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不吃鱼 ...
-
前面那两个傻子叽叽喳喳地不知道在兴奋什么,远远地,一个红黄相间的露营帐篷出现在视线里,岸上两拨人一共十几个人头围在一起吃吃喝喝,三两根鱼竿抛下水,激起微不可见的一点水花。
“诶,文哥,你今天不去钓鱼吗?”尹评手肘搭着靠背,扭头问,“我看那位置挺好,下次咱也找个这种僻静地儿,钓他个通宵不睡觉,再搭个帐篷和火架子,鱼上钩就甩进锅里……要不咱今晚就来吧,我有点心痒痒。”
他絮絮叨叨半天,结果对面根本没在听,一看那放空双眼的样子就是在走神。
“文哥!文哥!”
夏逸尘好心地从后边推了一把文生,懒声说:“你想啥呢?他吵死了,你搭理一下他,不然就把他嘴缝了。”
三排座位隔得并不远,尹评把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于是扭成麻花也要回过头来看着夏逸尘,阴阳怪气地说:“还不是怪你,冷落了咱文哥,看给文哥气得,鱼都不钓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文生心里咯噔一下。
他二人从高中时期认识开始就要好,后来中间断联了几年,再重逢依然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朋友之间开玩笑也开习惯了,尹评嘴上不把门儿,想说什么就说。
夏逸尘却连连摆手,撇清关系:“啥都赖我,真没天理,你文哥说不定正琢磨哪处鱼量大呢。”
“琢磨着呢?文哥。”尹评笑嘻嘻地转向回神的文生。
文生看向逐渐接近的露营帐篷,说:“琢磨着呢,那块儿是风水宝地,老夏,去抢地盘。”
后面一句本不必说,他也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冲动地说出类似想在夏逸尘那里寻求自身重要性的话,他们才是亲密无间的朋友,而云迢是认识短短一个月的后来者,孰轻孰重……
不,他说错话了,夏逸尘最讨厌别人对他的占有欲,把他当狗一样驯。
“我不吃鱼,谁吃谁抢,”夏逸尘倚着云迢推脱道,“前头那俩听着没?为你文哥冲锋陷阵的时刻到了。”
紧贴的肩膀传来闷笑的震动,云迢把视线从三人身上挪开,想起上次游湖还在读小学。
之后的二十多分钟,云迢半梦半醒地听着他们侃天侃地,正前方那个叫文生的男人似乎也恢复了状态,几人说说笑笑,讲些学校里的前尘往事,谁被老师罚抄古文抄哭了,谁一晚上四只笔完成了全套暑假作业的奇迹……
听了半天,总算有点云迢感兴趣的内容。
比如某人的风流轶闻,高中三年收了多少封情书,和多少人谈过恋爱,他记得开头的还是这个叫文生的咖啡师。
这不是他能插得进话的气氛,于是云迢装睡一直装到下船,在水上晃荡久了,踩出船舷的时候脑袋一晕,差点倒下去。
夏逸尘一把捞住他的腰,问:“你晕船还是低血糖?”
“坐久了,腿麻。”说着,云迢从他的手里挣开,甩了甩变成马赛克的双腿。
经过船上的胡侃调和,文生确定夏逸尘对这个人没有特殊感情,所以即便再看见这一幕,他也能控制好表情,甚至于能跟着关心一句:“要不在旁边站一会儿再走?”
云迢摇头拒绝了,主动说:“上次多谢你们帮我换车胎,今天我请大家吃饭。”
这农家乐看着面积挺大,但好歹原身也是景区,四分之三的面积都是湖,剩下的边缘陆地,餐厅林立,超市、奶茶、小摊贩样样不落,吃喝一应俱全,娱乐化相当到位。
一顿饭对云总来说的确算不得什么,夏逸尘没有跟他客气的理由,进了家蹄花汤的招牌店招呼兄弟们往贵的上面点。
坐下没多久,云迢喝了口水,不经意露出了左手的婚戒,与此同时,夏逸尘也正用左手把点好的菜单递给服务员,两人座位挨着,两枚一模一样的婚戒很难不引人注目。
眼前闪过两道耀眼的白圈,尹评疑惑地瞟过去,看清楚的瞬间一阵恶寒。
“夏、老夏,你——戴什么戒指啊?还搞情侣对戒,黏不黏糊。”
夏逸尘蜷起手掌,自我欣赏两秒,发出灵魂拷问:“挺新鲜的,不好看吗?”
原来是图新鲜,尹评满肚子狐疑,他还以为夏逸尘转性了,要不就是被夺舍了。
“云总?”身后的楼梯传来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云迢闻声回眸,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惊喜地走向他,“真的是你,云总。小水跟我说你来了,我还不信,怎么没跟我敲个电话呢你看。”
胖男人走到云迢身边笑眯眯地递上一支烟,后者道谢接过,拉开凳子起身:“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农家乐的发展日新月异,但掩藏其下的,是难以控制的入不敷出,游客多,垃圾也多,湖水污染,鱼群吃了塑料袋大量死去,胖男人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却逐渐濒临破产。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仅是湖水污染的问题,明明钓场的价格并不高,可仍有很多人钻空子溜进来,白天守在岸边好几根杆子一起耍,夜里更加疯狂,直接撒网捕鱼。
湖里的小鱼苗这几年都到了成熟期,虽然就算别人不撒网,他自己也得找人把多余的鱼买走,免得破坏正常生长密度。
蚊子再小也是肉,何况农家乐本就有些入不敷出,就等着这窝鱼苗成熟卖掉再进新苗,可现在鱼都快被捞干净了,那些鱼贩子都是住在附近山里的农户,有各种办法钻这块肥肉的空子,简直防不胜防。
试着和偷钓者讲道理,也可以妥协分他们一点鱼,可没人理会他,仍自顾自行事,眼睛就盯着网里捞起的大鱼。
事到如今,农家乐连买鱼苗的钱都凑不够,还要维护每天三次的湖水清洁,一旦他的湖也被毁了,这里就彻底完蛋了。
经济压力太过紧张,要是破产,云总那边难以交代。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云迢突然出现在这里,张兴龙心里不可谓不慌张,以及一丝蠢蠢欲动的期待。
“报警,”云迢说,“钓场手续齐全,他们属于非法捕猎。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周边的农地可以承包下来种草莓,为什么我没看见一座大棚?”
张兴龙一愣,下一刻苦笑着说:“云总,不是我阳奉阴违。实不相瞒,我已经花钱租了十年农地,但如今捉襟见肘,没法立刻实行……”他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有些农户见我们租了地不种,便偷偷继续种他们的菜,我实在有心无力……”
“缺钱?”云迢撩了下眼皮。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