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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白沁从浴室出来,谢风晚已经软倒在床上,醉成一滩。

      她站在床边,毛巾浸着热水蜇得她生疼,她像是感觉不到般,指节紧绷着,攥着软布的力度如同在对待自己的血仇。

      卧室的灯坏了挺久,她住在这里时就这样暗着,离开这么久,谢风晚也没惦记着换。

      白沁心口难受得恨不得伸手进去搅一搅,也许是痛意太过难耐,逼得灵魂从身体里脱离出来,迷茫地环顾她身处的环境。

      其实这有什么好难受的呢?谢风晚只是和她喝酒,只是喝醉了被抱回来,她们也许只是朋友。

      她心里想得明白,将两个人分析了个七七八八,可她始终没办法忽视另一种可能,哪怕只有一点点概率,都硌得她一阵阵心慌。

      鼻腔里酸涩的泪意上涌,她视线一点点模糊,宁悦搂抱着谢风晚的画面却如此清晰,像闪着寒光的尖刀,扎进她的软肋上翻动旋转。

      如果,谢风晚喜欢她呢?

      这念头刚冒出,一阵急促的泣音就从她腹内猛地冲出,白沁死死咬着唇,那阵气流因而惊慌失措地撞进鼻腔里,她含在眼窝里的一长串泪,争先恐后地掉了出来。

      这不讲道理又如此汹涌的悲伤,将她连日来积攒着的矛盾心思并着那初生就惨遭暴击的幼嫩情意,一一从心底深处翻出来,摊在明面上。

      在这个只有他们独处的房间里,这个充斥着浓郁酒味的夜晚,终于可以抖擞羽毛,耀武扬威地踩在白沁头上。

      她忍了又忍,胸口被憋得闷痛,溃堤而来的洪潮即将消退之际,沉在情绪之下的理智却忽然浮上来,嘲笑她忍给谁看,谢风晚又听不见。

      这句话还没散,另一句就慢悠悠地飞出来,拍在她面上,就算听见了,她会在意吗?

      她一阵阵模糊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谢风晚的脸。

      醉意给她染上一种迷离感,她睡得那么乖,嘴角抿起一点弧度,侧脸埋进身下蓬起的棉被里,她像突然降落到世上,而白沁的苦恼生得好低好低,低到尘埃里,永远无法被她看见。

      这样的谢风晚,让她心里产生一种冲动,她想把她摇醒,问问她,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是想和你在一起和你亲吻和你拥抱,想生同衾死同穴的那种喜欢。

      她手抬起,指尖都在抖,一滴泪打在手背上,就让她不堪重负地落下,她不敢。

      不然就摇醒她,抱着她哭,让她看见自己的眼泪,就在泪光里求她,别喜欢别人,可不可以等等她。

      可她在想象里模拟了数遍,也想不出谢风晚要怎么回答,才能避开她敏感的自尊,满足这份别扭的要求。

      她在床边站了很久,久到谢风晚已经从最开始的昏睡里醒来,挣扎着翻身起来去吐。

      白沁见她动作,僵站了半宿的身体下意识地去扶她,谢风晚一头扑到马桶上,恨不得把自己的胃袋整个吐出来洗一洗再塞回去。

      她毁天灭地般的动静,把白沁那点伤心难过,一脚踢到了云霄外,她站在谢风晚身边,忙着帮她抓头发,拍后背,两场呕吐中间的休战期,她还要跑下去拿阿姨煮好的醒酒汤和温水。

      谢风晚难受得脸色苍白,她跑上来时,谢风晚又趴在马桶边闭上了眼睛,白沁再不忍心,也要把她叫醒,让她喝了东西,又忙着帮她脱掉身上弄脏的衣服。

      那条一下午在她心里飘来荡去的小黑裙刚落在她手上,谢风晚就又扑向了马桶。

      她躬身时,光裸的背上脊骨凸出,像一张白玉制成的弯弓,随着腹内的抽搐轻轻颤动,白沁的心随着她同频颤抖,阵阵酥麻的电流爬向四肢,她指尖被电得一抖,不受控制地伸下去,点在那消瘦的背上。

      白沁扶起浑身冷汗的谢风晚,很有技巧地帮她按了几下胃,那不甘沉默,仍在抽搐的器官,在她手下像是被驯服的小兽,很快就停止了造反。

      谢风晚半闭着眼,软软地向后靠近白沁怀里。她很狼狈,头发散乱搭在肩上,脸色也很不好看,呼吸间残留的酒味喷在白沁脸上。

      可她身后的人,像是完全感受不到,她的身体因为谢风晚靠进来的温度僵硬一下后,就立刻恢复了正常,托着她坐进热水里,又转身将乱成一团的浴室收拾好。

      也许是睡了一觉的缘故,也许是刚刚折腾得太难受,谢风晚眼睛里的迷蒙慢慢散开,她靠在浴缸边,眼睛却紧跟着在一边背对着她忙碌的白沁。

      她不知到底有几分清醒,可能并没有她表现出的那么多,因为她安静地盯着白沁看了几分钟后,就放任自己滑进了水底。

      白沁回头时,心跳几乎骤停了一瞬,她甚至等不及站起身,半蹲着就扑过去要捞谢风晚。

      水波被她的动作激得摇晃,更映得仰面闭目躺在水下的人面目模糊,像是水中影般,始于虚幻。

      白沁来不及想就这么一点功夫,谢风晚是怎么滑下去的,把手伸进水里就去捉她。

      本来一动不动地沉在水下的人,却忽然反手拽了她一下,白沁被吓得身上都是软的,根本无法反抗,顺着她的力道,就落进了水里,也落进了谢风晚怀里。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怀疑这个夜晚是不是她做的一场梦,在水下吻住她的唇那么烫,烫得她一下就掉了泪,泪水混进水里,像她们难分难解的纠缠,她攀着谢风晚光裸的身体,迎着那要将她融化一般的热意,献上了自己。

      浴缸里的水被她们的动作推高又落下,一场荒唐过后,只剩下可怜巴巴的一半,地面上全是水,一片安静的背景下,不知哪处,一声接一声的滴水声十分清晰。

      白沁被谢风晚抱在怀里,她们肌肤相贴,谢风晚的心跳声落在她耳朵里,这一瞬间,她们像是又回到了过去。

      生命的鼓点把她们的过去和现在,牢牢绑在一处,任是悲伤还是欢乐,都无法磨平两人远离所有人,彼此依靠着走过的短暂岁月。

      水温已经很凉,白沁的衣服湿透了黏在两人身上,她不好受,动了动,却舍不得这样温暖的拥抱,因此借着这一下动作,侧头悄悄地将唇印在谢风晚的心口。

      一个梦幻的水下吻,将她为之落泪的一切悲伤推远,她还没有发现,自己年轻的眼睛,会将一切放在眼前的情绪放大,一只蚂蚁的死亡就会给她的整片天空拢上阴霾,可只要再站得高远一点,只要一点,她就可以看到,那看上去铺天盖地的情绪,不过只是人生里小小的一部分,无论它是什么颜色。

      谢风晚换好了睡裙,窗帘的空隙里可以看见天边一点破晓的白光,她遮掉那点晨光,关了灯,踩着一地暗色走到床边,白沁躺在她的床上,两只眼睛亮亮地看着她,满含期待。

      成年了,还是谢风晚熟悉的那只小动物,她轻笑了一下,躺在她旁边,将人按进自己怀里,“我们睡觉吧,沁沁。”

      谢风晚的手心贴在白沁的后背上,她闻着谢风晚怀里熟悉的气味,慢慢将手环在谢风晚腰后,她从前都是这样抱自己的娃娃,现在她有了一个最爱的玩具,她想快点长大,快点把她带回家。

      混乱的一晚,让白沁第二天一直睡到下午才醒。她迷迷糊糊着,有些惊奇今天居然没做那些梦,但很快昨晚的记忆回笼,她嘴角轻轻弯起,谢风晚吻她时落在唇上的力度,让她忍不住自己的笑。

      然后她就听见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声音,响在她身边,谢风晚的指尖压在她挑起的嘴角上,“这是梦见什么了,笑得这么开心?”

      白沁先是一惊,她没想到谢风晚会在自己身边,随后她想起来,自己昨晚睡在了谢风晚的房间。

      她拉下笑意,睁开眼睛,谢风晚应该已经起来很久了,她穿戴整齐,面容干净,头发带着微卷的弧度垂在背后,正靠在床边看书,手里拿着的还是昨天那本。

      白沁脸有点红,因为她发现自己的姿势,像是家养的小猫小狗,脑袋紧紧贴着谢风晚的腿,生怕对方不要自己一样。也许是害羞于自己的心思表露得这么明显,她立刻从床上弹起来,又变成了那副别扭样子。

      一直到坐在书桌前,她心里的懊恼情绪都没消下去,真想敲开自己的脑袋问问,为什么早上要跑那么快。多好的机会,她可以假装还没睡醒,蹭一个拥抱,甚至一个吻!一个和昨晚一样的吻——

      她的心思飞走了,幻想着,她做出了和刚刚完全不同的选择,缠着谢风晚要到了一个吻,她们仍然躺在床上,谢风晚温柔地对她笑,手掌轻轻地抚摸她的脊背,白沁脸红红地上完了这节课。

      谢风晚到医院时,刚好遇上宁悦查房。

      她为昨晚的事情跟谢风晚道歉,又关心她是不是心情不好,两个人认识这么长时间,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谢风晚放任自己醉到不省人事。

      谢风晚笑了下,敷衍过她的问题,宁悦仍觉得过意不去,就提到她一个朋友新开了家温泉酒店,邀请她们去暖场,她想带谢风晚去,就当赔礼。

      谢风晚对这些兴趣不大,尽管宁悦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她还想再挣扎一下,就用白沁当了借口,结果两个人被邀请同去。

      回家后,白沁下了课,坐在客厅里看动画,谢风晚坐在她身边,说了宁悦的邀请。白沁怎么可能给她和宁悦独处的机会,自然一口答应下来,谢风晚又以为她学习累,也许想放松一下,拒绝的话送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两个人都自以为是为了对方,最终同意了这次出行。

      过了几天,新生的宝宝和妈妈一起回到谢家,受到了全家上下的隆重欢迎,谢风晚抱着小婴儿托到白沁面前,给她看人类初生是是多么的可爱。

      白沁难以言说的梦境和这一刻重合,但她稳住了,没有逃跑。甚至凑近了一步,和谢风晚头靠着头,去看张着嘴巴流口水的小家伙。

      她鼻尖萦绕的全是谢风晚身上的香味,心神落在谢风晚身上,扎了根般。对于这个初来乍到的新家庭成员,看了大半天,也只有一句评价,“嗯…没刚出生那么皱了。”

      几个大人被她的语气逗笑,谢风晚轻笑了声,哄她,“小宝宝以后会更漂亮的,喜不喜欢?”

      白沁才不管他以后皱不皱,红不红,对着谢风晚的问题,脑袋点了又点,一个字一个字说,“喜欢。”

      醉酒那天后,两个人短暂地回到了过去的相处。

      周末前的夜晚,白沁想着第二天的行程,有些睡不着,她起来把自己衣柜里的衣服再次点了一遍,睡意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她站在地上,心里烦躁,干脆拉开窗帘去看外面。

      隔壁就是谢风晚的房间,从她这里刚好能看见小阳台上漫出来的灯光,谢风晚也没睡。

      白沁的心悠悠荡荡地提起,她和自己一样,也在为明天的出游做准备吧?可她很快想到,邀请她们出去的是宁悦,她愉悦的心情像从高高荡起的秋千上跌下来,扑通一声沉了下去。

      她假作不经意提起过宁悦,谢风晚给她的回答很平常。可那个醉酒的夜晚,宁悦高高瘦瘦站在她身边,一身冷淡在低头和谢风晚说话时散了个干净。

      白沁的直觉告诉她这不寻常,她不希望谢风晚为了明天要去见宁悦激动到睡不着,在这种危机感的驱使下,她抱着自己的枕头,敲开了谢风晚的门。

      谢风晚看见她穿着睡裙站在门外,时间这么晚,她从白沁脸上看不出来是做了噩梦,还是失眠。

      但她什么都没问,伸手拉她进来,她的行李箱立在门边,被子被掀起一个角,显然白沁敲门前,谢风晚正靠在这里。

      谢风晚另一只手夹着这几天频繁在她手边出现的书,揽着她走到床边,“上去吧,做噩梦了吗?”

      翻过几页,想来是结局不尽人意,谢风晚轻轻叹了口气,将书丢在柜子上,灯光暗下来,随后慢慢熄灭。

      一直到谢风晚躺在她身边时,白沁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猜测有多离谱,她居然就这样冒冒失失过来敲谢风晚的门,藏在危机感身后的别扭劲儿向外探了个头,白沁觉得没办法面对谢风晚,尴尬地扣紧手心,一翻身,将自己的后背留给她。

      谢风晚想着她也许是因为明天要出远门而害怕,便伸手过去揽她,刚巧被她一翻身躲过,她悬在空中的手指慢慢蜷回掌心。

      手掌落在身边时,她停了半天,自己也转身背对着白沁慢慢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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