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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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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光熹微。浅金色阳光铺陈在雪地。
一辆马车停在一处小溪边,马儿悠闲地摔着马尾,时不时打个响鼻。
林晞从马车上提裙而下,莲步轻挪,走到溪水边,寻了块干净石头坐了。
右手轻握玉佩,看光亮逐渐漫进她的眼底。
“池小公子,早上好呀,用过早膳了吗?”
“用过了。”
林晞一怔,感觉池逸的语气和以往不用,带着些许惺忪沙哑,没有丝毫冷淡,似乎还带着些温柔。
是错觉吗?或许是因为没睡醒吧。
林晞了然,不由失笑:“池逸,你是在睡梦中用的早膳?”
池逸一顿,才反应过来,有些哑然,静默了一瞬,语气又冷如冰霜。
“又有何事?”
“没事不能找你聊天吗?我今儿在路上呢,你不让我投奔,我只能风餐露宿,瞧我只能喝点溪水来饱腹,唉……好可怜哦。”
正说着,茯苓从远处哒哒哒跑来,拿着一包精致的糕点说道:
“小姐,这儿有你喜欢的龙须酥,垫垫肚子吧。”
林晞:“……”
拆台不用那么快的!
“双栖小姐早膳种类还挺丰富。”池逸哼笑一声。
林晞:“……”
林晞干笑了两声,硬着头皮解释:“是我这丫鬟省吃俭用,好不容易给我省下来的,就只有一块呢。”
那边茯苓又道:“小姐,这龙须酥有很多,吃不光也没事。”
林晞:“……”
今日定是和这丫头八字不合。
如此干脆破罐子破摔罢了:“我这丫鬟忠心,我让她走也不走,知道我爱吃龙须酥,还硬是给我抢了糕点吃,我和她说抢东西这行为不好,她硬是不听。”
说罢,就听见池逸似乎嗤笑一声,嘲讽意味十足,好像再说着为了投奔人,你可真是死皮赖脸无所不用其极。
这一局,是她败了,林晞索性切断联络,站起身,揪住了小茯苓命运的后脖颈。
既然池逸都认定她死皮赖脸无所不用其极了,这罪名不坐实都对不起他。
于是乎。
“池小逸,用午膳了吗,午膳用了什么?有几道菜,要好好吃饭哦,你吃的定然很好,不像我,只能啃干饼。”
“池池逸,在做些什么,日昳了,之前可曾午休?我就不能,在路上四处都是危险,万一我被狼叼走你就再也听不到我声音了。”
“池逸哦,你到底在哪呢,我在路上找你呢,唉人太多,看谁都像你唉。”
“池逸啊,晚膳用了吗?我还是吃干饼呢!”
“池逸呀,你睡了吗?亥时了,要早点睡哦,不像我,在外睡不好呢,也不敢早睡。”
池逸:“…………”
连续一天,从日出到夜半,林晞一直找池逸说话,只不过说完也不听回答,直接切断,接着又继续说。
林晞时刻贯彻着你不来找我那我就吵死你的观点。
好几次池逸想说话她都毫不留情的切断,对面被哽住的感觉真是令人身心愉悦。
今儿能好好歇一歇了,明儿再来。
月明星稀,四周万籁俱寂,只能听到风声呼啸以及逐渐融化的积雪从树上掉落的声音。
马车里陈设简单,但却铺着软毯,林晞斜靠在马车壁上,双眸闭着,纤长的睫毛垂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少女呼吸清浅,已然在睡梦中。
倏然间,林晞袖中的玉佩散发出朦胧的薄光,清淡的亮光让林晞不由蹙眉。
耳畔似乎传来一阵乐声,林晞睁开迷蒙的睡眼,好半晌才思绪回笼。
便听见耳畔的声音竟是琴声。
悠扬清澈的声音倾泻而出,像一汪清泉潺潺流淌,也好似冰消雪融后,林间鸟儿的呢喃,时而缥缈如风中丝絮,时而低沉,时而激扬。
这琴声无端让人觉得心安。
林晞垂眸看了一眼散发着朦胧光彩的玉佩。
池逸在弹琴?没想到他的琴竟然弹得如此好。
林晞在京城时也听过不少世家公子抚琴,可那琴声空有表面的动听,却毫无灵魂,如今在这一方窄小的马车上竟听了一曲如此卓越的琴音。
林晞一时之间有些恍然,也没说话,直至琴音结束,仍旧回荡在耳旁。
这时她忍不住在脑海中问道:“池逸,是你在抚琴吗?”
对面并未作声,但似乎听见他不小心拨了琴弦的声音,好像是现在才知道林晞在听。
“不小心碰到玉佩,抱歉。”他的声音清清淡淡,似乎中途用琴声扰了她美梦也不甚在意。
不过此时林晞心情甚好,能听到如此琴音,彻夜不眠都值了。
“你的琴音真好听,简直无人能及。”林晞弯起眉眼。
“你琴艺如此好,以后能不能常常弹给我听。”
“没空。”对面的人果不其然拒绝了。
林晞不依不饶,“我真的很喜欢,好池逸,你就答应我吧。”
“不行。”
两人就这么一来一回,林晞好说歹说终于见他同意了。
顿时兴奋地脸颊都泛了红,一旁的茯苓被她的动静吵醒,见状问道:“小姐,你脸好红。”
“你别胡说。”垂头望向玉佩,幸好已经切断了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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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设简单的屋内,一张檀木桌,上面摆放着一盏雕花油灯,桌上的鎏金镂空香炉烟雾朦胧,淌出清淡的松雪香。
顾清池一袭绣金线云纹月白袍,正坐于桌前,身旁摆着一把古琴,此时正听着叶绪等下属的禀告。
“那些贼匪盘踞在玉凉山上,最近倒是没什么异动,我们可要主动出击?”
顾清池双眸幽深,骨节分明,修长干净的手指敲击着桌上的书简,沉声道:
“不用,长宁侯过几天就到容城了。”
叶绪了然,朝廷派长宁侯来剿匪,这个助力不用白不用。
“你们退下吧,叶绪留下。”
没过一会。
叶绪拱手告退后,将门仔细掩好,随即用手肘戳了戳旁边的人。
“你有没有觉得,我哥,哦就是主子这两天心情好像很好啊。”他低声道。
旁边的人正是之前在京城客栈那个奉命搜查的大嗓门壮汉,名叫赵权。
赵权环顾四周,一向大嗓门的他也不敢扯起嗓门,故意压低声音,生怕被顾清池听见。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我看主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冷的可怕,我倒现在都不敢直视他。”
“很明显啊,就他周围的气息这两天似乎都柔和了点,尤其在摆弄他手上玉佩的时候。”
“而且,他今晚竟然抚琴了,我都好久没有听见他的琴音了。”
叶绪眯了眯眼,神秘兮兮:
“你说主子是不是看上哪个姑娘了?一般有心悦之人就会想抚琴给她听。”
赵权瞪大了双眼:“不能吧,你看之前那些上赶着来的姑娘,哪个不是哭爹喊娘抹眼泪的跑走了。”
叶绪似笑非笑,伸出手指来摇了摇:
“你不懂,主子前面竟然还吩咐我做一件十分匪夷所思的事情。”
赵权被勾起好奇心:“主子到底吩咐你做什么事?”
叶绪避而不谈,眨了眨眼。
“我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老赵,你就瞧着吧,我们这以后可能就热闹了。”
******
林晞今早又缠着池逸抚琴给她听,听了琴音,她神清气爽,打算去附近的镇上逛一圈,她现在在吴城,离容城还有大概七日左右的路程。
马车随着辘辘声徐徐驶向吴城,吴城是个小城,在这居住的百姓也不多,因此处临江,地势偏低,常年有洪灾。
久而久之,百姓都搬走了,这儿也没剩多少人。
但这城镇风气不好,买卖妇人孩子之事在这儿频发。
着实不是安心之所,若不是袋中吃食存粮不够,她也不会带茯苓来。
她自个儿有武艺傍身,但茯苓这小丫头手无缚鸡之力的。
只能多看着点了。
很快,马车停了下来。
“两位姑娘,吴城到了。”车夫的声音从帘子外传来。
林晞正要下车,袖中的玉佩突然亮起,耳边也猝不及防闯入些许杂乱的声音。
这是?
只不过这声音也太杂乱些,夹杂着小贩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小孩嘻嘻哈哈玩闹的声音,大人们略显焦急的呵斥声。
唯独没有池逸冷冽清霜般的声音。
这人又是不小心按到了玉佩吗?
听这声音好像是在热闹的集市上,池逸去逛集市了?
感觉集市和他这种孤傲的人根本不搭,没想到他竟然会去这种吵闹的地方。
这时,耳边忽然传出两道略显清楚的声音,听着感觉应该就在池逸身边。
一个男人说着:“你看看你,都是你毛毛躁躁,把这位公子的玉佩都给撞掉了,你杵那儿干嘛,还不道歉?”
另一个被骂的男人连声道歉:
“公子,实在对不住了,小人不是有意的。”
“只是我之前一直在小地方,没想到容城的集市这么繁华,我一时看花了眼,没注意路,撞到了公子,实在是对不住。”
那边的人估计在点头哈腰,声音起起伏伏的。
“无妨。”林晞听见了池逸的声音。
“谢谢,谢谢公子不计较。”
这句话后,玉佩就归于沉寂,听不见一丝声音。
林晞不由莞尔,金色阳光透过车窗帘,映照着桃花眼熠熠生辉,眼里光影流转,笑意流淌,嘴角勾起弧度,仔细看还能瞧见浅浅的梨涡浮现。
她无比清晰地听见了“容城”两个字。
只不过总感觉那边说话人的声音有些耳熟,想不出她就扔在了一边。
原来池逸在容城啊,这消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估计池逸也不知道自己无意间通过玉佩告诉了她地方。
而身处容城集市中的池逸,看着手上归于沉寂的玉佩,眼里闪过略显柔和的光。
将其小心的放进怀里。
叶绪乐呵呵地凑过来:“哥,我们演的好嘛?”
“嗯,回去有赏。”顾清池略颔首道。
“好耶,哥你也太好了,不过为啥要演这么一出啊,演给谁看啊?难不成是女……”叶绪暧昧地朝顾清池挤挤眼。
顾清池步伐一滞,斜睨了叶绪一眼,径直越过他走了。
而另一边的林晞已经顺利地进了吴城,心情大好的她在街上买了好多吃食。
茯苓大包小包拎着,嘴里还塞的鼓鼓囊囊的。
“小姐,已经买了很多了,吃不完要坏的,而且我们钱得精打细算,从国公府没带出很多。”
林晞一听钱不够,拧了拧眉,叹了口气,只能作罢,带着茯苓找一处客栈住下。
“我们住一晚便出发,这儿不太平,拐卖女子的事情太多,你又没什么功夫,今晚就呆在房间里不要出去,我和你一起睡。”林晞嘱咐道。
茯苓轻快应声:“有小姐在,奴婢不慌!”
林晞闻言笑着摸摸小丫头的头发。
很快,夜幕降临,黑色笼罩了吴城所有的房屋,月色朦胧,树影婆娑。
四周很是安静,唯有风撩起树叶的沙沙声,黑黢黢夜色里不知藏着怎样的秘密。
林晞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旁边的茯苓已经进入梦乡,嘴里不知呢喃着什么梦话。
不知为何,林晞心里总有些不安。
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不正常。
忽的想起什么,林晞猛然一惊坐起身来。
不对,这个客栈不对劲。
客栈就算到了晚上,也不可能这么安静,一点人声都没有。
她连忙推着旁边睡着的茯苓:“醒醒,茯苓醒醒。”不管多大力都推不醒她。
糟了!
她面色一凛,转头望向门口,果然看见门窗上破了一个小洞,那个小洞正有一个细竹筒,有烟气从竹筒里漫出来。
是迷烟……
林晞这时想站起来却已经无力,头开始发晕,整个人晕沉无比,眼皮重若千钧,最终抵不住这沉重,阖上了眼,陷入彻底的黑暗。
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玉佩,玉佩发出微弱浅淡的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