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沉入深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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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安德罗仍喷嚏不止，这声音连整栋公寓都可听到。
“哎呀！你帮我拿一下浴巾！” 安德罗从浴室的门缝里探出半个脑袋对抱歉地东城说。
“啊。”东城小声叹着，背靠着浴室门边的墙，红着脸把浴巾递了进去。
她的表情真是很明白：如果知道你是一个人住，绝不会进来的。
无奈房间太小，东城想找个地方将红着的脸冷却下来都不行。更甚的是她对面墙上的那面镜子正对着浴室半开的门，把里面的人那宽阔的背影映得一清二楚！
惊乎——幸好他有穿裤子……可是，安德罗的背上……？
那是伤痕？！
几道很大的疤痕交错在安德罗的左背上，像是某种寄生的生物……无法形状的可怕！
盯着人家的隐私看，这是不好的，何况还是这样不好的隐私……东城马上挪开视线，尽量将注意立放在四周的摆设上。
在一张堆满书的架子上发现了一个精致的小镜框，里面是安德罗同一个卷发女子的照片。她被这个吸引住——里面的二人笑得这么甜蜜，仿佛天生就心意相通一样。
浴室的门开了。安德罗洗完澡轻松地走出来，这倒是把出神的东城吓到了，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啊。”
这个房间里顿时充满了一个年轻男子的气息，和着这刚出浴的水蒸气氤氲着，在这个微寒的深秋，这样的房间真是温馨无比，让人眷恋无比。
而这个房间的主人——年轻的男子待人又是这么友善，让人感到安全和惬意。也是第一次，她这么接近这个人这么私人化的场所和事物，第一次稍微了解这个人的事。
东城愈加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心中一小阵慌乱。
“呵……帮忙拿个茶杯！”他有些不太好意思，但笑容却没变。在一个单身男人的房间里，无论多整洁，只要多一个女孩，总显得房间会小很多，取个东西都变得不方便、拘谨起来，还要麻烦到东城……
“你在学习玻璃的制作方法？” 东城看到这个房间里摆了好几样很典型的玻璃制品，一般的本地人，大概是不会在房间里这么紧密地陈列这些大致上是很常见的玻璃制品作为装饰品吧。而且书架上也有很多有关玻璃制作的书——
“事实上，我的父亲在慕拉德岛工作。” 安德罗首次说了自己的事。
对了，难怪他说他对“那儿很熟”。
“但我讨厌继承父业，我逃出了那个岛，来这里上了大学。”谈到这些，安德罗也些赧然。也许是对家庭抱有歉意，也许是从没向人提起过他这个“壮举”。可是，他还是很认真的说了出来，因为这是他自己做的决定，并坚持至今，总是个理由。
“那么有名的大学！可是你怎么会做起导游？” 东城表示钦佩，同时又奇怪起来。
安德罗微笑着说：“我只不过是偶然在车站看到你，帮你拎行李……”才不是导游呢。
没等他的话说完，东城沙姬的反应就来了！
“你骗了我！？”
安德罗正色道：“那只是你的误解。”没错，刚开始的时候是沙姬以为他是导游的，还在他没有要求的情况下给了“导游费”！
“那你给我当导游……”为了什么理由？这么点钱绝不是他的目的吧？！
东城一手扶在桌子上。这倒是“误解”得颇深了！一直以为他只是个导游……但是，这个人到底为了什么还继续给她做导游呢？
她开始后怕。无由地，她觉得这事太不可思议了，就这么介入一个陌生人的事件中，是该说神奇呢，还是说可怕？
安德罗倒是觉得东城的反应太过了。看她现在一幅虚弱的样子，他开始担心东城。于是他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理由：“那自然是因为……”
到底她会用什么样的表情听这句话呢？安德罗再没想那么多：“喜欢你！”
这是真的吗？！所谓的“意大利人”？！
……
东城一幅大受打击的样子。这样的理由？！不可思议！也不可能！
她的脑海里一片汪洋，到处都是海浪在澎湃……而眼前只看得倒一片不真实的人影。
所谓的“意大利人”，都是这个样子的吗？如此随意地喜欢一个人……
见她吃惊得瞪大了眼睛，安德罗怕她以为自己是在开玩笑，不接受这个说法，于是继续解释：“第一次见到你的那个夜晚，你的身影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所以，第二天早上再见到你时，就下定决心……”
东城听着他的叙述，完全有着是在听别人的事、与自己不相关的事的感觉，出神地看着这个男人——他郑重地走到她面前，十分肯定地说：“和我结婚吧！”
这一句，终于让东城回过神来——“这、这——真的吗？！！”她突然就语无伦次了。这个高八度的声音似乎是为了把自己惊醒，或者是以防对方在说梦话——？
显然是难以接受了。
难以接受“如此之快”。
“我们不过刚认识三天！”她找着一个看起来很正常的理由，说明这件事的不可能性：陌生人，互不了解，怎么谈婚论嫁？
可是，安德罗的表情是从没见过的坚决认真。就像一个真正的固执的“意大利男人”。
“三天就足够了！” 安德罗直接切入话题。
“你突然说‘结婚’之类的话……可是我们连吻都没接过！……”又羞又惊又气的东城彻底语无伦次。话题莫名其妙跟着安德罗走了过去，已经退让到“接吻”的话题。在她此时看来，意大利人都是这么随便的男人吗？
安德罗挑眉一笑，觉得她这个问题很好解决：“那我们现在来接吻！”他说着，竟真的拉过了沙姬的双肩——“啊！不要！” 东城惊吓中，使了劲儿扇了一个巴掌扇过去——
安德罗捂着脸跌坐在地上，十万个不明白：“你怎么回事？”他不是照她说的,“从接吻开始”么?
“我……我……” 东城还说不出话来，全身都在发抖。差一点就……
“为什么？！我们才刚见面，我又是个外国游客，‘结婚’说得如此轻易……如此轻易，我才不相信‘意大利男人’！”
对于突然而来的表白，东城终于说出了根本的原因。渐渐，她垂下眼帘，平静了下来：“你连我的什么事都不知道……”
“我知道！”安德罗抢白。这几天确实连她母亲的事都说给他听了。
“我根本不了解你！”
一个男人向一个女人表白，这当然是件值得称羡的好事，可是，现在眼前的情景却显得有些滑稽或者是没有理由——她根本不了解的这个男人对她说喜欢，甚至是求婚！
被这样一个根本没有“那种”观念的男人求婚，还来势汹涌——说不清是令人惊讶还是令人生气，或者是可笑呢。
然而安德罗听见她的这句话，似乎有所了解地从地上站起来，那双蓝眼睛里都是东城的影子：“那是……你不想了解。”
这句话回荡在这小房间中，回荡在东城的耳边。
安德罗的话似乎也有理。目前为止，东城没想过要去了解他，只是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可是这期间，安德罗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陪她一起高兴陪她一起悲伤，甚至为了自己珍贵的回忆舍身跳进大海。他明白，要是真的丢了那只耳环自己将会多么后悔——他比自己还了解……可是自己呢？一直没有想过“为什么”，只是因为知道他是“导游”的缘故吗？
而作为一个“导游”，他也已经太过了……他的存在，现在就如同她不知不觉中的依靠！欢笑、眼泪、惊讶……什么情绪，在过去的四十九天里都没有出现过，现在这些都是与他分享呢！
可是，这样，自己竟不了解安德罗，那不是只又一个原因吗……
“请和我交往吧，你会喜欢我的。” 安德罗抚上东城的脸颊，动作轻柔，生怕惊扰了这还未能接受他的心灵。
东城的内心还在激烈地斗争着。到底斗争的双方是什么，可能连她自己也要分不清了。安德罗缓缓地靠近——此时，一个温柔的吻定能驱除她的不安与摇摆吧？
“不！”东城转过头。像是怀抱中那脆弱的水泡突然碎了一样，安德罗被这个打击惊住了。他细长的眼定格在“痛苦”的一瞬，俊俏的脸也像真的雕刻一般。
东城沙姬的挣扎，她的犹豫全写在脸上。乌清的双眼说不出是惊恐还是不忍与心痛，变得捉摸不定，如星子忽闪。
“我明天就回去！机票已经订好了，是不能更改的！”
东城偏过头去。她无法面对安德罗。看着他，她会觉得自己残忍，但回应他的事，她作不出来……
突然说要回去，还说不能改变……这些话语如闪电般在这温暖的空气中擦出火花，然后电流钻进安德罗的大脑中。
安德罗蹙起眉，盯着东城沙姬：“那就是因为你已经有了爱人！”
他竟然会这么想！
“不对！是因为我无法相信你们意大利男人！” 东城撂下这句话，一个激气转身就冲出门外！
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就好了！什么事都没了！
跑了几步又忽然停放慢了脚步……
真的离开就好了吗……真的如此简单……为何眼泪却止不住……
安德罗忽然想到什么：“等一下！外边……”
东城一听见这个声音，又抬脚向前跑。不想再听到这个的声音，安德罗的制止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她继续顺着楼梯跑下去。
不过是在和我开玩笑罢了！
长长的楼梯，东城也不知道下了多少级，只是不断地在重复这句话——不过是开玩笑罢了……
天黑了，她冲出了公寓小楼也没有注意到——
“啊！”当冰冷的浸泡感猛然侵袭上她的右脚，东城才发现来时的楼梯以及石子路全被水淹没了！
不知何时，本来在横在街中间的海水涨了上来，漫过了所有可以行走的路——眼前所能见的街道都渐渐成了小运河。
这里先前还是……！
“这水……！”东城不得不停下来，对于这被海浸没的街道感到疑惑。这时安德罗追了下来。
“喂！”他焦急地只是“喂”了出来，手向她一伸，生怕她四处乱跑。
“涨潮了。这个时间，总是这样的。” 安德罗对于这个时候想要自己跑回去的东城沙姬感到为难。他想阻止沙姬在这个时候回去，因为激动的她根本不了解涨潮后的街道该如何行走。最主要的是，现在这个时间很难找到船。
是的，这个街道，涨潮时和平常是不一样的。
东城看了他严肃的脸，也被震住，这大概是安德罗面对困难和危险时的表情吧？这水——很危险么？
安德罗将她拉回没有水的阶梯上，她单薄的背正紧紧贴在自己的胸前。
“放开我！让我走！” 东城激动地甩开他的手，离开安德罗的范围。
是的，她不信，不想去相信这个人。这个意大利男人！
望着东城沙姬这个样子，安德罗曾一时觉得很没办法。
好吧，这么想走，就让你走吧。
考虑到周围的环境，安德罗望着东城，忽然不再犯愁了。
他一把打横抱起沙姬！
待东城了解到发生了什么事时，马上警惕地开始反抗：“不要！放了我！”在自己提出要离开而遭到拒绝时，这个男人有这样突然的行为，东城当然被惊吓到——这个男人想干什么？！
她拼命地捶打着安德罗的结实的肩膀和胸膛。
受不了她的撒泼，安德罗一边躲避着她那躲不开的拳头，斜着头，终于眯着言说：“我送你回酒店！”
“你……”东城听了他的解释，因为意外，收住了自己声音，而半空中握拳的手也停止了动作。
“啊！”她小声地叫出了声来。原来，安德罗是要送自己回去，自己却全误会了……看见他偏着头躲着自己的拳头，一时，抱歉感涌了上来。
回去的路似乎与来时不同……
安德罗走得很小心。原来被水淹过后的街道看似一片平坦，可是对于不熟悉地形的人来说，到处都是陷阱，一个不小心就会踩进深水里，生命都会遇到危险。
了解到这点，东城更加感到抱歉。此时，她安静靠着这个男人的胸膛，让安德罗抱着自己行走。而水，已漫过了比她高两个头安德罗的小腿。
四周继续传来水渐渐侵吞事物的声音。潮，还在涨。
“这条街的地基年年下沉。从前是为入海口而建造的人工岛，现在正向海底沉去……”
东城听着安德罗如同耳语般的温和声音，此时，除了他的说话声就只能听见海潮不断漫起的声音。
那些著名的建筑、那些古老的桥、那些艺术品一样的教堂……所有都被冰冷的海水浸泡着。
“如此一来，你母亲的恋人，还有那些回忆……还有我……就都会沉向亚德里亚的海水里……”
不知为什么，东城看到安德罗的脸那么伤感。伤感得美丽。他说着那一切，仿佛让沙姬觉得自己是从海底向上看着，看着那些回忆，隔着破碎的波浪看那美好的亚得里亚的阳光……只是，很冷，一切都冰凉，冰凉感会温和地抚过自己的脸。这景象，安静，凄凉，让人心碎。
回到酒店，东城趴在踏实柔软的床上，陷入深思的海洋——心情体会着夜的宁静、黑暗。
那些沉入海底的事物就是这感觉吗……
窗外又传来在夜里稍显喧哗的人声。东城凑过去看。
似乎是嘉年华的小丑又把东城十分留意的那两人引过来一样。窗下的小路上，那二人正在接吻。
你会了解我们不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这句话，忽然从东城头脑里冒出来。
以那么简单的方式来恋爱？
看着那两人的表情，东城一阵迷惑。纵使那日本女子还不确信，但她仍勇敢地接受了那个男子的吻……
东城转过身，仿佛看到了深海。而自己就像是沉了进去，冰冷得让她双手环抱。四周安静得只听见自己的心在说话——
为什么你的母亲——为什么只是在事后才知道那是所爱的人呢？
东城沙姬锁眉苦想。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5 沉入深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