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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五十二章 重现荣光 ...


  •   长生扶清莲从晾晒台下来时,孙世彪已经跑了。

      长生给联防队打电话,没一会儿,胡建雄就带人赶到了窑厂。

      长生说“苏长生”过去与自己有些过节,他们在矿井下打过架,矿难后他就回家了,后来听人说“苏长生”失踪了,没想到20多个月后,“苏长生”在县城绑架了他,昨天,“苏长生”和孙世彪先后来到窑厂,报复性地袭击了清莲和他,还把清莲吊在天窗上,差点害死她,今晨天快亮时,“苏长生”最后一次偷袭他,发了疯地向他扑来,当时他抱着清莲及时地躲闪,“苏长生”刹不住车,从天窗口掉下去坠入了窑炉,当时孙世彪正好站在观火口,看个正着,孙世彪后来就跑了。

      胡建雄攥拳抵着下巴,思忖了半晌,似有狐疑:“像你说的,这苏长生是个孤儿,即便和你过去有过节,也不至于这么丧心病狂啊,这孩子是小时候受过虐待,精神被刺激过吗?”

      长生脸上的神经发了微不可察的跳动,摇头道:“不知道……或许吧。”

      “这个情况我们会及时核实和调查的。”胡建雄认真做完笔录,然后合上文件夹。

      清莲坐在一旁,双手捧着茶碗,一直没说话。

      胡建雄转头望向清莲:“吓坏了吧?你有没有被烧伤?去医院看看吧。”

      清莲脏兮兮的小脸上露出洁白的牙齿:“没……应该没烧伤,当时全身出了很多汗,脱水挺厉害的。”

      “你们还是得去趟卫生院做个检查,警方也好备案啊。”胡建雄说。

      长生和清莲跟着胡建雄指派的联防队员去了村卫生院,检查鉴定后,长生的伤口得到了处理和包扎。

      两人刚准备回家,胡建雄又打来了电话。

      长生接起:“胡队长,咋啦?”

      “既然你说苏长生掉进了窑炉,能不能把窑炉打开,让我们勘察一下?”

      长生迟疑了下,问道:“胡队长,你是想找苏长生的尸体,对吧?”

      “是的。”

      “那窑炉里高达1500摄氏度的温度,根本不可能留下半丝骨头渣,尸首早就化作青烟了,窑炉里只有瓷器和匣钵,不可能有别的东西。”长生笃定道。

      “为了万无一失,还是打开看看嘛。”胡建雄拉长了声音。

      “好吧,不过只能明天了,现在窑炉里的温度太高,必须让窑炉先冷却下来。”

      “好,那明早九点我带人过来,咱们一起开窑。”胡建雄强调了下。

      * * *

      长生和清莲终于回到了家。

      晚上,隔壁二嘎家正在办喜宴,一阵阵欢闹的笑声和响彻云霄的鞭炮声飘上了二楼,强烈反衬下,更显得卧房内的清冷。

      白天长生强撑着,此时才觉出屁股上的伤牵引着发了钻心的疼痛,他趴在床梯上时不时地闷哼几声。

      清莲除了身上和脸上还有淤青,并没受严重的内外伤,更多的是受了精神上的惊吓。经过一天的休整,她的体力和精神差不多恢复了。

      冲过澡,清莲从卫生间走出来,用毛巾擦着滴水的发丝,轻手轻脚地进了里屋。

      里屋黑着灯,清莲走至床头旋开了台灯,一眼看见老大个子的男人像个婴儿撅着腚趴在床上,她不由得失笑:“疼吗?”

      “嗯——有点。”男人点了下头,随后竭力仰脸:“你过来和我说说话,转移下注意力,我就不觉得痛了。”

      “让我看看。”清莲弯腰褪下男人的裤腰和内裤,瞅见了绷带,刚伸手,就听男人大叫,“唉——唉——疼——疼——”

      清莲笑着扔下手中的毛巾,乍着两只手:“我手还没沾上,你就喊疼,你可真能咋呼。”

      长生仰起脖颈笑:“莲,你太高了,我脖子累。”

      清莲蹲下来,手扶在床沿上,脸对着男人:“这样行吧?”

      长生放下发了酸的脖子,瞅见水珠从清莲的长发滴落到肩头,眼前的清莲眼角和唇边依然有淤青,但在灯光下,整张脸有如出水芙蓉般的纯净温雅,男人神情恍惚地伸手去摸清莲的手:“莲……你真好看。”

      清莲莞尔一笑,双眸深情望着男人的脸,心中生出与往日不同的新奇感,探手触摸男人鼻梁上的驼峰,轻声细语道:“就咱俩的时候,我可以叫你“长生”吗?”

      男人的下巴隐隐绷紧,目光邃亮却闪烁,似乎有点不知所措,沉吟道:“嗯,我……”

      “我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事情。”清莲吸了下鼻子,动情地将脸贴在男人的手背上。

      “嗯,你想知道啥?”长生翻过手掌,摩挲着清莲的脸。

      “你多大了?”清莲微笑着扬起脸。

      长生逐渐敛笑,迟滞了片刻,才开口:“我……我二十岁了。”

      清莲瞠目结舌地呆住了,吸了口凉气,额头沁出了汗,用手扇了扇风,窘迫道:“我……等等……去年你才十九岁,我到底是干了啥?” 清莲尴尬得差点钻地缝里,她在不知情下竟然和一个男孩子……她神情慌张地起身逃避。

      长生手疾眼快地攥住清莲的手腕:“莲,我是成年人,是个男人,这没啥的。”

      “可你比我小得多,你该是我的小弟弟……。”清莲弓着腰站着,脸发了烫,躲避着长生的目光,竭力抽走她的手臂。

      长生忍着屁股上的痛从床上跳下来,一瘸一拐地靠近清莲,急切地拥住她:“莲,别胡思乱想,我们一直都好好的,早知你这样,我就不告诉你了。”

      清莲联想到男人往日的举动,难怪他时常犯孩子气的幼稚,走着走着就会蹿跳起来,做事精力旺盛,尤其是做那事,还特别黏人, 她脸色异常严肃:“你觉得,我更像你姐,还是你妈?”

      情急下,长生瞪眼生气道:“你是我女人,不是我姐,更不是我妈,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我妈和我姐都已经不在了,我曾经很爱她们,现在我长大了,自食其力地养活自己,还养活我的女人和家庭,莲,不管你多大年纪,我都爱你,我现在的身体并不比你年轻,我的见识也并不幼稚,我完全有能力成为一个思想成熟的男人。”

      清莲默了会儿,微微抬眼,忸怩地绞着手指:“人家就是没有安全感嘛……”

      长生撩起清莲的下巴,凝视清莲的眼眸,低沉轻柔道:“那……就让我给你安全感。”

      失神间,清莲感受到男人温润柔软的唇包裹了她,她闭了眼,意识逐渐褪去,内心仅存一个念头——不管他是谁,年龄有多小,他都是她的男人,纵是为他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

      * * *

      翌日清晨,长生和清莲起晚了。

      长生整晚都是趴着睡的,梦见自己睡在一张加热的水床上,手感绵软,温存惬意……

      “啊——”长生感觉屁股像被针扎了,睁眼时,发现自己正趴在清莲柔弱的身子上,惊觉地收回了手,原来……

      清莲扬起刚收回的巴掌,舒出口气:“再不醒,我就被你压死了。”

      长生从一侧滑下去,揉了揉眼睛,问道:“几点了?”

      “快九点了。”清莲披上衣服下了地。

      “啊?!胡建雄还等着我们呢。”

      小两口随便喝了碗粥,就赶往了窑厂。

      今天已是工作日,窑厂早就有人到了。

      胡建雄和联防队的人站在院子里吃二嘎和春兰拿来的喜糖。

      见长生和清莲来了,春兰跑过来洗,给清莲塞红底喜字包装的喜糖。

      清莲冲春兰和二嘎恭喜道:“恭贺新禧啊,刚结完婚你俩就来上班,也不出去玩玩。”

      春兰刚要回应,看见清莲脸上的淤青,惊讶道:“清莲姐,你俩咋啦?”

      这时,胡建雄关切道:“伤咋样了?好点没?”

      清莲点了下头,还没来及回应春兰,长生朝后院指道:“走吧,咱们马上开窑。”

      二嘎,春兰和鸣发也都跟去了后院,春兰拐进了厨房。

      长生让二嘎把新窑的窑门开了。

      二嘎挥了两锨,门砖就松动了,然后,三下五除二就清理出了窑门。

      长生蹒跚地走进窑炉,转身向胡建雄招手,胡建雄也跟了进去。

      窑内温度依然有40度左右,体感异常闷热,长生指着摞了老高的匣钵,说:“这些都是我们昨晚烧制的瓷器,我一会儿会让二嘎和鸣发都搬它们出窑,你先看看有啥异常。”

      胡建雄将窑炉360度的仔仔细细勘察了一遍,抬头看见窑顶上有个脸盆大的圆形口子,长生介绍说这是观火口,穿过观火口就能看见房顶上有一个更大的洞,长生说这个是天窗口,此时天窗口是敞开的,一眼就能看见蔚蓝的天空。

      一通检查后,胡建雄没找到任何可疑的遗留物,这确实像长生所说的那样,除了瓷器和匣钵,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

      胡建雄一无所获地从窑炉里走出来,带着联防队员走了。

      长生招呼二嘎和鸣发,说可以搬匣钵出来了。

      二嘎和鸣发按照程序,把匣钵一一搬了出来。

      长生和清莲掀开匣钵,将一件件瓷器分类放到板子上。

      长生拿出第一件瓷器时,见是一只斗笠素碗,他仔细端详碗身,发现品质比过去,有了很大的提升,不但胎质细腻匀滑,釉色白里透青,还发了荧绿的光泽,他突然惊觉地问二嘎:“最上面的那只匣钵在哪?”

      二嘎从板子的一端抬过来一只匣钵递给长生,长生接过来掀开盖子,他精心制作的葵花盏露出了全貌,他拿起杯身,菲薄的胎体能透过手指的阴影,通体甜腻润白,微微透着天青色,由内到外像裹了一层油润水滑的羊脂玉,在阳光下闪着翡翠般的凝绿幽光,长生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看了无数回,依然不敢确信,便对清莲说:“你把书架上的那只葵花盏拿来。”

      二分钟后,清莲取来了那只残缺复原的葵花盏,递给长生。

      长生将两只葵花盏并排陈列在木板上,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除却残缺弥合处,两只葵花盏的釉色和气质如出一辙,此时此刻,长生不再有上次那般激动,他其实知道自己早晚能烧出端青瓷,只是不清楚为啥这次他能烧出真品,而以往都没能成功呢,所以他脸上满是困惑的神情。

      “师父,这次咱烧的釉色好像和真品一模一样呢。”鸣发站在一旁评论道。

      清莲也凑过来看:“鸣发说得对,我也觉得非常逼真了。”

      长生微微点头,脸上却没有惊喜:“是啊,我们青云窑厂今天终于烧出了真正的端青瓷。”

      大家一听,都乐得合不拢嘴,二嘎甚至跑到厨房把这个天大的喜讯告诉给春兰。

      长生的脸上没有一丝惊喜,这让清莲觉得非常诧异:“烧出了端青瓷,你咋不太高兴呢?”

      “虽然这次烧出了真品,可我却不知道是咋烧成功的?”长生颇感费解。

      虽然没弄明白咋回事,但这批瓷器的品质毫无疑问地达到了高档瓷的标准,长生和清莲商量给这批瓷器拍些高像素的照片,然后放到网上去卖。

      过了半个月,胡建雄给长生打电话,告诉他县公安局已经抓获了孙世彪,孙世彪已经交代了案情,内容与他的笔录基本一致,证明“苏长生”已经掉进窑炉烧死了。

      又过了一个月,长生招了两个新徒弟,在窑厂的工坊里指导他们拉坯,见一个徒弟总在关键时刻拉变了形,点评道:“你眼力还是存在问题,如果眼不准,手就做不到位,回家多练习穿针吧。”

      “嗬~张经理生意是越来越好了,又收新徒弟了?”一个洪亮通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长生一转头,看见清莲和赵教授站在工坊门口。

      “赵教授,啥风把您给吹来了?”长生惊喜地迎上去。

      “省考古队挖掘古墓已经一个多月了,最近有了新进展,昨天挖掘出大量的瓷器,一早我就赶过来看了,下午顺便过来看看你们青云窑厂的新品。”赵教授乐呵呵地朝工坊的架子上看去。

      “架子上都是新泥坯,要看成品,去宿舍吧。”长生说道。

      长生和清莲引着赵教授去了前院的宿舍,进门便朝贴墙的书架走去,长生指着靠外的两排架子说:“这些是最近柴窑烧得还算满意的成品。”

      赵教授走进那葵花盏细瞧,盯着久久没移开眼神,忽然“嘶”了一声,诧异道:“张经理,你这瓷器看着眼熟啊。”

      “您在哪还见过?”长生挑眉。

      “今早我在古墓挖掘现场看到了釉色几近相同的瓷器,莫非那些古瓷器就是从青云窑厂出品的?”

      “那肯定是这样的,我师父玄一道人是青云观窑厂的第十二代传人,我是第十三代继承人,青云窑厂一直是古墓主人明藩王端王的私家窑厂,所以,要是像您说的我们现在烧制的瓷器已经达到了古端青瓷的品质,那我可太高兴了,我们也算是重现端青瓷昔日的荣光了。”

      清莲一边给赵教授倒茶水,一边兴奋地说:“洪顺太不容易了,为了复古端青瓷,在窑厂钻研工艺,多少个日日夜夜就泡在工坊里。”

      “张经理是个有悟性,还用心的人,这么年轻,假以时日,一定会在瓷器行业里占有一席之地的。”

      赵教授的溢美之词,让长生感到惭愧:“不瞒您说,上次您看见我家的产品说品质还达不到高档瓷的标准,我这次烧制的程序和工艺与上次根本没有变化,这次虽然成功了,我却一直没弄明白咋回事。”

      赵教授略有沉思,忽然问道:“这烧制的过程中会不会出了啥意外?”

      清莲似乎想到什么:“嗯,那天烧制的整个过程都可以说是意外。”

      “哦?怎么回事?”赵教授很感兴趣道。

      长生就把中秋夜晚烧窑的整个过程叙述了一遍。

      赵教授听完后,唏嘘不已,没想到窑厂竟发生了这样恶劣,还耸人听闻的事情,他站起身,重又走到新烧制的葵花盏前,看了许久,突然转身道:“张经理,我觉得这次烧制的成功,很可能是因为那位叫苏长生的人掉入窑炉所致。”

      “啥?”清莲和长生惊异地睁大了眼睛。

      “据说,明宣德年间,烧制祭红瓷时也曾有人自投窑炉,才令祭红烧制成功,这虽然听着匪夷所思,其实背后是有科学逻辑在里面的,这同样适用在青云窑炉的烧制情境。”

      长生还是不太理解,一脸困惑道:“这科学逻辑是啥?”

      “这说明你师父告诉你的烧制温度不足以能烧出端青瓷,很有可能需要再增加100~200度,甚至是更高的温度才行,而苏长生投入炉火时,窑炉的温度已经达到了1500度,人体的油脂可以支持更高温的烧制,很可能端青瓷烧制的温度是1600度以上。”

      赵教授的一句话令长生茅塞顿开,同时,浑身上下又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长生很感激赵教授,要不是他的点拨,他恐怕还需要摸索很久才可能悟出这关键点来。

      送走了赵教授,长生下意识地走进了后院的晾晒房,走至新柴窑时,他的目光在昏暗的窑炉周围逡巡。

      “你在看啥?”清莲走过来,也随着长生的目光迁移。

      “这房里或许有张洪顺的灵魂,端青瓷烧制的成功,是不是该感谢他呢?”长生幽幽道。

      清莲若有所思地盯着远处,半天没说话,渐渐转过脸:“张洪顺牺牲了你的躯体,才换来了端青瓷烧制的成功,难道你不该感谢自己吗?”

      清莲的话让长生感慨万千,目光里瞬时盈了泪水,他对着窑炉鞠了个躬,然后说道:“我会在每次烧窑时祭奠你们的,希望张洪顺的灵魂和苏长生的躯体都能得到安息。”

      清莲挽住长生的胳膊,安慰道:“会的,都会安息的……咱们走吧。”

      清莲和长生挽着手臂走出了晾晒房,忽然,一阵凉风刮过,从天窗飘进一片枯黄的叶子,落在窑顶的观火口边缘,枯叶停留了片刻,随后滑了下来,忽忽悠悠地飘落至黢黑的窑底。

      (全文完)
      2022-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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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重现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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