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今生重启 ...
-
周围全是号丧的哭声,还有人不停拉扯着自己的臂膀,吵得孟海镜头昏脑胀。
怎么?连死都不让人死得安生吗?
睁开疲惫的双眼,孟海镜发现自己居然跪坐在景仁宫。
这是她母后生前的宫殿,可惜,自从母后去世,父皇触景伤情,就让人封锁了此处。
但眼下,这景仁宫跪满了满满的人,白色的丧幡在空中悠悠飘扬,僧人的念经声悲悯含音,香火的味道好像化成了细网,网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这是我的仪葬吗?
这…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
孟海镜头疼地难以思考,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颠倒旋转。
“公主,公主”
身边有一个人突然扶住了自己。
孟海镜转头望过去,居然是自己早已死去的贴身宫女采音。
采音两眼哭得发红:“公主,皇后娘娘让您去给九皇子上柱香。公主,奴婢扶您过去。”
“采音…”
孟海镜喃喃自语,采音你在说什么啊?什么皇后娘娘?什么九皇子?
死去的不是我吗?
孟海镜茫然地被采音扶起向前走去,周围的一切是那么既熟悉又陌生,直到看到最前方那个一身素缟,面目哭得苍白的女人的时候,浑身一僵。
“母后…”
孟海镜瞬间泪流满面,酿酿跄跄地向她母后走去,体力不支,直接跪倒在母后面前。
母后…我好想你…我一个人好害怕…母后…
何皇后看到哭得没力气的女儿,亦是万分悲伤涌上心头。
她走过去拥住孟海镜,一边哭一边轻轻拍背:“昭阳啊,是母后没有福分啊,母后只有你一个女儿了…昭阳…昌儿,我可怜的昌儿啊…”
昌儿?
仿佛什么陈年的记忆被唤醒。
孟海镜僵硬这身躯,一点一点扭过头,瞪大了眼睛仔细去看前面灵牌上的字。
严慈下故显考童男孟承昌之位。
孟承昌?孟承昌!怎么会是孟承昌!
孟海镜的头疼的更厉害了,她捶打了两下,仿佛这样就可以遏制疼痛。
孟承昌是孟海镜同胞弟弟,可是…可是他在十一岁的时候就意外掉进湖里淹死了啊!
孟海镜惊恐地望着母后,望着采音,望着地上跪着的众人。
那是贤妃,那是皇兄,那是虞美人,那是云昭仪……
那些早已死去的人又活生生的跪坐在那里了!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孟海镜环顾四周,这景仁宫的一丝一毫仿佛都是把当年的装饰原模原样给搬了过来。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孟海镜头疼欲裂,一种阴凉之气从脚底涌上全身,她害怕得浑身颤抖。
“昭阳,昭阳,你怎么了?”
何皇后终于孟海镜的异样,低头问道。
“母后…”
孟海镜痛苦地向她的母后求救,突然一口鲜血吐出,晕厥过去。
“昭阳!”
“公主!”
与此同时,观星台。
正在扫地的太监偷偷打盹,突然被阁里一声巨响惊醒,好像是桌椅板凳摔倒的声音。
太监匆匆跑到门口,高声问:“国师大人,可有什么要事?”
等了片刻无人回答。
太监偷偷抬头,心生疑惑:国师大人虽然身居高位,不随意让人近身,但是也不至于不理会咱们这群奴才啊,怕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内心踌躇片刻,还是斗胆又说了一句:“国师大人是发生了什么要事吗?”
还是无人回答。
太监咬咬牙,把手放在了门框上:“大人,奴才冒犯了!”
推门而入,却没看到国师身影。
太监为了仔细,往屏风后看了一眼,大吃一惊:“国师大人!”
…
几日后,昭阳宫。
孟海镜坐在梳妆台前,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一会握起,一会张开,一会看手心,一会看手背,翻来覆去,仍然不敢相信。
她居然回到了十六岁。
十六岁,天下还是她父皇景元帝的天下,母亲还在,楼家还未遭遇不幸。
孟海镜不由得思索。
上苍为什么会让自己回到过去?
孟海镜缓缓握紧拳头,心中发狠:不管上苍想要干什么,前世已逝,我绝对不会让前世那些痛苦的事情再度发生。
绝对不会!
正在梳发的采音偷偷瞧了两眼,疑惑开口:“公主是在想什么呢?”
孟海镜回过神来,放开手,抬眼去看铜镜里的自己:“没什么,只是病了几日,觉得身体有些懒散。”
采音忧虑开口:“公主,您为了九皇子之事忧心伤身,九皇子在那边也会心疼公主的。”
孟海镜翻看着妆匣一件又一件的首饰,各个精雕细琢,金珠玉累,就连随便一个梅花玉制耳坠,都是那样的栩栩如生。
自己死前被囚禁了三月有余,已经很久没看到这些饰品了。
孟海镜对镜戴上耳坠,问道:“母后那边呢?”
采音答:“皇后娘娘整日不是看着九皇子的东西发呆落泪,就是昏睡不醒。宝珠过来送东西的时候,说娘娘昨夜三更半才睡着,现在还没醒呢。”
宝珠是皇后从闺里就一直使唤着的贴身丫鬟。
孟海镜说:“那就让宝珠看着,等到母后醒了,就派人来告知我一声…”
话还没说完,孟海镜就看到铜镜里采音奇怪的眼神,发问:“你那是什么眼神?”
采音赶紧低头,害怕地摇头回答,声音却是越来越弱:“没什么,只是觉得,公主自病后,脾气好像好了很多…”到最后,声音是都听都听不见了。
“那要照你这么说,以前的我该是个什么反应?”孟海镜故意说。
采音紧张得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看着这副模样,孟海镜露出了自重生来第一个笑容。
“好了,别自己瞎想了,我只不过是最近身体累了,懒散了而已。”
采音小小吐了一口气,继续给公主梳发。
另一个宫女折音端着药进来了:“公主,今个儿药来晚了些,赶紧喝了吧。”
孟海镜端起药碗。
采音问:“发生了什么事吗?公主的药也敢晚?”
折音又去寻来蜜饯:“来送药的太监说,国师大人前些天也病了,昏睡了两天,太医院的人耗尽了药材,前天才醒。”
孟海镜喝药的动作一顿。
国师?席玉?
孟海镜突然想起了那个紧紧的拥抱。
她放下药碗,皱眉询问:“他怎么病了?”
没想到公主居然会对此事感兴趣,折音愣了一下,但还是规矩回答:“具体是因为什么奴婢不是很清楚,听说也是九皇子仪葬那天,当值的太监听到房里有异响,大胆进去看了,发现国师大人口吐鲜血,晕倒在地。太医院的人用了多少药材,治了两天才醒来。”
“是嘛…”
孟海镜喃喃自语,他居然也是那天生病了,难道我的重生跟他有关系吗?莫非他也…
折音说:“是啊,发现国师大人的小太监还被大大赏了。”
孟海镜思索半刻,决定说:“等会我们去看望国师。”
“啊?”采音和折音齐齐震惊,“公主从未与国师有过交集,怎么突然想到去看望国师?”
孟海镜:“我说去就去,别问。”
采音和折音只得互相对视一眼,低头应诺。
观星台在皇宫的东南角,离昭阳宫有些距离。
坐在小轿里,孟海镜静静回想有关国师席玉的消息。
席玉是老国师捡回来,后来亲自选定的接任者,也不是从小开始培养的。
听说席玉原先出自某个世家大族。丹国来犯时,他的祖父率领全族之人,奋力抵抗入侵。虽然最终获胜,可他一族死的死,散的散,最后只剩下他一个嫡系子孙。
他那是还尚在襁褓,家族世代的家财也被瓜分干净,只有在各个姑表亲戚之间流转。
可是,仿佛不幸的事是在追赶着他。
每一个暂时照顾他的亲戚,必有亲眷亡去,或老或幼,或男或女,或多或少。
原本怜悯他的亲戚也逐渐开始用嫌恶的眼光看待他。
等席玉到了十二岁,亲戚们是说什么也不养了,给了一点钱财就打发了。
后来,老国师游历四方的时候,在一个深山里见到了他。
他采果喂鹿,为蛇筑巢,饮山水解渴,依古木枕眠,浑然与此深山合为一体。
老国师和他交谈,听了他的往事,又看他如今的生活,问了他的感受,席玉答曰无悲无喜。
老国师感慨万分,便收他为徒,带到了皇宫。
这年,席玉十四岁。
后来,老国师教他读书习字,取字玉瑱,把自己此生的心血都倾注在他的身上。
等到老国师走了,席玉也变成了新的国师。
除非祭祀参拜神明等大事,从未听说过席玉离开过那观星台。
大周子民,甚至绝大部分上京贵族,都只听说过国师大人光风月霁,与日月同辉,鲜少真正见过他。
孟海镜回想了一下往事,并未与席玉有过大的纠纷,是在是想不出是什么可以让席玉以命相救。
孟海镜想得头疼,揉了揉太阳穴,也听到采音说观星台到了。
孟海镜就只带了采音一人往观星台上走。
这观星台,和席玉这个人一样,冷冷清清,都没有什么太监宫女。
走到门口,才看到一个小太监端着空着的药碗出来。
小太监一看到孟海镜吓得腿都直哆嗦,赶忙跪下行礼:“奴才参见昭阳公主!”
小太监暗自倒霉:这个祖宗怎么来这了?
昭阳公主嚣张跋扈,脾性难测,上京无人不知,就这皇宫里人人都是避开的,谁能想到这祖宗居然也会来这儿啊?
孟海镜斜看了一眼那碗药,问:“国师刚刚服下汤药?”
小太监想起刚刚国师大人吩咐的,就回道:“启禀公主,国师大人刚刚服药,现下已经躺下了。”
真是不巧。
孟海镜心里暗叹,也没什么办法,正打算转身离开,门却开了。
那人只着一身白锦衣,看来真的是刚从病床上起来,衣衫不整,长发如墨披散在背后,唯有几缕散在耳旁,更显病弱。面色苍白却也不逊他日俊美,好像一块被尘蒙的白玉,等着有人来发觉。
此人正是国师席玉。
席玉行礼:“公主大驾光临,臣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看席玉行礼其实是件很奇怪的事。
景元帝好修仙之道,他觉得国师是一个能与上仙对话的人,所以早早免去了国师的一切俗礼。
孟海镜看着面前这个病弱的男人,有万分话语想说,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干巴巴说了一句免礼。
一阵风突起,席玉侧过身小声咳了两句。
孟海镜:“国师大病未愈,还是赶紧进屋吧。正好本公主还有话要跟国师讲,采音,你就在外面候着!”
“啊?”采音脑子还没转过来,就看着自家公主已经拉国师走了进去,只留给自己一扇关着的门,“…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