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ta不可被标记》YUKISAM

5、Chapter 5

　　三人依旧是在那间休息室内稍候。

　　休息室东侧的玻璃窗上午还透射进来金灿灿的温暖阳光。时过正午，天空中的太阳偏转方向，室内仅有光亮的光线。没有了阳光的照射，连空气里都仿佛被掺入了令人困怠的气体。

　　第三轮面试，他们除了知晓面试官是皇太子德墨柏亚之外，面试形式与面试内容，一切均是未知。
　　然而有关这位举世闻名的皇太子殿下，他的真实性情和喜好，同样是无解的谜题。

　　这半小时的准备时间，他们能做的，只有心理准备。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格外缓慢，帕文没忍住捂嘴打了个哈欠。

　　从上午到午后，接连两场面试，面试者们的精神都保持着高度集中的状态。
　　这会儿不可避免或多或少地感到疲倦。

　　尤其是用餐后，食入的食物越多，越容易导致由于血糖升高和脑供血不足引起的“晕碳”现象。

　　即使帕文打哈欠的动静很小，还是吸引了一旁希米娅和洛斯贝尔的注意。

　　他无意识的举动意外舒缓了休息室内紧张的气氛。

　　希米娅朝帕文微微一笑，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巴掌大的糖盒，从中倒出两颗薄荷糖在手心。

　　她朝帕文伸出手：“要吃颗薄荷糖吗。”

　　帕文琥珀般的眼睛因为刚刚打过哈欠，眼中仿佛氤氲着湿润的雾气。他眨巴眼睛缓过神，朝希米娅浅笑，嘴角的两个梨涡若隐若现。

　　他没有拒绝希米娅的好意，伸出掌心：“谢谢。”

　　希米娅将一颗薄荷糖放进帕文手心，转身看向另一侧坐着的洛斯贝尔，微笑着沉默地用眼神询问她是否需要。

　　“我不用了，谢谢。”

　　洛斯贝尔回以清浅礼貌的笑意，并轻轻摇了摇头。

　　虽然洛斯贝尔不认为希米娅会使用低劣的手段，在薄荷糖里下药来影响对手。
　　但她不愿意给这场面试增添任何一丝风险，哪怕她的确有些犯困，还是婉拒了希米娅。

　　希米娅只是笑了笑，将自己手心里剩下的那颗薄荷糖咬进嘴里含着，口腔内薄荷的清爽驱散几分困意。

　　这时，帕文突然提议说：“我们互相加个联系方式吧。”

　　“我们虽是竞争对手，但毕竟只有一个录取名额。以后说不定还会有帮上对方忙的时候。”

　　希米娅只思考了两秒，就肯定地应和道：“好啊。”

　　无论是谁竞聘上这个职位，都是珍贵的人脉。并且希米娅也提前做过功课，知道同她竞争的这两位候选者都出身贵族。
　　多认识一个贵族，对她而言不是坏事，她没有拒绝帕文提议的理由。

　　帕文同希米娅用通讯器添加了好友，他抬头用和小狗如出一辙的眼神望向洛斯贝尔。

　　洛斯贝尔这回没有推却，也和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
　　她的想法和希米娅差不多，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

　　面试开始前的十分钟，工作人员让他们再次按照抽签决定面试顺序。

　　“我是第一个。”

　　希米娅看着手中的数字一，语气有些无奈。

　　帕文抽到了数字二。
　　自然而然，洛斯贝尔是最后一个。

　　一点半准点，希米娅被叫进面试室。
　　进屋后大抵过了十五分钟，希米娅拉门出来。但她没有再回到休息室，而是被工作人员径直带离了宫殿。

　　又过了五分钟，帕文被叫进面试房间。
　　他的面试时长跟希米娅差不多，也是面试结束后就径直离开了。

　　“卡佩女士，到您了。”工作人员前来通知。

　　最后一名面试者等待的时间最长，心理需要承受的煎熬也比前两名更甚。

　　进入面试室前，洛斯贝尔手握着黄金的门把手深呼吸，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间面试室在等候的休息室对面，窗户也和休息室相对，在西面。
　　一进入这间房间，从窗户铺撒进来的明媚光线令人恍惚，也让人头脑更清醒几分。

　　她一眼就注意到了坐在桌子背后的男人。
　　他的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是和阳光一样灿烂的金色。而他垂着头的侧脸轮廓立体，好看得不像个真人。

　　闻声抬头的德墨柏亚目光羽毛般地落在进门的洛斯贝尔身上,他嘴角的弧度是标准的微笑，和洛斯贝尔在新闻图上看到的端庄皇储形象别无二致。

　　男人亲切地开口：“请坐下吧。”

　　洛斯贝尔走到他面前隔着一段距离的椅子上坐下，安静地等待面试官的问话。

　　“不必太紧张，我就问些简单的问题。”

　　他的态度出乎意料的温和，和前两轮的面试官的面试风格迥然不同。

　　德墨柏亚的瞳孔是阳光下玻璃海的颜色，那是一抹纯粹的蓝色。
　　当他含笑注视着你的时候，你似乎能从他的眼睛里望见平静的大海。

　　相比于洛斯贝尔，这位宫殿的主人，自然要显得松弛许多。

　　洛斯贝尔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其他皇室成员。面对德墨柏亚，她不禁生出一个疑惑。
　　——是否其他的皇室成员也和他一样，身上有着阳光般的气质。

　　他低头看了眼她的简历，除此之外，他的手上还有一份关于她的背景调查资料。
　　这份背调资料上，详细记录了洛斯贝尔从出生起至今的所有人生重大经历，还有她家人的信息资料。

　　皇室公职人员的甄选条件严苛到近乎求全责备，更遑论是皇储身边贴身工作的秘书一职。
　　事关帝国的未来，皇室必然要对候选者的背景进行细致的调查。

　　在洛斯贝尔进入房间的五分钟前，德墨柏亚才第一次看见洛斯贝尔的简历。
　　简历上附有洛斯贝尔的证件照，熟悉的面容拉扯出德墨柏亚脑中模糊的记忆。他盯着那张证件照才恍然，他见过她。

　　难怪乍一听洛斯贝尔的名字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初次见洛斯贝尔，是在格登贵族学院的开学典礼上。

　　格登贵族学院有一个传统，就是会在每年的开学典礼上颁布上一学年的年度奖学金，以此激励新生们努力学习。

　　德墨柏亚二十岁时，用三年的时间就修读完了所有学分，从格登贵族学院毕业。
　　毕业后一年，他作为优秀毕业生受邀回到学校演讲。而洛斯贝尔是那年的二年级一等奖奖学金获得者，也是学生发言代表。

　　但德墨柏亚能记得她，全然不是因为这个。

　　临上台前，德墨柏亚在后台偶然听到了哭泣声，诧异地止住脚步。

　　他的出场，使这片区域都被严格管控。特别是后台区域，除非他身边的保镖和校方必要人员，严禁闲杂人等出入。

　　哭泣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朝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那是在区别于德墨柏亚单独休息室的公共休息室。

　　一个女孩坐在化妆镜旁的椅子上，手指紧紧攥着一件被剪坏的校服外套。

　　她泪眼婆娑，哭泣声中满是绝望和无助：“怎么办啊，我的校服……”

　　女孩是开学典礼的新生代表。

　　格登贵族学院虽说是仅面对贵族子弟招生，但也有例外。

　　学院每年约有三十个名额是开放给高考名列前茅的平民学生。但就算是成绩达标，格登贵族学院昂贵的学费还是让许多平民望而却步。
　　所以往往每年入学的平民尖子生根本报不满开放名额。

　　这位新生代表不仅是平民，还早早就分化成了beta.一个无权无势的平民beta，简直是贵族学院里校园霸凌的最佳受害者人选。

　　那是件被人为恶意剪坏的校服外套。

　　开学典礼必须着装制服，何况她还是要上台的学生代表。
　　显然，即便她现在去找人借一件外套，也未必会有人愿意借给她。

　　哭泣的女孩身前还站着另一个女孩。
　　那个女孩背对着德墨柏亚，他只能看见她站得笔直的背影。

　　她扎着利落的高马尾，说话的语气不算温柔。

　　“别哭了。”

　　高马尾女孩毫不犹豫地将身上的外套脱下，轻轻丢给正在哭泣的女孩。

　　“你穿我这件。”

　　还带有温热体温的外套覆在女孩的双膝上，女孩的哭泣声逐渐变得微弱，她怔怔地抬头。

　　“学姐……”她愣神了好一会儿，抽噎着断断续续地吐字，“你，你也要上台，那你怎么办。”

　　毕夏普才扭个头和保镖说话，回头就看见往反方向走的德墨柏亚，他立马跟上。

　　此时，耳麦里传来保镖的声音，说校方的工作人员在找他们，该殿下上台了。

　　“殿下……”

　　德墨柏亚伸出食指抵在唇边，打断他的话。

　　毕夏普不得不压下音量，提醒他：“您该上台了。”

　　毕夏普说话的动静很小，但后台的环境过分安静，敏锐的洛斯贝尔还是察觉到了门口有人。
　　她猛地转头看向门口，看到两道影子远去。

　　正因为后台被严格管控，她不认为门口的人会是这场恶作剧的罪魁祸首。

　　她收回视线，没去在意门口的人是不是路过。
　　当务之急，她需要解决自己上台的服装问题。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德墨柏亚的演讲结束后，他留下坐在台下一排的中心位置，和校领导一起观看接下来的开学典礼流程。

　　曾经是学校一份子的德墨柏亚已经不是第一次参加开学典礼了。
　　活动内容没有一点儿新意，他的心思开始飘忽回刚刚在台后发生的插曲上。

　　不知道那个女孩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他想，既然她也要上台讲话，应该会去找朋友借一件合适的制服外套。

　　轮到新生代表发言的时候，德墨柏亚注意到台上的新生代表正是刚刚在后台哭泣的女孩。
　　她的眼眶还泛着不自然的红，但整个人的情绪已经平静了很多。她身上穿着另一个女孩的外套，另一个女孩的身量比她高，所以外套偏大了不少，连袖口也明显长出一小截。

　　新生代表发言之后，就是老生代表发言。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二年级的学生代表，洛斯贝尔上台发言。”

　　主持人的话音刚落，女孩伴随着学生群体的一阵叽叽喳喳的喧嚣登台。

　　“这……”

　　校长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盯着穿着运动服上台的洛斯贝尔。
　　他用余光偷瞄身侧坐着的皇太子殿下，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堵在胸口。

　　校长扭过头，轻声问旁边的纪检主任：“这什么情况。”

　　纪检主任一头雾水，冷汗冷不丁地从后背冒出。

　　“我……”纪检主任面对校长的质问哑口无言。

　　他总不可能当着所有人的面，上台去将洛斯贝尔拉下台。

　　偏偏，那还是学院品学兼优的优等生代表。

　　德墨柏亚出乎意料地愣住了，瞳孔微微放大，凝视着台上的女孩。

　　她穿着和人群格格不入的运动服，高马尾随着她坚定的步伐微微摆动，直到她站定在话筒前。
　　女孩的声音清澈，在话筒的扩音效果下更加具有穿透力。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上午好。”

　　德墨柏亚意外于她的选择，却又忍不住勾起唇角。

　　“请允许我先解释一下，我选择穿运动服上台的原因。”
　　“上台前，我遇到一位制服被恶意破坏的同学，所以我将我的校服借给了她。”

　　在这个存在明显贫富差距和身份阶级的世界。性别歧视和霸凌现象就如同阳光下的影子，见不得光却又实实在在地存在着。

　　只要人类存在，这些歧视和霸凌就不可能被完全杜绝。

　　洛斯贝尔很清楚，就算她找到背后动手的人，那个人只是剪坏了一件衣服，没有造成身体上的伤害。老师也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以她的力量，能保护得了一个人，也保护不了所有受害者。
　　她更改变不了这个世界。她能做的，是扩大这件事的影响力，从而引起校方的重视。

　　站在台上的洛斯贝尔一眼就捕捉到了坐在台下的皇太子殿下。

　　在这个皇太子出席的开学典礼，她的发言就是最有力的武器。

　　有光的地方就有阴影。当烈日高悬，阴影就只能藏匿于足底。
　　她始终相信所谓“正义”的力量。

　　彼时的洛斯贝尔，尚且勇敢且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