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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鬼母的高跟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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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昭白记得她,第二个从浓雾里走出来的玩家。
打从一开始就不怎么起眼,第三人还没出现前,她与横肉男便没有什么交流,怯生生地呆在一旁,将老实憨厚写在脸上。她不曾伪装老玩家的身份,其他人拿出道具飞过的大门的时候,她同样拿出了她的飞天扫把,而后跟随大部队进入大楼里。
现在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不难猜,无非就是跟自己一样。
是他大意疏忽了,没有想过会有玩家在离开后返回死亡现场摸尸。
可见,卡牌对于玩家的重要性。
无法抵挡的巨力撕扯着他直直向后飞去,背脊撞在大门上,哐当作响。
“滴滴滴,恶意损坏大门,已报警已报警。”
江昭白好险一口气没有提上来就地昏死过去,响在耳畔的电子音牵扯着他的神志不断来回。
不能……他不能继续保持这样的状态。等会儿大门就会释放电流,前车之鉴已经躺在那边的角落里。
他可不想死在这里。
然而让人绝望的是,怪物并没有发出什么命令,他刚拿到手的卡牌缺少触发条件,更别提那只有十分之一的几率,在危急关头不异于是在赌命。
“请问,你有看见我的宝宝吗?”
女人的身影靠近,温柔似水的声线下带着厚重的鼻音,不,该说是重音——来自她脚下影子怪物,二重调般质询,尖锐嘶哑。
她在问:“你有看见我的宝宝吗?”
它在叫:“你有看见我的宝宝!”
女人的声音忽轻忽重,飘忽在耳边,胸腔的疼痛几乎占据江昭白所有的心神,让他无暇去理解这话语里的意思。
但,它的声音却让他汗毛倒数,比起那轻柔细语更清晰地钻入耳朵,让人战栗得肾上腺素激增,大脑疯狂运转调动起过往的一切记忆碎片来臣服,去回答。
“他进去了。”
江昭白的回答气若游丝,他确实感觉现在呼吸都是一种痛苦,大概是肋骨断了插进肺里。他这样猜测着。
恍惚着他想起那个脑袋不牢靠的小男孩在自己脸颊上亲了一下,出于濒危求生的本能他选择将这件事一并说给这个怪物听。
“他很喜欢我,他在我的脸上亲了一下。”
“哦,是吗?”
江昭白恍惚带重影的视线里,女人已经有了两重三重的影子,不断摇晃变换,是以他没能捕捉到女人眼中飞快闪过的那抹嫉恨。
呼吸已经粗重成苟延残喘,他视线越发模糊,光线交错间他好似看见了龚斐的身影,正对着他敞开怀抱,微笑着等待将他拥入怀中。他周身恍惚间好像笼罩着温暖,是龚斐怀抱中熟悉的温度……
“宝宝既然那么喜欢你,那你还是活着吧。”
江昭白合眼前,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飘忽得仿佛只是错觉。
可下一秒,他的额头上一疼。
他猝然睁开眼,眼前是一只没有来得及收回的手。
额上的疼痛很快消散,他伸手去捂,没有摸到肿起的包,更没有汩汩不断淌下的鲜血。方才那一疼,好似只是敲醒贪睡孩子的一个脑瓜崩,温柔又严厉。
江昭白放下捂住额头的手,入眼的是一个模糊的身形,惺忪间他没有看清她的容貌,就已经猜出她的身份,她就是雾中的那个女人。
他下意识就跌跌撞撞踉跄着往后退好几步,神色戒备地盯着她的脚下。
踏在地上的是一双红艳似血的高跟鞋,长长的鞋跟又尖又硬,踩在地上发出的铿锵声,宛若一把凿子,一下一下刻下记号。这是一双极其不搭的鞋子,让人联想到的不是身着旗袍的曼妙佳人,而是复仇剧本里浴火重生的狠女子,像极了深深插在负心男人心口的报复利器。
鞋尖抵着一团的刻意团成团的影子,正常的影子可不该是这个样子。这无疑就是方才差点杀了他的影子怪物。
江昭白这会儿还没有从那种苟延残喘的窒息中回转过来,是以他大口大口喘气,喘得反而两眼昏花,头脑昏沉。眼中的不知何时漫上了泪花,本就惺忪的眼看得越是花。
“没事吧?”女人不解地望着他。
“你的时间应当回转到死前五分钟……应当是不疼的。还是你有什么旧疾隐疾?”
她无法理解人类的脆弱,只好看着江昭白呛咳着狠狠擦掉眼里的生理眼泪。
她与他对视,对于自己方才杀死对方没有半点愧疚难当,精致的眉目舒展着,半点也没有将之放在心上。
江昭白在看清的那一瞬,怔住了。
若是将之前那撑着红油纸伞,同样穿旗袍的女人比作红玫瑰,这便是一朵白玫瑰。
通常人们会觉得狗狗眼、小鹿眼那般的眼型给人柔弱的感觉,让人不由生出几分保护欲,但见到这个女人,江昭白才知道不是这般。她的眼睛狭长又上挑,该是一双锐利如刀的丹凤眼,一眼便能将人看低到尘埃里,偏偏其中像是酿了一汪苦酒,满是痛苦脆弱。
娇花受点风雨摧折得更柔弱算什么,高高在上的凤凰被欺辱到濒临心碎才更能一眼牵动人的心魂。保护她,不让她再受半点委屈苦楚,那比起保护欲更像是一种本能,一种瞬间支配大脑无法抛却的念想。
素白的旗袍将她纤秾合度的身躯包裹成一道优美的曲线,那是生理上经过计算而出的黄金比例,是简单函数规律画出的美丽弧度,是肉眼可见的人间至美。
不是艳丽无双的明艳绝色,不是欺霜赛雪的孤美高冷,不是清新明丽的娉婷可人,她是一抹愁色。哀伤熏染她的眉间发梢,宛若雨夜走过空巷的婀娜背影,带着淡淡的丁香忧愁,留下一缕散不尽的缠绵若失。
江昭白几乎没有办法将眼睛从她的身上移开,这样的美简直超越认知。
他的理智在叫嚣,眼睛却像是猫跟它的尾巴一般不听控制。
指甲划破掌心,些微的疼痛让他的理智暂时占领上峰。
于是,江昭白利落地转身,身体力行证明什么叫“眼不见为净”。
至于把背后留给这么危险的存在……
搞笑,正面杠他都已经死过一次,是全然无力反抗的存在啊。
女人为他的转身而惊诧,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真的很有意思。
即便她厌恶男人,更厌恶他们看她的眼神,但对于这一个……好像还在容忍以内。
“你,为什么背过身去?”
她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冒犯,想问便开口。
江昭白背脊明显僵硬了一下,甚至他有种被吓到的感觉,刹那心好像提到了嗓子眼。
“抱歉,你很美,太美了。”
他有太多的形容词在舌尖徘徊,但是用在她身上都感觉那是一种亵渎,最后不断重复的只有“美”这一个单纯质朴的字眼。
就听他紧接着说:“但是,我已经结婚了。”
所以,保持欣赏的态度,遏制不该的念头,在可控制的范围内后退一步,回到安全距离。
“我很想画您,您给我很多新的灵感……但是我对象比较容易吃醋,哄起来有点累。”
他这样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方才“死”过一次的缘故,他现在非常想龚斐,很想很想。想扑进他怀里,任由他拥住自己,贴着那让人爱不释手的腹肌上放肆流连……
背后传来女人的一声轻笑,笑容散去些许她眉间的哀愁。
“难怪宝宝喜欢你,我也有点喜欢你了。”
女人的话里多了一点俏皮打趣:“走吧,我带你进去。你应该是来公司的玩家吧,之后几天有得你累了。要想活下去得努力工作啊。”
她没有说的是自己会吩咐格外关照他一些,毕竟筛下去那些碍眼的渣滓已经足够了,这样懂得分寸的人暂时留着也挺顺眼的。
高跟鞋踏在花园里的砖石上,发出金石撞击的铿锵声响,让江昭白不由垂目。
女人若有所觉,突然停下步子站的笔直。她未曾回身,只问:“你在想什么?”
“这双红高跟好像与您不太相配?”
江昭白不敢与之并肩,一直落在身后,越看越觉得不搭。
这就好似水墨画里落入了一点油画才该有的浓稠玫瑰红,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女人不知想到什么,利落地脱下鞋,赤脚踩在地上。
她将那双红高跟提到江昭白跟前:“送你了。”
就此,她一身素白,仿佛解去一层枷锁,便是脚步也轻快了些。
江昭白傻傻地双手捧着那双硬塞到他怀里的红高跟,这塞东西的手法与小男孩如出一辙,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才好。
正不知道该拿这双高跟鞋怎么办呢,高跟鞋便在他眼前化成一张卡牌。
【鬼母的红高跟】
来日,它定然钉死在每一个负心人的心口上。
诅咒类高级道具,选定目标使用后有50%的概率成功(负心人概率翻倍)。
成功使用后,目标对象将穿着这双高跟鞋被啃噬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鬼怪们最爱跟随鬼母的脚步,别回头给它们一个眼神。
使用次数:1次。
江昭白震惊,这简直就是必杀级道具。
鬼怪最爱跟随鬼母的脚步,他迟疑的视线落在那团影子上……嘶,感觉只要影子在,压根就没有使用的这张道具卡的必要。
赤脚走在前面的女人再一次催促他,两人步入大楼中。
而此时,本来在总裁办公室摸鱼欣赏老婆美照的龚斐被一个不速之客打扰了。
不速之客·小男孩哼哧哼哧扒拉他的西装裤,非要他把他抱到腿上坐着。
“小舅舅,宝宝有大事,你快抱我上去,听我说。”
龚斐真是烦死了眼前这个宝宝,他想要自家宝宝好吗!
小男孩挪着小屁股乖乖坐好,拉着龚斐的西装两边,红着脸就问:“小舅舅,宝宝遇到一个喜欢的哥哥,宝宝该怎么做?”
龚斐翻了个白眼,很没有坐相地往后一靠。
“跟着他,粘着他,抢占他身边的一切空间,让他只属于你一个人啊。”
对于这一套,他很有自信,毕竟亲身试验过,有了切实经验。
“奥~”小男孩托着个下巴,思索开了。
“小舅舅,你好厉害啊!”
“那当然。”
傻傻不知是自己老婆被觊觎的龚斐炫耀一般夸夸其谈,将自己当初追人的一百零八计都掏出来显摆一通,收获小侄子不知多少句夸赞。
“加油,虽然小宝你只是个半鬼子,但我们就该这样,喜欢的就要拥有。”
他一脸严肃地教育道,“排除万难,势在必得。”
“嗷~”小男孩激动地双手乱舞。
舅甥两一派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