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样江湖(古言)》老鬼庄

30、夜魂的纠结

　　自从与白鸢相识后，尘夕再往那里跑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了，但是每次都是与天阎一道。如果要她一个人去那里，她还是没有那个勇气的。
　　白鸢的名头已经传了开来，边南镇现在可是上至八十老人，下至三岁孩童，都知道那洛香苑内藏着个娇人，似仙似妖，美丽异常，难得的是，还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上会妈妈说日子差不多了，再过段时间白鸢就要正式挂牌接客了，尘夕还偷偷的难过了一阵子，这样娇俏可爱，单纯如孩童般的女子真的就要沦落青楼，被污浊染黑了么。这就叫做命是不是，就像她一样，她从出生起就注定了此生再也不能平静纯洁了。
　　尘夕问过天阎，怎么不将白鸢赎回去做娘子，天阎的回答，让尘夕吃惊不少，他说，白鸢不愿意。尘夕只当是白鸢心气高，不愿意天阎帮忙，可是这是一辈子的事情呢，只要能好好过日子，心气这事，又只得了什么。这点尘夕倒是深有体会，她的心气早在黑房子的第二年的时候就没了。可是天阎却说，白鸢不是因为心气的事情，这尘夕就真的不能理解了。但却也不好就这样直接问了。
　　上回看见夜魂的事情，尘夕也拜托过老爹，只是查了很久，也没个消息，这让尘夕莫名的担心了起来，夜魂这样神秘的出现在这里，又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那个不可到达的海岛，还是为了曹彦。
　　说起曹彦，尘夕就越发担心了起来。说是中土最南边就有曹彦的消息，现在在边南镇还没有找到，过些天，要是还没有消息，她大概就要去别的地方了。从前一直的不愿意与人打交道，却也是怕如今会有这样分离，老爹，天阎，还有白鸢。从前欧若嫁于中土，她便体会过这样难受的感觉。姑姑说欧神不应有牵挂，有个牵挂，便有快乐与伤悲，那是成为欧神前最大的禁忌，所以姑姑才从不放她出来。
　　尘夕越想越悲伤，自己是不是就要输了，是不是就要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家一般的神殿，没有了最亲近的姑姑，没有了竹马巴达，连自己的国家北欧都会没有了。要是成不了欧神，家族便再也不会认她了，她是娘亲来中土时私生的，终身背着这个家族以为耻辱的包袱。
　　尘夕自己也没觉得这有什么可以让他们如此羞辱的，只是可怜了娘亲。想起那个可怜的娘亲，尘夕心里头便是如针扎般疼痛，那个可怜的女人，死的时候还要被人羞辱，谩骂，那时候，她还小，不大懂得大人们的意思，她只知道，他们都是来伤害娘亲的，都是来让娘亲病痛更加深的人。以致她拿着扫把如疯子般的见人就打，那段黑暗的日子，是尘欢陪着她，又想起了尘欢，心里头便是更加的疼痛了。
　　如果知道有今天，她宁愿当初没有接受尘欢的帮助，那样她现在也不会如此为难，明明不愿意。可是却又拒绝不了。其实说来，她还是为了还尘欢的恩情。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只是，这世上又哪有那么多的如果可言？
　　窗外的月光清亮无比，尘夕心也清亮无比，所有不愿意想起的黑暗，统统不受控制般的涌进脑中，尘夕顺着墙壁，缓缓落下，紧紧的按着自己的心口，气息紊乱，竟是如此悲凉。
　　或许，这样的结局，现在再就注定了吧。她注定了什么都没有。
　　尘夕死死的咬着牙齿，双手紧紧的捏着，指关节渐渐发白，长长的指甲慢慢陷入肉里，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甲流出，原本苍白的指甲瞬间染上一层妖艳的火红。空气似乎越来越稀薄，尘夕试着松开双手，抱着自己的双膝，让自己绷紧点，少些疼痛。但是一松手，却没了力气，斜斜的向旁边倒了过去。眼睛不知觉的闭上，尘夕知道自己就快要没有意识了，不知道这次的昏迷就将是多久。
　　就在这时，尘夕觉得温暖袭来，像是在上升。是有人抱起了她，那醉人的温暖让尘夕心口的疼痛渐渐的舒缓了许多，尘夕不管不顾的紧紧的抱着那人，因为那温暖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让她思念。明天她一定要给他一个清澈的笑容，一定要。这是尘夕彻底昏睡过去前最后的决定。
　　娘亲啊，小夕始终没有控制住感情，娘亲啊，小夕是真的真的想他了。
　　温暖的夜晚，一夜无梦，尘夕醒来的时候，房间里面早就没了人影，手上的白色绑带和身上的棉被提醒着尘夕昨晚并不只是个梦。打算好了今天要给他一个清澈的笑容的，可是现在他却并不想出现，尘夕难免有些失望难受，心口还是隐隐有些疼。这回能醒得这样快，已经是很好了。
　　掀开被子，走至门口，开门却见夜魂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发梢上还留着些些露珠，是站了以晚上么？
　　“怎么不敲门呢？”尘夕的声音带些沙哑，是因为昨晚的疼痛，也是因为丝丝委屈，更加是因为对夜魂的感动和那么些愧疚。
　　夜魂眼睛一眯，身后抚上尘夕微红的脸颊，柔声说道：“很疼么？”
　　尘夕摇摇头，“不疼。”
　　“我今天就要回去了。”
　　尘夕愣愣的看着夜魂，是要回去了么？
　　“回哪里？万恶谷？还是...”尘夕顿了顿：“玉华殿？”
　　“我不是玉华殿的人，自然是不能回那里。”夜魂这话说得缓慢却极坚定，尘夕能听出来他的意思，他许是在担心她吧，神殿与那玉华殿本就是不能成为朋友一般的建筑的。他这算是表明立场？
　　“你不用为我担心，宁然姑姑说我命硬，再说我虽然不爱理那些是是非非，但是却也从来不会让那些是是非非牵扯到我。所以，你有什么重要的事，自是可是放心大胆的去做。等这件事情过了之后，我去万恶谷找你啊，你灵力这样高深，我还想向你讨教呢。”尘夕这算是说的大实话，本来她也从来不会说慌，再说，夜魂试着真心待她，她便更加不能欺骗他的。
　　夜魂点点，从他的眼中，尘夕知道他此时此刻是笑了。
　　尘夕也笑开了，“原本以为这次中土之行会麻烦不断，会烦躁伤感，但是能认识你这样了不得，最重要还是真心待我的朋友，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夜魂笑而不答。
　　两人走向屋外，坐到门口的石凳上，夏天的早晨算是这个季节最惬意的时候了，阳光不会太强烈，还有清风吹过，尘夕极享受这样的时候。
　　“夜魂来这里是做什么呢？”
　　夜魂低头沉思了一会，笑道：“游山玩水。”
　　“我才不相信咧，鼎鼎大名的流云公子哪里会像那个痞子一样不务正业。”
　　“那个痞子？”
　　“谷澈啊，难道你不觉得他像个痞子。”
　　夜魂停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哈...哈...谷...谷澈要是知道你这样称呼他，后果可严重了。”
　　尘夕到不觉得有什么可笑的，不就是痞子么，她可不怕他，从来都不曾怕过，想到这里，尘夕得意一笑，“没关系，我不怕。”
　　一阵笑声过后，夜魂似乎又恢复了从前那般，“嗯，没想到你也有逗趣的额一面呢。”
　　“逗趣？我不喜欢这说法，夜魂还是别这样说了吧，后果很严重的。”呵，举一反三她也会。
　　夜魂凑到尘夕耳边，轻声说道，“没关系，我不怕。”
　　暖暖的热气蔓延至脸边，尘夕不禁站了起来，一脸正气的说道：“男女授受不亲，夜魂可不能离我这样近。我不想调戏你的。”
　　“呵...哈...没关系，那我调戏你。”夜魂心情看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而尘夕却是一副窘迫样子，“不...不用，调戏娘家妇女是要吃官司的。”
　　“没关系，我不怕。”他总是这句话。
　　尘夕无奈，“我怕，我很怕，我非常怕。”
　　看见尘夕无奈，夜魂似乎越发来劲了，“没关系，大不了我亏点本，娶你回万恶谷吧。”
　　尘夕猛的后退几步，连连摆手，“别，别，别，您还是不要亏本了吧，我成过亲，灵力没您高，人也不见得比您聪明，又没钱，又没权，脾气又倔，性格又薄凉至极。反正是没有一点好处，实在是配不上流云公子，公子还是别开玩笑了。”
　　夜魂哈哈一笑，“正如你说，我开玩笑的。你这样着急，到是当真了！？”
　　尘夕尴尬一笑，觉得自己还是闭嘴算了，从没跟人这样说过话，怎么说就这么错。她是斗不过人家的。还是遵照从前的准则——沉默是金。
　　许久，夜魂才正经了起来，拉过尘夕，捧着她的脸颊，尘夕想要挣开，却猛然看见了夜魂眼中那点点伤悲，终于，还是狠不下心，静静的看着他。
　　“我会误会的。我会误会我爱上了。”这话时那样认真，不似以往的玩笑，可是怎么会有伤悲，不甘，不忍，宠爱。淡淡的一句话，却包含着千万般情感。夜魂在挣扎。他究竟该要怎么办才好。挣扎过后，她会是他的纠结，还是死结？
　　那天，对于夜魂这样一句似曾相识的话语和那来历不明的感情，尘夕终究是没有给予回应，她当时只是想着，昨晚的事情已经够乱了，他现在在这般动容，她的心会变成一团乱麻的。做个缩头乌龟一直是她的长项，一直都是。所以她沉默着，知道他走，她依旧是那个姿势，那个惊讶的神情。她以为过段时间，等她想清楚了，她会给他答案的，只是没想到，这段时间却是那样长，长到竟是成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