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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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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下课,时清没想到自己会被托里斯安叫去办公室。
托里斯安教授拥有独立办公室,每周三下午三点到四点是固定的咨询时间,他依旧不修边幅,穿了身沾满油漆的工作服,像个刚从车间出来的维修工人,十分落拓。
他用睥睨的目光扫过时清,拿着他上周交的文件道:“你的作业,谁教你的?”
时清小心地看了眼打印出来的报告,有些心虚,老老实实地说:“我叔叔。”他瞧了瞧老师的眼睛,补充道:“我只是问了他几个问题,这些都是我自己写的。”
托里斯安没说话,敷衍地点了个头,盯着他的作业,表情严峻,似乎在思量要不要给他零分。
时清不想拿零分,想起他是路德叔叔的朋友,胆子大了些,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绵羊,递给他,软乎乎地讨好道:“老师你别给我零分好不好?”
“你拿这个收买我?”托里斯安盯着他看了几秒:“你知不知道,上一个和我套近乎的学生是什么下场?”
小少年乖乖地摇头:“不知道。”
托里斯安嫌弃地看了眼小绵羊,把他的作业还给他,“我看得出来是你写的。”
时清瞅了瞅,白纸上写了个“A”,若谁能在托里斯安手上拿A,足够在校园新闻网上炫耀一整个版面了。
时清高兴地笑起来,把作业收到书包里,“谢谢托里斯安叔叔。”
“叫这么熟做什么?”托里斯安轻飘飘地睨他,翻阅下一张作业,扫了两眼,大笔一挥,打了个F。
时清眼巴巴瞧他:“你不是路德叔叔的朋友吗?”
“不是。”托里斯安冷冷道,“我和他绝交了。”
“啊?”
时清愣愣地看了他一会,有些无措。
“你还有什么事?没事就出去,门在那里。”托里斯安拿笔指着门口。
时清还想说些什么,见他一脸赶客的表情,很明显嫌弃他,只好背着书包走了,乖乖地说了声再见,顺便为他关上门。
时清走后,办公室里安静下来。托里斯安盯着摆在办公桌上的小绵羊,拿起来,捏了捏,扫了眼垃圾桶,短暂地思索一会。
他以前很穷,学校免了他的学费,但是他连住宿费都出不起。只好白天去餐馆打工,晚上住在路德的宿舍。
那个时候,路德还是大名鼎鼎的二皇子,桀骜不驯,上面有个哥哥罩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人只是旷课,他直接退学,整天泡在实验室里研究他的探索者,校长舍不得好苗子,劝他休学。
只是校长没想到,他的得意门生托里斯安也被拐跑了,气得胡子都短了一截。
路德有钱,二皇子当然随心所欲,可是托里斯安没钱,他还得照顾精神力崩溃的母亲,日子过得很难,他也不会向朋友和导师开口。
甚至最疲惫的时候,他会吃药,以保证自己精力充沛,后来常规药物不再管用,他研究毒,从中提取兴奋剂。
直到他们从第六星系的虫洞里,带回粉色之心......托里斯安以为这个项目成功了,他们两年的心血没有白费。他高兴得喝了平时都舍不得买的酒。
而后小小的团队,直接被它的创始人,路德给解散了。
托里斯安记得那天在下雨,路德关了实验室的金属门,平静地告诉他,成果已经交给了研究院,或许和能源结晶一起,能创造出神话。
路德把得来的钱都给了他。
托里斯安至今都无法相信,他不愿意去回想那一刻有多失望,又有多愤怒。
托里斯安问他为什么。
路德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不是嘲笑过我么?你说得对。”
如今托里斯安有了钱财,有了地位,母亲也顺利康复,研究院给他发过邀请,他没有接,选择了帝国学院。
他把小绵羊放进笔筒,面无表情地批下一份作业。最好的朋友成了陌路,权力终究比梦想更吸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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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德下班以后,去了帝都大教堂。
阿立曼神父坐在凳子上,演奏管风琴。
这架管风琴已经很陈旧了,音色也不饱满,不过它的音量足够宏大,历史足够悠久,神圣的宗教音乐回荡在路德耳边,那是一种能让人顶礼膜拜的音乐。
见了路德,阿立曼站起来,优雅地行礼,“陛下,有什么事?”
路德静默一会:“我母亲听过这首曲子么?”
“听过。”阿立曼说,“伊丽莎白女士,她是一个虔诚的教徒,跪在神面前祈祷,希望得到心灵的超脱和拯救。”
路德道:“她死了,你们没有救她。”
“教会不会像紫蔷薇一样用非法的手段,她只是回到了神的怀抱。”阿立曼遗憾地说。
英俊又冷漠的男人立在原地,手放在大衣口袋里,目光落在尖顶下的彩色玻璃上,神情漠然,一言不发。
阿立曼擦拭着琴键,“神包容一切,有人向自己寻求答案,有人向神明寻求答案,无论需不需要神的拯救,神就在那里,爱着世间所有。把忧思和困苦交给神明,幸福和快乐留给自己,也是一个好的归宿。”
路德淡淡道:“我来取她留下的东西。”
阿立曼说:“这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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阶梯教室里,托里斯安教授还没来,学生们吵吵闹闹。
亚伦拿着自己的作业,愁眉苦脸,问时清道:“我只有F,你的作业拿了什么评级?”
时清想了想,摇头:“不能告诉你。”
亚伦说:“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也是F?”他没有再问,又说,“我们得分个组,下节课要把小组名单和选题报上去,每组四个人。”
这时,另一个高瘦的男生走过来,“你们有小组没?”
“没有,我们正要找人。”时清说,“你想和我们一起吗?”
男生点了点头,“我叫威廉,上次作业拿了C。”
亚伦崇拜道:“我靠,这么厉害,小组作业要靠你了。”
威廉说:“我们还差一个人。”他看见时清旁边的位置是空的,走过去,准备坐下。
一只手把威廉给挪开。
威廉吃惊地偏头,见到一个比他还高的男生,穿了身简单的黑色毛衣,身形修长挺拔,冷淡地将他挪到三步开外的距离。
路德顶着年轻的脸,淡定地坐在时清旁边,霸占了位置。
时清比威廉还吃惊,“路德叔......”他还没说完,被捂住嘴。
“你怎么来了?”时清左看右看,发现其他人的关注点都不在这里,偷偷凑近,小声说,“你不上班吗?”
路德神情平静,语调也平静:“陪你上课。”
他将时清桌面上一瓶可乐拿走,轻微皱眉:“保温杯在哪?”
时清瞅了瞅他,还是不敢相信,心脏跳得很快,偷偷摸摸地开心了一会儿。
时清乖乖地从书包里取出杯子,捧给他看,软乎乎地说:“在这里,水没有了,我喝完了。”
路德把杯子给威廉,言简意赅:“去打热水。”
威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下意识听从命令,拿着保温杯出门打热水去了。
走了一半,威廉才莫名其妙地摸了摸鼻子,想不通为什么,好像他的脚自己会动一样,他站在饮水机面前沉思许久,总算明白过来。
可能是,大佬的气场。
亚伦觉得路德这张脸有点眼熟,想了半天,没想出来到底在哪里见过,索性不想了。
他拍了拍时清的肩膀:“你朋友?”
时清嗯嗯地点头,亚伦说:“这就好办了,我们刚好四个人。”
路德扫他一眼:“什么四个人?”
时清戳了戳他:“我们小组作业。你要陪我做吗?不对,你不能和我们一组。”时清悄悄说,“我们要把名单发给老师的,到时候他就发现你不是他的学生。”
路德眉目动了动,拿出通讯器发了条消息,几秒后,收进口袋里。
路德靠近时清的手臂伸长,将小少年揽过来,碰了碰他的手心,不紧不慢道:“现在是了。”
这时,课室变得安静,托里斯安走进教室。
助教给他打开教学仪器,他正要开口讲课,忽地视线扫过某处,一顿。
“?”
托里斯安额角蹦出几根青筋,不知道路德这是个什么趣味,把他和时清一起轰出了课室。
“......”
旁边的两个座位变得空空如也,亚伦愣了,问威廉道:“怎么回事?”
威廉一无所知,比他还愣:“我怎么知道。”
亚伦无比同情地给时清发消息:[哥们,你也太惨了吧。没事,我笔记给你看。]
[托里斯安教授在课堂上将学生赶走],这一条新闻迅速窜上校园新闻网头条,给这位神秘严厉的教授,又添了一笔丰功伟绩。
时清呆呆地被赶出教室,不敢相信,抱着自己的书包,站在走廊上,望了望外面萧条的梧桐树。
时清可怜巴巴地说:“路德叔叔,现在怎么办?”
路德拿过他的书包,提在手里,拉开拉链,将装满热水的保温杯放进去。牵着他到了楼梯的拐角处,僻静,没有人。
时清的脸被他抬起来,后背抵在墙上,耳边能听见旁边的教室,课堂上讲课的声音。
时清小手推了一下他,有些害怕:“不能亲我。”
路德没有理会。他用了十八岁的模样,个子比时清高了许多,眉目尚未像现在这般深邃锋利,还带着少年气,皮肤很白,头发也比现在长了点,些微碎发垂落在额角。
路德搂住时清的腰,带进怀里,俯身贴了贴他的唇,很轻地咬了一下。
时清感觉到了,揪着他的衣服,脸色泛红,软软地控诉:“你又咬我。”
路德慢腾腾地嗯了声,又捏着他下巴靠近了点,还想亲他。
时清捂住自己的嘴,摇头,“不要在这里,会有人过来。”
“不用管。”路德淡声道,“他们在上课。”
熟悉的气息笼罩他,时清推他胸膛,睫毛颤着,声音糯糯地说:“不可以。”
见他害怕,路德将小少年按进怀里,牵过他的手,低眼在他的手指上戴了个东西,目光专注。
时清水汪汪的大眼睛瞪他,抬起自己的右手看。
纤细的手指被套了一枚漂亮的戒指,银色戒托上,雕刻的玫瑰簇拥着一枚晶莹的蓝色宝石。
“这是什么?”
“海蓝水晶。”伊丽莎白留下的戒指。
时清摸了片刻,“我取不下来了。”
“只有我能取下来。”路德说,亲了下他的手背。
“宝宝。”
路德指节蹭了蹭他的脸,“别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