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礼物》陈雨文

1、第一章

　　第一章
　　安魂曲（上）

　　单身公寓A座

　　午夜一点。

　　市区最热闹大街后面二十层楼的单身公寓。
　　萧陵疲惫地踢掉高根鞋，反手解开胸罩的后背扣，从侧面把它拉出来，随手丢到床上。拉上所有的窗帘，打开音响，里面传出莫扎特的安魂曲，这莫扎特临死之前创作的音乐，却仍不能让她平静。
　　或许我该干点什么？她想。但是事实上，她什么都不想做。
　　萧陵打开浴室的淋浴龙头，看着几十股水唰地冲了出来，溅到地上，渐起无数水花，然后蒸气迷漫在整间浴室。这种湿气蔓延着蔓延着，爬上里面的镜子，整张镜子都迷模糊起来。
　　萧陵看着自己的影子渐渐迷失。

　　午夜两点。

　　萧陵洗完早从浴室出来，裸体。
　　需要穿点什么吗？她看着自己的身体，走到书桌前，拿出数码相机，对准自己的脸。闪光灯猛地闪了一下，划破房间幽暗的气息，划破萧陵灰迷的眼神。她的脑海一片空白，眼前闪耀着这一抹青光，闭上眼，仍是挥之不去。

　　她躺在地上，像是睡着了。
　　房间里回荡着安魂曲。

　　她的眼里乎地涌出泪来，身子却是果决地站了起来。
　　衣橱里有满满的黑色衣服，犹如满天的乌鸦压境。萧陵挑了一件yohji yamamoto的连衣裙，仔细地穿在身上，自然黑的长发披落，幼白的小腿露了出来。她觉得，包裹在乳色皮肤下的青色血管，很是耀眼。
　　桌上有很多香水，萧陵一眼就看到了那瓶kenzo。
　　凋零的花朵。

　　萧陵反复听着安魂曲，脑海中翻腾着那繁琐的装饰，辉煌的金色，激动的指挥棒，突然心潮彭湃。她凑近镜子，重重地，重重地，画上黑眼圈。很黑，非常黑得那种。看着自己深陷的眼圈，苍白却又饱满的双唇，萧陵的身子抽动了一下，想到即将要做的事，她的心跳突然狠狠跳动起来。

　　一脚踢开内室的门，满屋子的松节油味道扑鼻而来。萧陵身子因为虚，心虚而不住颤抖。
　　颤抖着，颤抖着，她想要得到，又害怕得到。
　　这里堆积了很多画，墙上的，角落的，画架上的，它们属于这个女画家。
　　这件间屋子不大，正是她的画室。
　　她此刻面对得是一副高两米，宽两米五的巨幅油画，上面布满了抽象的线条，没有完全干，幽幽地泛着湿润的油光。
　　萧陵的目光并没有落在画作上，她向来对自己的画深恶痛绝。

　　她看着的，是一辆充满了弧线型的轮椅。

　　午夜三点。

　　哦，这是属于我的。 So good ！
　　她想着，物欲的满足填补了心里上的失落，立即兴奋起来。
　　一个小巧的DV放在正面的桌子，她试过，镜头正好。
　　OK！她想，要开始了。
　　萧陵坐倒在地上，摆出萧索的样子。纤细幼白的双腿交缠，脚指甲修剪得整齐，她倒了点润肤露在上面反复摩擦，然后把黑色的裙子缓缓拉高，看着自己白嫩的大腿显露出来，她想，这真美啊，真美啊。
　　她想着，自己的腿是没有生命的，如果是这样……哦……
　　对了，是没有生命的。
　　她的手够到一边的轮椅，想象着自己应该有的状态，那是怎么样的呢？无助？虚弱？下身没有知觉是怎么样的感觉？外面的音乐又跳倒了开始，缓缓传递过来。她抓着轮椅的把手，全身没有一点力气。是的，应该是这样的，她想着，想爬上去，一使劲，轮椅却滑开了。
　　Siat！她嘴上骂着，心跳，心虚一同加剧。
　　萧陵在地上爬，修长的腿在地上拖着，她的手撑着地面，靠腰部的力气前行。她的手臂和腿一样的幼白，因为力气不够，突地折了一下。
　　哦，要上去还看真难，她想着，我都没力气了呢。
　　于是她半趴在地上，装着难过的样子，视线正好落在轮椅的前轮和踏板上，它们正幽幽地闪着寒光。
　　萧陵抬头看DV，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正在被摄进去，会是什么样呢？一想到自己的黑眼圈，修长的腿，yohji yamamoto的连衣裙，她的表演欲立刻暴涨。
　　她爬到轮椅边上，放下手闸，推了推，轮椅不动了。踏板是冰凉的，当萧陵的手臂撑在上面的时候，全身哆嗦了一下。向上望了望，有点高，要上去还真不件简单的事。
　　萧陵翻身过来，把腿平摊好，一用力，做到了踏板上，冰凉的感觉刺激着她的屁股。再把右手抬高放在轮椅上，使劲把自己往上拉。她的膝盖条件反射般用了下力气，把她的身子往上送。萧陵懊恼地翻了翻白眼，违规了，游戏输了。
　　今天还是犯规了，真TMD。她在心里骂着，手上的动作还是没有停下，终于用劲把自己拖到轮椅上。
　　上来了。萧陵有点高兴，试着转了转，前后前后，很是灵活。
　　她的腿像电影里看到的那样，斜斜齐靠在一边，没有穿鞋的脚丫子半个探出踏板，装出不着力的样子。萧陵转着圈，前前后后的玩着，很满意自己现在的状态。

　　午夜四点。

　　开始画画吧，萧陵自己跟自己说话，面对着DV，OK，开始画画，她说。
　　萧陵推着轮椅，滑过漂亮的弧线来到客厅，从衣柜里拿出一双黑色漆皮的高根鞋，放在怀里。
　　这是她在意大利买的绕带高根鞋，足有10厘米高，带子很长很细，像是T台上做SHOW的那种。萧陵仔细摆弄着它，然后拿过一个，俯身捧起自己的脚，套了上去。
　　黑色细长的带子一圈一圈地缠在她修长的腿上，从小腿到大腿，呈X型一直蔓延。

　　蔓延。
　　萧陵想着，对着DV说出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