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围猎计划》没钱好难

39、怀疑

　　柯林毫无意外地被赛维之网发现了，并且后者一点儿没耽搁地直接执行了对他的判决，显而易见地又是挺不高兴。

　　这是当然的，毕竟他这次他钻了一个大空子：帮人类支付代价这事儿其实算不了什么，总有那么几个无私奉献的魔鬼；问题在于柯林其实并没有和伊萨尔达成契约。

　　契约的成立需要双方的完全自愿，不反对的态度不等于同意；而且契约本质上是愿望的延伸，因此契约必然有一个标的，但他俩的契约内容上一片空白——伊萨尔当时并没有许愿。

　　在心灵世界中，伊萨尔表现得对一切都坦然极了，没有哪怕一丁点求生的欲望；说实话，这事换了其他任何一个魔鬼来评价此事，都得说这时候该尊重人类的意愿，要他不想活了就别操那么多心，现在搞得你自己都要完蛋了。

　　可谁叫伊萨尔是他非常喜欢的幼崽？柯林当然愿意为了他豁出一切。

　　虽然拥有与伊萨尔认识记忆的他即将被毁灭，可既然他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那就没什么不能接受的，而且说不定他以后和伊萨尔还能再见面；当然啦，更大的可能是他们不会再遇见，毕竟人界对人类来说如此广大，人类的生命又如此脆弱，或许他会听到关于一名格外优秀的圣骑士的传闻，又或许在他没有陪着他长大的时候，他再也不会继续长大了。

　　毕竟他既是个天生的施法者，又同时还是个真实之镜，如此非凡的两种力量汇聚在一个人身上，他以后身边绝对会有很多麻烦事，而他又是个笨蛋……说起这事儿柯林仍然觉得挺震惊的，他想起最后伊萨尔握住了他的手腕，朝他说话，他是在朝他说什么？

　　——“我听到你在唱歌。”

　　柯林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在他即将被赛维之网完全毁灭的瞬间，他想起来了一件非常重要、而他不知道为啥居然忘记了直到现在才想起来的事。

　　——诺欧斯！那个脑子里长满了肌肉的蠢货！

　　要他就这么回到深渊，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都得陷入虚弱的他绝对没法摆脱那家伙，他会被那家伙纠缠得永无宁日，他才不要回去和诺欧斯打架！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但他突然的抵抗不能说完全没有作用——他并没有被完全地毁灭，他仍然残留了一小部分的灰烬，而赛维之网把他扔回了深渊。

　　柯林在深渊醒了过来。

　　他仍然记得伊萨尔，他们身上的契约甚至没有完全地断绝，他……他感觉没过去多长时间，也可能过去了很长时间。

　　接着，他就莫名其妙地掉到了人界，掉到了伊萨尔的床上——好吧，可能不能算完全地莫名其妙，他是感觉到那瞬间他和伊萨尔的契约不太对劲，他就多看了一眼，可他还没看清楚这变故就发生了。

　　哪怕是魔鬼面对这情况也得说一句：到底发生了啥？！

　　不过在思考这个问题之前，有一件事需要先处理：他得先从伊萨尔身上下来！

　　可这事好像又不是特别紧急；柯林看着伊萨尔，后者脸上苍白，黑发略显凌乱地披散着，他看上去仍然没有完全恢复，比起之前像是瘦了点儿，不过他深蓝色的眼瞳看起来还是很漂亮，有碎金一般的阳光照在他俊秀的面庞上，他微微地仰头看着柯林。

　　“柯林。”他轻声说，“你还记得我。”

　　柯林看着伊萨尔。

　　啊，你在害怕，伊萨尔。柯林想。

　　在这瞬间，柯林犹如回到了第一次和伊萨尔初见的时候，那种被击中的感觉降临了，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无论说什么都没法表达出他的心情。

　　可爱、可爱、太可爱了。

　　我当然会记得你，伊萨尔，我不会忘记你的。

　　他看着伊萨尔的眼睛，露出一个笑容。

　　“是的，伊萨尔。”柯林心情愉快地说，“要来个拥抱庆祝一下吗？”他看着伊萨尔，很轻地偏了下头，笑着说，“我觉得你需要一个拥抱。”

　　伊萨尔看着他，接着点了点头。于是柯林就着半跪在伊萨尔身上的姿势给了他一个拥抱——和他想象中的一样温暖、亲密、柔软，让人感觉相当不错。

　　伊萨尔像是有点不太适应这种亲密的举动，他的手有点无所适从——不过很快也轻轻地将手搭在了柯林的背上。他放松了一点儿，好像是终于确定柯林不会突然消失了。

　　“所以，没有走丢的猫咪？”伊萨尔看着坐在床边的柯林，说。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和神情都非常平静，就只是简单地阐述此事，不过这事儿显然有着更深一层的意味——他想和柯林正式谈谈他的身份；伊萨尔一点没掩饰他没忘记那个梦里的事。

　　——他知道柯林是个魔鬼。

　　——他知道柯林对他撒了很多的谎，或许他们的相遇就是一个骗局，或许就连最后的牺牲与拯救也另有目的——毕竟长久以来，他一直接受着光明教会的教导，而魔鬼是毫无疑义的“邪恶的人类之敌、灾厄之始”，从来不是什么值得信任的角色，发现魔鬼时唯一该做的就是毫不犹豫地驱逐。

　　但是，要是伊萨尔真是这么想的，那他的态度就太奇怪了吧，都这时候了他首先关心的还是猫咪——伊萨尔，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你更在乎我是否骗了你吗？笨蛋伊萨尔，可你也不知道我现在说的是不是实话啊。

　　柯林朝伊萨尔笑了一下。

　　“是的，没有走丢的猫咪。”他语调轻快，神色轻松，一点儿也没有撒谎被逮住的窘迫——魔鬼才没有这种道德啦——他的眼睛一直看着伊萨尔，接着露出了打算来个恶作剧之类的笑容。那笑容绚丽如盛放的玫瑰，热烈鲜活而几乎令其他一切都黯然失色。

　　他说：“只有一个拥有黑色头发、蓝色眼睛的可爱的伊萨尔。”

　　但这个恶作剧似乎不怎么成功，伊萨尔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一点儿也不惊讶，表现得就像是早就知道这事儿一样；可他之前明明还一直相当认真地帮柯林找猫，要他真的早就知道了，那他干嘛还一直记挂着那只压根不存在的小猫咪呢？

　　“伊萨尔，轮到你了，”柯林说，“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我很高兴并没有走丢的猫咪，”伊萨尔说，“城郊树林有一些野兽，猫咪不太容易活下来。”
　　啊，柯林想，这真是一个既在预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的回答。

　　你确实曾经怀疑过，但你仍然选择了相信，因为相比起来，你更担心“猫咪”的安危。

　　“那么，你现在可以放心了，伊萨尔。”柯林说，“你先好好地睡一觉吧。”他说，“等你醒过来，我们再继续——我知道你还有很多问题。”

　　“不过这些事都得容后再说。”柯林说，“你的灵魂仍然非常虚弱，需要先好好休息一下。”

　　——打从他再次见到伊萨尔的第一眼就发现了，伊萨尔的状态相当不好，按理来说他这会儿应该还在睡眠中修复，他不该这么早醒过来，更别提他似乎动用了一部分真实之镜的力量直接从深渊锚定了柯林，从而使他绕过赛维之网降临了人界——虽然伊萨尔对于他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并不知情。

　　他只是看着柯林，接着点了下头，很快就睡着了。

　　他睡了很长一段的时间，这期间乔娜对于柯林的出现表示了极大的惊喜，而柯林也很好地解释了他失踪的这几天是去了哪；康斯坦特也正式欢迎了柯林的入住，并让他不用太担心伊萨尔，他受了伤多睡点觉很正常嘛；柯林还抽空去找了肖恩。

　　鉴于肖恩的积极作证，在被多次审查确认他与此事牵涉不深、也并没有什么罪行之后，他就被教会给放了，他看到柯林的时候也非常惊喜，配合地朝他说了挺多关于王都这事儿的后续：比如什么原来安德烈背后的人是二皇子啦，他们是为了篡位才搞出的这事儿；还有什么小道消息说二皇子是无辜的，是有人召唤了魔鬼陷害了二皇子……

　　到了第三天下午的时候，伊萨尔醒了过来，他看上去好了很多，于是接下来就没有任何理由再逃避了——是时候坦白一切啦。

　　但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这事儿的重点无非就是柯林其实是个魔鬼，伊萨尔对于柯林说的“为了躲避另一个找麻烦的魔鬼而意外来到人界，接着迷了路遇到伊萨尔，于是想和他做朋友帮点忙”没提出什么疑问，而接下来的问答与交流则变得比较琐碎了：他们谈论了关于真实之镜的事，关于王都这场灾难的真相，关于伊萨尔在梦中听到的歌声，关于柯林为什么突然掉到了人界，以及他们的契约和其他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总之，他们俩一直在说话，并且一点都不觉得无聊。

　　到了第二天，他俩就没办法这么继续聊下去了——倒不是教会突然发现这地方有个魔鬼，要知道柯林这次降临人界甚至没通过赛维之网，凭教会的侦测手段根本没可能发现——是毕维斯再次来探望伊萨尔了。

　　我曾经觉得上一章是卡文的巅峰，万万没想到这章才是，而说不定下一章也是一样地惨淡……可恶啊，说好的傻白甜短平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