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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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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清酌自阵阵幽香中醒来,木犀花甘甜的芬芳带着秋露冷冷的沁凉。他抬手撩开一角纱幔隐隐望去,只见窗外满树碎花一夜间又绽开不少。
雀鸟扑棱着翅膀停落在枝头,被露水沾湿的碎花经不住着轻微摇曳,又一点一点飘摇落下。就连窗旁美人榻上也铺满落花,晨风一拂,便飘到地面。
放下纱幔看向一旁熟睡的男子,清酌挪开搭在腰间的手臂,披上衣袍踱到窗前。
那窗本是一扇扇隔窗拼成的,天气热了便卸下几扇开成窗门,平日只用竹帘遮挡些风雨,想来是昨夜小童忘记放下,倒让飞花飘入室内,馥馥满室的幽香。
几上一册书卷未掩,书页的夹缝间满是花谢,清酌拿起书册拍了拍,正看到两行诗句:
弹压西风擅众芳,十分秋色为谁忙。
一枝淡贮书窗下,人与花心各自香。
诗词写得十分雅致,就着满园桂花景色倒是应景,连带几日未理的思绪便随着落花飘飞,抱臂倚着窗棂发起呆。
晨起的凉风哗啦啦的翻过书页,清酌闻若未闻,倒扰了榻上之人的一场好梦。
尉俊迟伸手探向一旁,却是无人的床榻。纱幔不知何时敞开了一角,透过缝隙依稀可见窗旁颀长的人影,于是不由扬起唇角眯阖双眼静静望去。
兀地泛起些孩子心性,他蹑手蹑脚的起身下榻,赤裸着双足,一步一步悄悄探到那人身后。
披头散发的,只披一件单衣,宽大的袖子好似游云,甩手便卷上窗前那人的腰腹。
“睡的可好?”
察觉到来人,清酌敛起神思侧目看去。
“不错,就是被这风念书的声音扰醒了。”
尉俊迟拿过那本书册,抚平书页读起来:“……人与花心各自香,你倒想些什么?”
“想这几日的事。”清酌说着低头看那书册,却见其下光着的双足,皱眉道:“蒲州不比庆州,莫冻坏骨里。”
“无妨,你替我暖暖便是。”说罢拉过清酌坐下,尉俊迟躺在美人榻上,伸脚撩起清酌衣摆就钻了进去。
脚底是冰冰凉,清酌先是抱进怀里捂着,偏偏那脚不老实,总往他皮肤上碰。清酌抬眼看去,扬唇笑:“你若再动……”
“怎样?”尉俊迟弯起一抹笑容回报。
“挠你!”
勾起手指在脚底板不住挠,尉俊终是忍不住便跳下美人榻,又扑到清酌身上挠痒痒。
两人在榻上打闹了片刻,又挤在一头一并躺下聊天。
“虽说相处几日,你平日爱好却是不晓得的,你平日都爱做些什?”
尉俊迟眯着眼,只看窗旁纱帘轻扬,侧目问道。
“看些杂书,再者就是酿酒。”
“没了?”
“没了。”
“口味如何,有何喜食?”
“桂花酿,桂花稠酒,桂花汤圆……”
尉俊迟听罢一阵闷笑,摇头道:“你跟桂花有仇么,一定要把它拆之入腹。”
“……小时一直吃这些。”
“怪不得你身上总有种淡香,莫不是吃多了透入肌理?”
“可能是用桂花香沫泡澡的缘故……”
“……”
不知是否因这风太舒爽,两人聊着聊着便睡去了。
待到两个小童推门而入,绕了一圈方找到二人。
两人睡在落花下,满身桂花细细的花朵,额抵着额绵长的呼吸,长发纠缠垂落一地。
待到二人收拾妥当,清老爷携着夫人在厅里与尉老爷喝茶,清酌二人走到近前,接过小童递来的茶盏拱手给三位父母奉茶。
递上茶水收下红包,二人这才坐到一旁,清酌随即问上一句,“颜伯伯怎未一齐?”
“他今天一早便出门说是逛逛。”清老爷端着茶盏抿了一口,又说道,“你门颜伯伯明日要为你俩作画,若有什么事就趁今日提前安排了。
“这两日尚无什么大事,倒是今日想出去逛逛。”尉俊迟看向一旁清酌,点头应道,“要是父亲母亲也无安排,不如过会一齐出去如何?”
“趁着天气好逛逛也好,你们小两口的,我们就不去凑热闹了。”清夫人笑着摆摆手,又看向自家老爷,“我们就在院里喝喝茶聊聊天,挺好的。”
“是啊,你们就自个去罢,我还要跟清老爷再战他一盘。”尉老爷手捋长须哈哈的笑着,又对清老爷抱怨起来,“你那棋手也不让我一下,昨夜可让我惦记了一宿。”
“诶,这可不能怪我家老爷……”
“不怪你家老爷怪谁,手下留情也是可以的嘛。”
看向坐上斗嘴的俩老,尉俊迟笑着拉过清酌的手,“走,咱们出去逛逛。”
俩人也没叫上小童,就这般随着街道边走边逛,绕过蒲塘,转过芙蓉亭,漫步湖堤赏玩着一派湖光秋色,远山隐隐透出些苍翠,一叶小舟泊在湖面,艄公撑起一杆竹篙唱着小曲:
“天是湖,云是舟,呜喂,云是舟
云里游天上走,画中人家笑声流
水上更比水下美呀,笑声淌进花雨楼,花雨楼
云如船,风如酒,扬起丝网长江楼.
风送爽,几招手,梦里情话说不够
丝线染浓了知春柳啊,知春柳”
“……这歌倒是不错,听着甚喜人的。”尉俊迟摇着折扇侧耳细听,又转向一旁的清酌,“道是一方水土一方人,难怪你如斯温润的模样,跟这水似的。”
尉俊迟说罢抿唇含笑,拢起了折扇抵在唇角,却是双眼微挑瞟向旁人,似是而非的感叹,“我倒要沉醉其中,不能自拔喽!”
“……如此便醉了,倒是可惜呆会的那些美酒。”清酌也不正面答话,对上男人的视线只是莞尔一笑,率先迈出几步,“不跟来么?”
“啧,学会还嘴了,你这人啊……”尉俊迟无不可惜的摇摇头,加快步子跟在身后,“要怎样才能面红一次?不如……亲一口?”
“……”
“金秋时节,美景无边啊,哈哈……”
青骢白马少年郎,游人熙攘,蒲州的秋天总比其他地方热闹些,似乎只要满城桂花不谢,便是通宵达旦整日的喧嚣。
清酌二人坐在酒楼倚栏的位置,小二见到清酌唤了一声少爷,抬眼看到尉俊迟又熟络地道了声姑爷。
点上几道小菜,清酌吩咐着上壶陈酿,思忖片刻又要了杯清茶,抬眼时正好对上尉俊迟含笑的视线,“笑什么。”
“……笑你如此自觉,我原以你会趁机偷喝一点。”尉俊迟又是抿唇一笑,发现清酌的窘迫又转了话题,“那小二唤你少爷,这酒楼是清府的?”
“恩,也是头些年建起的,先前这里并不繁华,父亲一直看好便花钱买下,不料八年后西市那开了码头,这自然成了商贾云集之地。”
“这都是听母亲说的,那时我尚年幼,记不得太多。”清酌端起茶盏啜了一口,不为佩服的感叹,“当年这里还是渔村,倒是佩服父亲的胆量。”
“父亲倒是好眼光,三水交汇之地,是块宝地。”尉俊迟眯阖双眼顺着江流一路看去,指着西面的那条支流问道,“此江可是通往永州?”
“是,这是通往永州的主要河道,一般沉香象牙都走这里。”
“那条呢?”
“那是率水,通到汴州海船渡口,域外商人有时会经由河道到蒲州一带买卖。”
“北边这条就是我来的那条……倒的确是个好地方。”尉俊迟扶着下吧喃喃地说道,“对街后方那几条街道可是居宅?倒建的气派的很?”
“住那的都是数一数二的望族名门,平日很少打交道,我也不太了解。”
“这样啊……”
“上菜喽!”
清酌看向尉俊迟思索的表情正要问些什么,适时小二端着酒菜,布好酒菜小二退了下去。
尉俊迟却是望向远处江畔,合拢折扇扬唇轻笑,悠悠吐出一句:“我将对面那间茶楼拿下,你看如何?”
羽扇纶巾,倒是翩翩少年儿郎,清酌看着面前怡然自得的微笑,一瞬恍惚隐隐的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