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随想》暮春小花

52、第52章

　　德国的四月可能有人间芳菲，也可能雨雪交加，这不就来了。上周还20多度甚至30度的高温，昨天就打回原形。还好我们所在的地区已相当温柔，毕竟昨天我散步买完面包回来看到阳台外的洋槐树上还有松鼠趴着晒太阳。小家伙怂拉着脑袋伏在树枝上，大红尾巴直垂朝下，随着威风轻轻摆动，十分惬意。我和蛋哥在客厅里收拾洗好的床单被套，刚转身就发现小家伙不见了。我还认为是自己动作太大把它吓跑了，蛋哥说你看大乌鸦站在附近的树枝上呢。原来新动静惊动了松鼠，但它也没有落荒而逃，反而是在逃窜的途中意识到不过是虚惊一场，便又在另一支树杈上趴着继续日光浴了。今天就没这么好运了，连小鸟都没见到太多，毕竟雨夹雪温度才五度，还是躲起来保暖比较好。谁会蠢到和天公斗呢？再等一两星期，温度还会回升，说好的春天和夏天迟早会到来。只希望我阳台上的那些花儿们，能撑过这突然降温的十来天。其实，即便今年它们能全然绽放，也熬不过德国漫长阴寒的冬天。这么些年唯一活下来陪我几个春秋的只有百合。想当初那盆高价的百合啊，如今要花两倍的价格才能买到。每年花落之后我会找一个厚实并深一点的花盆把块根埋起来，待到来年总能有几个高质量的块根再次发芽开花。果然啊，好货不便宜，不便宜的可不全是好货啊。
　　蛋哥上周末在家突然发现一颗门牙有些裂碎，还好不怎么痛就是偶然有些敏感。我意识到这个问题不能拖，一向不爱就医的蛋哥也自觉要及时联系牙医。说到牙医，无论中外都是一个日进斗金的好差事啊。难就难在，牙医虽多但好牙医难寻。在德国的这十多年，我在国内就已经属于断壁残垣的一口烂牙简直成了牙医的病例本了吧。还好后来我的语言伙伴介绍了她的牙医给我们，她直言虽然她搬到我们所在的城市居住已经好些年，依然愿意开车跨过莱茵河到隔壁州的城市找相熟的牙医就诊。果然，去过几次后我就体会到好牙医的不同，连一向挑剔的蛋哥都立马选择成为这个牙医的注册病号。复活节前后这个牙医休假得有两三周，我因为突然牙齿问题找了联合诊所另一个老医生做了简单处理，还得等几周我的牙医有足够时间预约给我全面处理。而蛋哥今次比较幸运，周一一早我提醒他致电牙医诊所，他拿到一个当日下午取消预约病人的预约，也就是当天便可以就诊。我们比预约时间早到，很快就被叫到名字，等蛋哥结束处理出来时不过时预约时间才过几分钟。蛋哥说了医生的建议和处理，我们都觉得他很有医德且有技术。早上下了两场小冰雹，我还是想陪蛋哥一起过河就医。除了每次我就医蛋哥都义无反顾陪同，我还是想帮他导航看路，以及路边停车时能帮忙控场。蛋哥说，哎呀你不同一起去，这是浪费你的时间。我说，这也算是你工作之余我们一起消磨时间吧，怎么能算浪费呢？而且，现在虽然没有挣扎在温饱线上的我并不富裕，但唯一富裕的也就是时间了。我想，我一直看重的情绪价值不能只知道向对方索取，双向奔赴和交换才能更长久。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也是最高级的爱。因为，无论是爱情、激情乃至生理上的刺激和火花都是短暂有限的。求同存异下，尽量珍惜每天一些小小的平淡幸福，就已经很幸运了。
　　说到发达国家，很多人的第一感觉都是高收入高福利，自由民主而且文明善良。可是，有谁想到这些国家里的女性连自主流产的自由和权利都要额外争取呢？无论从宗教还是法律角度，生育权始终不在普通女性手中。高龄化生育率低的发达国家想尽办法全民养娃，通过各种福利政策鼓励大家多生多育。抛却好多怀孕难的夫妇不言，伴随医疗技术不断进步，生娃看似风险不高，可养娃的难度在德国真的一点不低。首先，在进入义务教育阶段前的几年包括幼儿园或者托儿所，德国官媒都大方公开承认缺少至少10万个位置。这意味着什么呢？就是除了即便能顺利入园但基本只托管半天或大半天的服务，父母得有一方被迫放弃全职工作。毕竟，全托的幼儿园位置相当有限。而这巨大的位置缺口意味着适龄儿童连入园的资格都被剥夺，经济和家庭部长还因为国库空虚而表态，幼儿园位置供应不属于社会服务范畴。于是，有很多在德的中国父母真的好拼。两人全职工作，高薪意味着高压力和不小的工作量以及相当的工作时间。合同里可能写着每周的工作时间，但对于工作任务而言，如果在名义上的工作时间内无法按时达到指标或要求，那就是自主加班。可能不是996或007，但到了时限拿不出结果和成效，合同也不过是几张纸而已。前段时间法国通过了流产法律，女性的呼声得到了很大支援。最近德国也在试图改变以往过于严苛的流产管控，开始着手做一些变相的、更宽松的规定，给予女性在生育上更大的自由和权利。恰巧的是，我听到国内有亲戚意外怀上二胎而选择流产，程序是又快又好。手术后，家里的老母亲便亲自上阵照顾女儿，以便更快恢复身体和避免留下不好的影响。这事要放在德国，光走流程就得花些时间。首先，流产本身是违法法律规定的，惩罚机制从入狱几年到罚款不等。其次，如果是合法流产也要经过医生首肯同意，并出具相关证明。同时，还有一段冷静等待期必须执行。最后，流产只能在怀孕初期的前十二周内执行，过期就是违法。我不确定年轻怀孕的女性是不是需要在例假没有按时来才发现，这大约就过了一个月四周。然后再预约妇科医生就诊，一般还得等段时间。出具证明的同时肯定需要做一些相关检查来支撑最后的流产结论，而不是孕妇来一句简单的我不想要这个孩子就可以达成。检查的预约也需要时间，这是德国的必然流程。我真的不敢想，这么来回折腾，还得满足十二周的时效，最后吃苦受罪以泪洗面的除了女性，还有谁？话说回来，国内选择流产的亲戚其实家庭条件很好，完全具备要二胎的基础。可是为啥不愿意要呢？原来是妈妈想继续全职工作，爸爸忙工作挣钱，而外婆和奶奶都年纪大了，身体也有些小毛病。简而言之就是生娃容易养娃难，权衡之下这个孩子来得本就是意外，越早处理更好。我不禁想到以前在国内门诊看到，不孕不育科的夫妇们可望不可求的怀孕，却有很多怀孕的女性在妇科选择流产甚至引产。人生就是这么神奇，每个人的选择都是自己当下的最好抉择。甲之蜜糖乙之砒霜，生活里永远上演着一幕又一幕的悲欢离合。
　　又听到国内有一个朋友的老公因为从事房地产工作，最近周转有些困难，女方父母不得不掏出养老钱给女婿让他度过难关。想当初女方结婚时高朋满座大宴宾客，晚婚晚育的新娘千挑万选的丈夫经济实力雄厚。可是，行业都有潮起潮落，看到好的时候也得有不那么好时的打算。如果只一心奔着利好分一杯羹的心态去，可能早晚会有失望吧。或者就选择普通平淡的对象，大富大贵就别做梦了，但勤恳工作踏实生活，可能父母的养老钱很大程度还是能保住。婚姻本就是赌博，孩子是生活的一部分，酸甜苦辣皆有，但比例或许不同。就像有人明知自己有病痛，但不愿意自律生活，肆意潇洒是他们选择的质量，平淡憋屈的数量他们并不想要。没有对错，都是自己的选择，或者是命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