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少爷戏管家》疯批

58、第 58 章

　　叶云虎和金兰馨是一前一后咽的气。

　　叶云虎是自打岳红走了以后，就再没人进去看过他，这是叶云龙吩咐下去的，就算有人心生怜悯，趁着无人之际溜进去，想给叶云虎一些饭食，忍住了满屋子的恶臭，却也没办法克制着心里的恐惧，靠近过去。

　　躺在床上的叶云虎奄奄一息，幽幽地发出呜咽声，听进耳朵里，让人毛骨悚然，要是没有双腿发软，摔倒在地，都是胆子大的。

　　本就是要命的病，又无人照拂，能活到今日已经是叶云虎命大了。

　　叶云龙听到下人来报，他眼皮都没抬，只说“先前备下的棺材也能派上用场了，不然一笔银钱花销出去，还真让人心疼”。

　　他原先打算，用一张草席草草一裹，埋了就算完了，是阿聪说，要是这事办的不妥，难免让外头的人抓住话柄，说三道四，对他之后掌家，百害而无一利，叶云龙这才使人买了两口棺材进来。

　　他当然知道用草席裹尸，做的过火了些，只是想想以往，他总觉得心中憋闷，满腹的委屈无处申诉一般。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人，同样躺在床上的金兰馨，母子一场，怎么能不让她知道，哭一哭呢？

　　叶云龙把叶云虎的后事简单安排下去，让阿聪盯着，自己则往金兰馨的住处过来。

　　伺候金兰馨的婆子，从屋子里出来，手里端着金兰馨的汤药，向叶云龙行了一礼。

　　叶云龙瞥了一眼那碗药，几乎没怎么喝，知道金兰馨也命不久矣，心里更畅快了些，他摆摆手，待婆子退下去了，自己才进去，又关上了门。

　　屋子里的药味像浮尘一样，悬游在空气里，围在叶云龙的身边，释放着死亡的气息，越走近金兰馨，药味就越浓。

　　他揉了揉鼻子，看了眼躺在床上，脸色暗淡的金兰馨，眼睛微闭着，气若游丝。

　　“母亲？”叶云龙探着身子，轻轻撩起床头的帷帐，好让光线照到床上，让他看的更明白些，金兰馨越凄惨，他心里越觉得舒坦。

　　金兰馨勉强睁眼，朦胧中好像看见了叶云虎，她用沙哑地声音唤道：“阿虎，是你吗？”

　　这话就像一个巴掌实实地打在叶云龙的脸上，一如金兰馨打过他的那么多个耳光一样，火辣辣的。

　　从有记忆起，叶云龙就甚少看到母亲对他和颜悦色，要不是叶云虎和叶云曦承欢膝下，金兰馨把所有的慈爱和温情都装进了他们的屋子，他几乎以为天底下的母亲都是这样疾言厉色，不苟言笑的。

　　同样是母亲的孩子，却不曾得到过同样的关爱，叶云龙一度以为是自己不够好，才不讨母亲喜欢，所以他努力读书，面面俱到，可换来的仍旧是巴掌和严厉的斥责，即便如此他还是抱有希望，有一天母亲能把他抱在怀里，温柔地唤他一声“儿啊”。

　　一直到他十岁那年，叶云虎的生辰，他用平日里积攒下来的银钱，买了个顶漂亮的马鞍，想要送给叶云虎，走到花园时，他听到母亲在和婆子说话，他不自觉地躲到一旁，听见了金兰馨不喜欢他的真正原因。

　　他垂着投，拿着马鞍默默地回去，路上，就把那只马鞍扔进了池塘里。

　　“我是阿龙，母亲，”叶云龙觉得胸口被堵住似的，说话的时候，他要使劲儿才能把话说的清楚明白。

　　金兰馨满脸失望，她又闭上了眼睛，“哦，我说了，你不必过来看我。”

　　叶云龙苦笑着问了句：“为什么？”

　　金兰馨把脸侧过去里面，没有回答他，“出去吧。”

　　“是因为我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吗？”叶云龙深呼吸之后，胸口被堵住的地方变得畅通了，他在床边坐下来，冷眼看着这个他叫了二十年母亲，行将就木的女人。

　　金兰馨似乎受到震惊，蓦地转过脸来，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态，“你，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知道？”叶云龙抬起眉来说，“母亲亲口告诉我的啊，就在十年前，外头的花园里。”

　　“你，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金兰馨睁圆了眼睛。

　　叶云龙看着她轻声道：“怀的死胎又如何，你为了自己在叶家的地位稳如泰山，你为了不让别人有机可乘，指摘你的污点，你花钱把刚出生的我买来，放在了你的怀里，如此，你为什么就不能正眼看看我？你既然不想把我当成自己的孩子那般疼爱，就不该把我买来，所以啊，这所有的罪孽全都来自于你的自私，和你无穷尽的贪欲。”

　　金兰馨嘴巴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了。

　　“你要是对我能像对叶云虎的十分之一，我也就别无所求了，可惜啊，”叶云龙站起来，斜睨着金兰馨，“非一母同胞，所以吃穿用度天差地别，这些我都不放在心上，我所期盼的只是你一个关怀的眼神，哪怕是一句话，可你太吝啬了，吝啬到让我不得不想法设法去获取我想要的，你看，现在，你的眼里终于看见我了，就算是有点儿怨恨，我的目的却总是达到了。”

　　“你，是你害的阿虎是不是？我就知道你是个喂不熟的狼崽子，我把你养这么大，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金兰馨从叶云龙的话里提取出了关键性的内容，并浮想联翩，用她那颗七窍玲珑心，延伸出了无数的可能，再把它们合理化。

　　看见金兰馨一脸的恍然大悟，叶云龙不禁自嘲地冷笑起来，嗤嗤的声音在这间屋子里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叶云虎在外头的恶行，该他有此结果，就算是我做的，我也不会觉得愧疚，至于养育之恩嘛，”叶云龙靠近床边，然后俯下身子，把脸凑近金兰馨，“我今日来就是为了要报答你的养育之恩的，你不是派人去安邑告诉云曦家里的情况了吗，想让她回来看望看望，你也好有个盼头，只是这么多天过去，却仍不见她的影子，你就不好奇，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自从躺在床上，金兰馨的耳目早就不如之前那般灵光了，外头的什么消息都是后知后觉，有些甚至根本听不到，她知道自己已经是有心无力了，现在早已不是她如日中天的时候了。

　　除了徒自叹息，她也做不了别的什么了，所以她使人去安邑给叶云曦捎个信儿，希望她能尽快回来见自己一面，叶云虎的病已是无力回天，有个女儿在身边心里也是踏实的。

　　当她觉得自己已经和一个普通的妇人没什么区别的时候，她流了几天的泪。

　　听叶云龙这么一说，她忽地一惊，然后暗暗盘算了一下，派出去的人走了有好几日了，按理来说，早就应该已经回转了，凭叶云曦对自己的孝心，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床前尽孝了啊。

　　她心里觉得不好，望着叶云龙说：“云曦怎么了吗？”

　　“当你想要和乔家联姻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有今日，”叶云龙冷声道，“那乔二少是个出了名的混不吝，乔家太爷宠溺太过，养出来的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瘪三，你把云曦嫁过去，明摆着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啊。”

　　“她到底怎么了？”

　　“前些日子云曦有了身孕，乔二少非但不体谅，还一如既往地出去花天酒地，云曦是你一手养大的，心高气傲，心肠又狠，早就忍受不了乔二少的胡作非为了，所以就毒死了他刚纳进府的姨太太，乔二少知道后，关上门对云曦拳打脚踢，不禁害的云曦没了孩子，还瞎了一只眼睛，这事就发生在你派人去安邑的那一天。”

　　金兰馨尝试着坐起来，可她身上一点儿气力都没有，身上突出的骨头让她浑身都疼，无奈她就继续躺着，只是摇着头喃喃道：“你撒谎，云曦，云曦绝不会如此悲惨。”

　　叶云龙在桌子边上坐下来，自顾自地倒了杯水，慢慢呷着，“当时我劝过云曦不要嫁去安邑，谁知道你会借着缥缈寺上的事逼她就范，如今她落此下场，不知道这心里怨恨的究竟是谁，是乔二少，还是亲手把她推入火坑的你呢。”

　　金兰馨嘴里依旧嘟囔着，不肯接受这个事实，眼睛却微微闭上，为叶云曦流下了一行清泪。

　　“你也不必着急，”叶云龙淡淡道，声音冰冷地如一潭深冬时节的湖水，“想必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到黄泉路上去陪叶云虎了。”

　　“你，你说什么？”金兰馨忽然睁开眼睛，泪眼婆娑地看着叶云龙，喉咙被东西堵住一样，让她的声音沙哑干涩，不细听，几乎听不到她说了什么。

　　“就在刚才，叶云虎断了气了，染上这种病，本就是要命的，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金兰馨的青筋在额头，在抓着床单的手上突爆出来，嘴巴先是轻颤，后来哆嗦着几乎说不出话来，最后她使出全身的力气，喊了句：“阿，阿虎，我的儿啊......”

　　叶云龙心头一抖，这是他最想要听的话，也是他从来没听过的话。

　　他望着手上的那只釉彩茶杯，听着金兰馨瞬间高扬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没有回头，直到他的手颤抖着握不住那只杯子，他才撤回自己的手，扭头看了一眼。

　　他慢慢起身走过去，然后在床边跪下来，把金兰馨垂在床边的手放回到身边，又帮她合上没能闭上的双眼。

　　一滴晶莹的眼泪滑过他的面庞，滴落在他的衣袖上。

　　“你怎么不唤我一声‘儿啊’，就把我当成你生下来的不好吗？你眼里有叶云虎，叶云曦，唯独没有我，可我的眼里就只有你啊，母亲，”叶云龙抹去脸上的湿润，声音有些沙沙的，“云曦不久之后就会去陪你们了，到最后，你们还是能一家团圆，而我仍旧是孤零零的一个。”

　　叶云龙在床边跪了许久，等他出去的时候，看见叶鹏就在门外负手而立。

　　他回头看看叶云龙，张张嘴又闭上了，最后还是开口说了句：“阿龙，你母亲走了？”

　　“嗯，”叶云龙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这么多年了，我竟不知，你不是叶家的孩子，”叶鹏勉强浅笑一下，有点儿尴尬地移开视线，他解释说：“我听说阿虎没了，担心你母亲受不了，就过来看看，不是故意听的。”

　　叶云龙也略路低下头，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父亲，却是从前给了他仅有的一些温暖回忆的人，现在，事情走到这一步，他也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叶鹏拍拍他的肩膀，“没事，你就做你想做的吧，以后你才是叶家的当家人。”

　　叶云龙回头看看那扇门，“您不去看看她吗？”

　　“不了，”叶鹏摇摇头说，“她生前一直没有原谅我，如今她去了，我也没有颜面去见她，而且，她瞒着我你的事，我，我一时还没办法接受，不如让她安安静静地走吧。”

　　叶云龙点了下头，然后走开了。

　　没走几步，叶鹏跟上来，说：“阿龙，你虽不是我亲生子，可也是在叶家长大的，今后这里就交给你了，算是叶家对你的一点儿补偿。”

　　“您要走？”

　　“我原以为阿虎会成长为一个有担当的孩子，没想到，”叶鹏吁了口气，“如今叶家已然颓败，既可说是命定，也可说是我无能，面对这样的结局，我哪还有脸留在这儿，死后也不当进叶家的祖坟，见叶家的列祖列宗，叶家终究是败在了我的手里啊。”

　　叶云龙停住脚步，没有说话，看着叶鹏慢慢离开，他想留他，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叶鹏换了身普通衣裳出了府，看见等在外面的金策，握紧了背在肩上的包袱。

　　换了身打扮，走在街上，竟没被人认出来，他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他把府里的事说给金策听了，毕竟那是他的亲姐姐，他要哭一场，或是守灵送葬，都得他自己做打算。

　　没想到他低头思忖许久，脚下没有迟疑，一口气走出了城。

　　“到底是我对她不住，她若有灵，必不愿见我，”金策回头望了一眼顺平城，继续往前走，“此生不能偿还的，来世我再还她吧。”

　　叶鹏说：“今日离开，便死生不再回转，你莫要让自己后悔。”

　　“你呢，你会后悔吗？”金策看着叶鹏。

　　“我就是个无能的人，后不后悔，都左右不了大局，”叶鹏自嘲地苦笑一声道，“如今惦念的人都已不在了，可后悔什么呢，人生海海，糊里糊涂了一世，只愿前方的路能叫我明白，什么才是我应该要走的路吧。”

　　金策点头称是，与叶鹏一同前行，在夜幕降临前，两个身影就已消失在了那条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