原话还给他。
　　“你！……”他气的只能干瞪眼。“你什么时候那么油腔滑调了，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跟你学的呗。”一句话又把他噎死。
　　回过头，我却在也笑不出来，徐卓然，你真是卑鄙，打着兄弟的幌子来接近他。
　　我开始郁闷，为什么凌霄驰是坐在我后面而不是我前面？这样我就可以毫无顾虑地盯着他看，我甚至好几次想过去向李老师申请和他换个位子，奈何我身高没凌霄驰高，理由始终不成立。
　　但很快我又想到了新的办法，上课的时候，我在课本上画他的头像，画好以后就擦掉，然后又画，又擦掉，一遍又一遍，直到课本被我磨出一个洞，始终不厌烦。
　　没想到这些小女生暗恋人的把戏，我也会那么有兴趣，我不止一次地在心里嘲笑自己。

　　“I have a secret that cann't tell anyone？”
　　“啊！没……没什么，乱写的！”该死，刚才在英语书上写的竟然忘记擦掉了。
　　“secret？是什么意思？让我想想……啊！秘密！快说，徐卓然，你有什么秘密？哈哈，是不是暗恋谁了！还不可告人呐？”凌霄驰还在那边一个劲地说，我感觉自己的脸又发烫了。
　　“嘿嘿，不逗你了，我今天和你分享一个好消息。”他把嘴凑到我耳边，“我追到校花了。”
　　我刚想让他别靠那么近，就被他的一句话钉住了。
　　“你说什么……？”
　　“嘘，就告诉了你一个，怎么样，第一时间让你高兴高兴。”
　　我的脑子花了一分钟才把他的话理解过来，他有女朋友了。
　　“……”他的脸上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兴奋，他从来没那么开心地笑过，就算和我在一起。哈哈，我怎么能和校花比，真是不自量力。我是谁？我只是他的一个兄弟而已，或者，我只是一个恶心的只能成天偷偷摸摸地暗恋男人的同性恋。那现在我该怎么办，啊，对了，应该祝福他。
　　“是嘛，哈哈，你终于把校花钓到手拉，恭喜你了，哈哈。”我在底下狠狠地捏了把自己的大腿肉，才终于让僵硬的脸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诶，你那什么表情，怎么脸突然那么白，又没吃饭吧你！”他伸手在我脸上拍了两下。“过会放学去见见你嫂子怎么样。”
　　“我放学有事，不去了！”我猛地回过头，不再去理会他。
　　凌霄驰，怎么可能，你要我对着我的情敌笑眯眯地喊嫂子？对不起，我做不到。我也不想让你看到我那副嫉妒的丑陋嘴脸。
　　凌霄驰和校花在一起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学校，老师也只是象征性地把他叫去谈了会。很快，两人就成双成对地拉着手出现在学校各个角落，凌霄驰更是常常迟到早退，恋爱中的人就是这样的吧。我笑着将视线从窗外那对恩爱的男女朋友身上移回课本上。
　　如果是他的话，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呦，班长大人，今天怎么一个人啊，你的铁哥们呢，恩？”
　　抬起头，看了眼站在门口的蒋劭，我没理他，继续打扫教室。
　　“怎么，不是很嚣张的么，班长大人，还是准备过会去向老师打小报告？”他一抬脚，踢翻了垃圾桶，满满的一桶垃圾全洒在干净的地板上。
　　我相信，有些人，即使之前看我不顺眼，但现在却是真的把我当朋友；可我也相信，有些人，即使我和他过节不大，他也还是心眼很小地硬要和我过不去。蒋劭就是后者，当时我只不过是把他考试作弊的事告诉了老师，想不到他就一直记着仇，时不时地作弄我一下。蒋劭蒋劭，就是个姓蒋的小少爷，对于这类人，往往你越是反抗他就越是兴奋，所以我不打算理他。
　　“不理我？”蒋劭还是没有放过我的打算，怕什么，顶多也就是再被打一顿了。我费了好长时间，才终于将那些垃圾又打扫干净。
　　“老子让你说话！”一抬腿，垃圾桶又翻了。
　　“……”叹口气，这下我可不准备再费力去打扫了，等他走了再说。
　　“很好，我就不信你今天不打算回家！”蒋劭一把抽走了我准备写作业的课本和书包。“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就这样回去吧。”
　　说完他就拿着我的书包冲向了操场。
　　开玩笑，他真的以为我让让他就是怕他了？原本就烦躁的心情被他一激，就急于想找一个发泄口。
　　追到操场的时候，蒋劭已经站在水池边把我一书包的东西都扔进了水池。
　　看着他洋洋得意的表情，我只觉得恶心，一本本地把湿淋淋的书捡出来，心想今天真是倒霉。不经意间瞄到远处的一对男女，正在相拥着热吻，真大胆。不过怎么身影那么熟悉？女的是大名鼎鼎的校花，男的是依旧很帅气的……
　　凌霄驰……
　　“I have a secret……凌霄驰？”蒋劭的声音将我从一片空白中拉回现实。
　　“……！你还给我！”蒋劭现在手上拿的正是我的英语书，里面有一页上面写满了凌霄驰的名字。我竟然那么大意！千万不要被他看到！不要！
　　“……怎么全是他名字……徐卓然你……！”蒋劭突然瞪大了眼看着我，然后像是被烫到手一样快速地扔掉了手中的英语书。“你……你他吗的是同性恋！！”
　　同性恋。
　　我是同性恋。
　　所有的谩骂突然淹没了我的理智，恶心，败类，人渣，同性恋，去死，娄伟恶心的眼神，爸爸愤怒的打骂，老妈伤心的痛哭。
　　为什么，同性恋不是人么，同性恋没有血肉么，同性恋就不会痛吗？相反，同性恋的情感比常人更多，因为隐忍，付出的也更多，可是为什么这样的我，还是不能被常人理解。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我像是一头疯了的野兽，向蒋劭身上扑去，为了我那点仅存的自尊。
　　就因为我只是喜欢上了同性，
　　所以我不配拥有你们的幸福？
　　就因为我只是想要追求幸福，
　　所以我注定成为不正常的人？
　　就因为我想得到你们的认可，
　　所以就代表我必须接受侮辱？
　　“混蛋……不行吗？不可以吗！！”蒋劭明显被我的疯狂吓到了，只能被我压在下面承受我的一拳又一拳。
　　有人跑过来劝架，但都被我挥开。
　　“卓然！你疯了？！”
　　是的，我真的快要疯了，耳边嗡嗡作响，好累好难过，我只是想要找一个发泄口。
　　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好几个人拉着我，而蒋劭还倒在水池里，似乎一时半会地还起不来，水面上飘着几缕猩红。
　　“卓然，你这次怎么回事，就算有事你下手也太狠了吧！”凌霄驰站在我眼前低声骂我。
　　我没有理他，绕过他把湿透的书包捡起来，当然还有那本英语书，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当然不会傻到现在就回家，冰冷的衣服包在身上，一阵一阵地好像要凉到心里去。我就这样站在人来人往的马路口，一直到冷风把衣服吹的半干为止，才抬起几近麻痹的腿，一步步地向家里走去。

　　“怎么那么迟！”一进门，还是永远不会变的语气。
　　“在学校做作业。”对于我现在的出口成谎，我自己也早已司空见惯。
　　爸妈现在对我似乎越来越没辙，打骂对我已不构成威胁，这让他们除了生气更多的是无奈。
　　人总是会累的。
　　一回到房，我就瘫倒在床上，很冷很冷，我用被子把自己团成一个圈，却还是止不住地发抖。
　　对了！
　　我又两三步地冲下床，翻出那本英语书。看着满页已经字迹模糊的那个名字，突然就觉得鼻子泛酸，小女人的把戏玩多了，连人都快变成女人了。
　　一页页地撕下来，撕碎，然后放在烟灰缸里，点燃，整整一本英语书我也不知道烧了多久，但人倒是暖下来不少。满满的一堆灰烬，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引火自焚呢。
　　后半夜的时候，我才又回到床上。现在的我和原来的那个我已经离得越来越远，可是到底哪个才是真的我？那个卑微懦弱的徐卓然？还是这个叛逆无谓的徐卓然？但不管是哪一个，徐卓然都是一个胆小鬼。
　　我觉得自己好像被鬼压床一样，明明身体累的要命，恨不得一觉睡过去就不要醒来，可是脑子却清醒的很。
　　明天还有很多事要面对，蒋劭不会就那样罢休的，我会被李老师叫到办公室，说不定要处分，我爸可能也会知道，但最重要的是，蒋劭知道了我对凌霄驰的心意……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一夜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