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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42章 ...

  •   楼下G奶奶从西班牙度假回来,我赶紧把她借给我的花瓶还给她。结果她热情留我聊天,还马上拿出在西班牙给我买的一个小礼物,并且解释这东西不是中国制造,她再三确认过。我笑了笑说,谢谢你,你在旅游还记着我给我带礼物。要知道在德国这十多年,蛋爸蛋妈蛋弟带着媳妇孩子每年至少出去旅游三次,我从来没有收到过他们的任何旅行礼物,哪怕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纪念品或者伴手礼。此言一出,G奶奶说那你下次就带着我给你的这个包包在他们面前晃悠,说这是邻居出去旅游带给我的礼物。我还是只能笑笑说,这是他们的方式和习惯,我早就学会适应了。只是我们最初也还是给他们带礼物,越到后来就越不想带什么。因为这种行为是需要双方互动的,如果仅仅一方主动积极付出,而另一方视为理所当然且没有回馈,那么这事自然而然就不会长久下去。G奶奶有些吃惊,因为她也给她的儿女买了礼物。她的吃惊有些和最初听说蛋妈很少在周内做热食给孩子们吃一样,在她看来每天最少一顿热食既是对自己肠胃的犒劳,也是对孩子的负责。不过,其实无论在哪个国家,生活方式的选择既跟当地文化传统息息相关,也和个体家庭的运行密不可分。在国内虽然大多数人都是一日三餐热食,但并不排除很多家庭拿钱给孩子到外面吃,或者人家早上就是吃几片西式面包,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真正的热食。我不该拿蛋哥出身的家庭来定义德国普通家庭的标准模式,因为在我看来他的父母相对很多我听到的德国父母而言,显得相对自我和冷漠。但这并不表示大多数德国家庭都是这样的连接方式。
      我还记得最初到德国没有来得及搬进学生宿舍前,在蛋爸蛋妈的大房子里住了小一周。开始两天全部是面包和各种奶酪黄油加香肠,唯一的热食就是咖啡。第三天我终于崩溃了。蛋哥借了他弟的车把我开到邻村超市购物,我回来忙活了半天才做了两道菜。真不是我动作慢,而是实在是路途、食材、调料、时间和精力的各种牵制啊,真的无力回首和吐槽。因为没有电饭锅也只能在小锅里用最原始的办法把生米煮成熟饭,做菜的同时必须随时关注,生怕水溢出来把电炉子弄脏了得罪蛋爸蛋妈。我知道他父母每天都要打扫卫生,标准是蛋弟掉了一块香肠在地上,捡起来直接放进嘴里那种。所以,我做饭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给这窗明几净的屋子抹黑。一发现有东西掉到地上,我就神经质外加高敏感再搭配强迫症,马上蹲下来捡起,根本容不得半点马虎。终于做好一饭两菜后,蛋爸蛋妈蛋哥蛋弟一起吃了我的劳动成果,也没见他们夸赞或者吐槽。倒是蛋弟吃得津津有味,虽然没有开口不吝赞美,但用实际行动表明这村里的饮食口味真不咋地。吃完饭收拾之后,我真的是心累身累各种累,还没来得及坐下。就看到蛋爸黑着脸对蛋哥各种输出,边说还边拿来吸尘器继续叨叨。那时候的我除了会一句德语的“你好”,那就是一个在德语面前的聋子加哑巴。但从我妈那里学会的讨好型人格外加高敏感体质,立马就觉得自己肯定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我赶紧找蛋哥问明情况,原来是蛋爸吐槽我做饭后地上还有一些残留的生米粒没有打扫干净,这根本就是戳了他的肺管。当时的我惊慌失措之余,默默在心里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在蛋爸蛋妈家里做中餐,以及以后无论如何也不会跟他们住一起。就算我没有及时把那十几颗小米粒及时捡起来放进嘴里清扫干净了,我还没进你们家门呢,你大儿子如此不受待见,连带着我这个为了你儿子跨越千山万水过来的老外也处处看不顺眼。也罢,你们是发达国家,开放式厨房好看就行,你们也不必须吃中餐,那干脆就不要吃我辛苦做的饭啊。总之,千言万语化作两个字无语。
      后来随着我德语越来越好,可以跟他们更多沟通后,我才发现他们的话题绕来绕去还不如国内小县城的家长里短。说难听点,两个家庭在本国的层次和眼界以及宽容和性格完全死两码事。门当户对的金玉良言真的很灵啊,还好蛋哥因为他们的放养和放羊,和他们根本就不像一家人,所以我和蛋哥还能在从语言文化到饮食起居大不同情况下,依然能做一对和谐共处偶尔还能互相逗乐的室友。而和他们存异世肯定的,求同真大可不必,何苦来呢?我到德国的时候也快28了,他们虽然生蛋哥的时候不到20,但也是人到中年,没有谁来迁就谁的说法。所以,本着孝顺和还略为新奇的原则和心情,我和蛋哥从最初的每月回村一次发展到每季度回村一次,再到半年一次和最后的一年一次甚至两年一次。之前我还在机场上班的时候,主动让公司给我排圣诞节的班次,这样我既可以多拿一倍免税工资,还可以有借口不用回村里,简直是两全其美。也不是说他们不好,蛋哥父母人还是很善良且热情的,但很多生活上的细节和精神层面的差异,让我除了很多时候就笑笑以外,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当然,我就是一个彻底的外人,需要我出席的时候我绝对配合,但再多的事情我也很难办到了。毕竟,换了一个环境需要事先放弃和付出很多,为什么我连最后的让自己自由开心一些的小心愿也实现不了呢?
      最近这两三年,平安夜在蛋哥父母家吃喝,转天回去蛋弟租的大房子里一起吃饭。因为蛋弟女友的父母不愿意到蛋哥父母家一起过圣诞,蛋弟女友就邀请两家一起到他们的小窝聚一下。我觉得礼节上肯定没毛病,而且我和蛋哥受邀到蛋哥父母或者蛋弟家里吃饭都不会空手。反倒是蛋弟,这么多年我从没见过他送任何礼物给父母,无论是圣诞还是生日,更别说蛋哥父母的结婚纪念日了。今年我看着就是四十不惑了,想着要不也请蛋哥这几个为数不多的亲人到我们这个小房子里来做客,我做一顿饭请他们吃。可是我很快就说服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首先,我的手和脚依然没有痊愈,当然我也不抱什么幻想了。它们什么时候能愈合,还能不能愈合,我都坦然接受与之共存。但做饭给八个人吃的工作量,这本身对我就是一个大挑战,毕竟我再也不负当年健步如飞手脚灵活,能同时操作三个灶台,承包从买菜备菜做菜还手洗一大堆碗碟之勇。其次,中餐相对于西餐完全就是两个级别的复杂操作。蛋妈和蛋弟以及女友做的那些个西餐,根本就不要太多的手工劳动,基本就是开电炉烧水煮面保证煮好,烤箱启动控制好温度和时间的这些个,在我眼里毫无技术含量的厨艺和付出。但是,在我对蛋哥坦然自己的心路历程表示,我不愿意自己劳累一通,在本该让自己开心的生日委屈自己给别人做饭时,蛋哥居然立刻赞许我说,你的想法完全正确。而且,他还说了,你忙活一通累个半死,可能他们压根就不会觉得好吃,觉得还不如吃个面包加火腿呢。哇,蛋哥简直是我的神助攻,所以,我的生日平淡如每一天就好。我不需要谁来祝贺和赞美,更不愿意去迎合讨好谁,就这么让我本一个社恐努力成为社牛后,回归平淡到社没感觉,完美。
      我从小就出生在一个妈妈角色在很多时候缺失的家庭。其实,这本不该怪她,她从小就寄人篱下跟着两个姨妈看人家脸色长大。没有享受过承欢父母膝下的人如何懂得真正做好一个妈妈呢?我妈本就是一个可怜人,我不该过分要求她,但她的缺失会无形中带给我的缺失,这很正常也没什么值得抱怨的,顶多就是略有遗憾,仅此而已。我的父母也没有什么仪式感,最多就是按老家的传统规矩,大年三十看春晚大年初一早上吃汤圆。或许看春晚除了因为没有什么娱乐项目,也和他们的家庭成员简单且非常关注自己有关。当然,我的父母就是小心翼翼谨慎仔细生怕行差踏错的普通人群,无论在朋友还是亲人眼里,都是没有什么社会交际价值的人群。因此到了我这里,虽然谈不上断亲,但有和没有好像也没什么区别。这造成了我从小喜欢看书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从中寻得安慰和释放,又在现实的冷酷中不愿或者不会表演的巨大拉扯割裂感中。我既想往有人能放下手里的事,关注我片刻给我过一个貌似还有意义的生日,但当这个场景真正发生在我眼前时,我又觉得不真实和有些羞耻感。甚至我又会在心里飞快盘算,这样过生日需要花多少钱?就算对方替我这次买了单,未来我又该以何种方式用恰到好处的成本来还给他?这么纠结拧巴的我,实在不适合任何仪式感和过生日。
      人到中年四十不惑,更加不愿意让自己置身于任何这样的情景里,更别说为了某些面子和道德,委屈自己迎合别人。统统都给老娘滚蛋,老娘只需要内心的宁静,身心的健康,还有可以说不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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