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药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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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 药瓶
莫时音又上了王远的车，这个月这般吃吃喝喝的次数好似多了一点，她提醒自己。不过看着王远平静里开着车子的沉稳，她又觉得现在的自己需要这种陪伴，不聒噪八卦，却事事让她觉得仿佛被顺毛顺到懒怠动弹，甚至忘记伤心。作用如同最大剂量的泰诺止痛剂，感觉不错，可惜止掉的痛越厉害，就越容易对药物上瘾。
一张张各类CD、大片、原文书籍杂志、手工巧克力、舶来的咖啡茶叶零食……自从那只手袋之后，王远都是变着名目，拿这些看起来零零碎碎的东西笼络她，不贵，却不太容易弄到手，当然也不是那么罕有。莫时音的床头挂着一长排项链，某家出品的各种或古怪、或可爱的款式，收的时候她一抗议，王远就鄙视地说：“很值钱的么？非金非银，不过是不知道什么金属，不然就是冒充水晶的玻璃，这种东西也就好骗骗你们女孩子。”
要不就是假做疲惫可怜状，“喂，工作乏味，算是给我一个机会恶趣味发挥消遣下好不好。”
再不就是心情不好的时候直接不理她，“你好罗嗦！！”
这一次，他抱了一大盒硬皮的哈利波特原文书来给她，嘴上却说，“不知道哪个家伙寄了这么无聊的东西来给我，唉，不然给你吧，要不要？不要我拿去送给韩敏——”
当即被莫时音暗地里啐了一口。韩敏是王远的副手，也是他眼中头疼万分的死对头，他哪里会那么好心？
莫时音和一般女生一样追着一部部电影在看，这盒书八成是他专程托人从哪里寄过来的。她心下感动，伸手接过来抽出一本来翻看，一面问他，“很贵吧？”
“不贵……”看莫时音斜了个白眼，他笑笑着接下去说道，“书不贵，邮费贵死了。”
“可惜大部分混得最熟的人都在美国，不然弄个英国的版本给你。”
她挤兑他，“不是你不看，人家无聊寄过来的么？”
“听说第六本最好看。”王远告诉她，“我是不看的，不过据说这套书最红的时候，开卖之前，书店门口已经站的都是人，纽约地铁站里不时就能够看到一本。”
“哪位老友又被你蹂躏敲诈了？”
王远促狭地鬼笑，“那个手袋男。”
莫时音也笑，王远还真是记仇，又会折腾人，上次让人家去买女生的手袋，这次要邮寄这么一大盒硬皮书，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别的整人花样。他也是聪明精明不肯浪费，整人之余还会一石二鸟。
十月了，苏谌还是没有消息，而后是，十一月，十二月……
甚至是堂弟苏衍年尾的那场大婚，他也没有出现。
所以，又过了三四个月以后，当她收到他的一封电邮的时候，牙根都快咬断了。
只有寥寥几句话，他写道：
「小莫，
你还好么？
我最近还可以，去过几个陌生的地方，现在呆的城市，早上有茶喝，饭馆里的菜色不错，不过，好像开始想你们了。」
就这样，没了。
没头，没尾。
没留手机电话联系方式，没有说自己在什么地方。
当她是什么啊？
莫时音立马就把那封邮件叉掉了，紧接着就退出了邮箱，谁也没告诉，自己独自一个人暗自生了几天闷气。
第二封电邮来的时候是一个月以后，随信附了一张扫描的小画，素描，纸质有些旧了，还有井字形折痕，画的就是他刚刚认识她时候的小莫，场景好似是在家里，那个角落不晓得。她在纸面上笑得狡黠、幸福，绘图铅笔明暗光影的描绘之下细长的眼睛被画的像是透明，又仿佛不透明，旁边的林珞悲催地被省略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阿珞看见了估计要气死了吧？莫时音想要——生气，不过最后还是有点忍俊不禁。
这次的电邮里，苏谌一个字也没敲，扫描的画的一角有他的粗笔，他写：「刚刚认识小莫」。
到了第三回，又是一天不差的一个月以后，莫时音真正恼了。她心里在骂，什么啊，跟period似的，避不开还见鬼的这么准时，当人很待见他么？
可是她还真是很待见他。
苏谌没有回来，莫时音先见到了他们家的大魔头，他的小姑妈。
初夏里的一天，过来的客户不多，下班之前莫时音对着电脑屏幕整理手头上的客户资料，更新一下Excel里做的工作笔记。这种程序倒不是工作上的要求，是她自己另外做的——王远说，千头万绪里做一做细节上的笔记，是为了将来对着客户能够省心省力地不踏地雷，然后精准地切中要害。提点莫时音的时候，他还漫不经心地笑笑说，对付这种中端散客，要求不高，技巧策略上来讲，能够不露痕迹地取悦人心当然是好，不过，做到绝不出错也就差不多了。
苏萱则进门的时候，直接毫不拐弯地直线走到莫时音的桌前。
自我介绍也是两点一线，她笑眯眯地伸手说道：“小莫？我姓苏，苏萱则。”
莫时音完全不记得这个名字，不要是哪个客户的家属吧？这个实在是有可能发生的很，偏偏这一行里万一记不住客户就是大错，她一边嘴上“你好你好，苏小姐请坐请坐”，一路暗自心虚不动声色地偷眼往开着的那张表格上从上到下溜着横扫了一遍。目力所及之处完全没有个苏字，而屏幕上那张密密麻麻的表格太长，见不到底……
等到她陪着这位阿萱姑姑坐在饭馆里的时候，两个人隔着一壶热茶、还有几个小笼精致茶点，她还有些眩晕恍惚不真实的感觉。
这个人怎么就出现了……还有，现在不是晚饭时间么，怎么摆着早茶下午茶的样子？茶水还是她不嫌弃也不是很爱从来绕走的菊普？事实上从苏萱则一出现，她就觉得很错位——现在的苏谌和她有关系呵？可是人家问一问，下班以后小莫可有空一起喝点东西？她就仿佛顺着河流一般过来了这里，点单的时候人家再问一问，小莫你要吃什么？她就会说随便，然后……这个萱则姑姑倒是一点都不客气，她一说随便，就自顾自点了桌子上的茶水和这一摞点心。
鲜笋水晶虾饺、蟹肉鲜虾鱼子烧卖、豆豉排骨、葱油百叶、牛肉荠菜粉肠、艇仔粥、油煎家常萝卜糕、一碟子蚝油芥兰菜心、再来两个甜品——芒果布丁和么么喳喳。虾饺苏萱则一下要了双份。
吃过几只点心不大饿了，莫时音抗不住气场，忍不住又细细看了一遍对方——
普通的黑色衣裙，款式含蓄，也没有out的感觉。左手手指上套着一只不大不小的淡黄色宝石戒指，一对简便的白金耳环。还是略微卷曲的长发，前面看似端庄雅致，不过之前在银行里她转身带路的一瞬间，莫时音眼尖，立即瞧见后面是显露了本性。随便挽了个鸟巢状的发鬏，让她想起初见苏谌时他那个大大咧咧超级丢脸的发型。
在苏萱则的身上，偏偏一点都没有什么失礼或是不体面的地方，刚好微妙地中和掉那一点傲慢味道。
现在正面对坐着，苏家小姑妈的妆容一丝不苟的精致。小莫忍不住拿着自己妈妈和她对比了一下。苏谌的小姑妈，皱纹在粉层下懒洋洋地更多，从五官轮廓可以想见昔日容貌之盛，举手投足之间颇有苏家那种旧家味道。
小莫第一眼就很喜欢她，不晓得为什么？是因为她的身上有苏谌的味道，还是因为她身上对着自己的亲切，全然不把彼此当作外人不客气的语气神态。就比如说，茶来了，她倒了一杯，问小莫，“茶要的哦？”然后，自顾自动作流畅地给小莫也倒了一杯。
莫时音认出了她那个俏皮傲慢的长鼻子，之前是见过苏萱则的黑白旧照片。每个掀开苏谌家钢琴盖子的人，都不会忘掉她吧？
仿佛一个翻页，一个让人心悸的存在就老了。倾国倾城也是有时限的。
“我抽烟你介意么？”莫时音呆呆地摇头，看着苏萱则摸出一包烟，点了一支，淡淡的薄荷烟草味道。
“阿谌还没有回来？”
听到这一句，莫时音猛然不得不想到那个消失好久的人，继而微怒，试着尽力辩白道：“那个……苏小姐，这中间也许有某些误会，我和苏谌没有什么关系，也不是很知道他现在的具体情况……”
“叫我Elaine或者是、阿萱姑姑，跟着苏谌，你选一个。”苏萱则眼睛里依稀在闪过一点笑意，打断莫时音的发言，这句话语明明很霸道，可是她神情俏皮亲切，声线平和柔软，柔软到好似在商量，虽然这个根本就不是在和你商量。莫时音这下知道了，为什么苏谌年年春节都想躲着不回家过年。
她记起来苏谌当时愤怒的评语：「看起来很讲理，其实吧，装样子的好啦，根本就是蛮不讲理……」
“竟然还会有么么喳喳，阿谌是不是最喜欢这个……”那个叫Elaine的苏家小姑妈拿过一碗甜品自言自语。被人忽略以后，莫时音无语，是的，苏谌最喜欢这个，而且那一桌子的点心几乎和苏谌一向点的重叠到十之八九，如若不是点菜的人蓄意，那只好说一声：真正是道地姑侄，诚不我欺。
“阿谌自小就没了妈妈，父亲那时候倒是还有一个，不过等于没有。”
莫时音听完这一句，脸上没有什么，只在心里默默翻了一个白眼，要唱这一出了么？只听着苏萱则低笑两声，说道，“不过也没什么，除了他自己的父母，他实在是被宠坏了。”
莫时音静静地等待下文，听苏萱则温润低沉的腔调娓娓道来一桩往事：
“苏家里面，我排行最小，上头阿谌的父亲比我只大上一岁，相比较上头大上八岁的大哥，我们自然是亲近的多。我是不肯喊他阿哥或是二哥的，只肯叫他阿继。还记得两个人一起背着画板去习画的时候，阿继都是护着我，先生严厉，要是我们中间有人偷懒，打的都是他。”
苏萱则又是轻轻一笑，“他真是一个很好的人，可惜，独独对阿谌不好。” 笑纹还在嘴边，她眼风从茶杯向上一转盯向莫时音，下一刻低头慢慢说道，“阿谌的父亲恨他。”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药瓶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