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随想》暮春小花

22、第22章

　　选择读大学曾经走出去的那些，有的还是回到村里。比如那个读了医药学博士的妹子，居然选择在距离村里三十多公里的药房工作。蛋哥跟他家不熟，但猜测是她或许读书多年之后萌生退意，想要简单轻松的生活，因为选择回来。还有另外两个同龄人，一个曾经交换到美国，一个曾经在澳大利亚游学，大学毕业后都选择在距离村里60公里左右的城市工作，然后回到村里继承爷爷或外公的老别墅，翻修整改后，自己也成了有车有房一族。唯一不同的是，或许他们早年一门心思往外奔，耽误了谈对象，两人目前都还没有谈婚论嫁。还有就是蛋哥小舅的大女儿，毕业后在家附近找工作，为的就是节省生活开支，每天开车几十公里上下班在所不惜。这次一年环球旅游回来后，直接和男友搬到爷爷留下的老别墅里，很多问题迎刃而解。但还有几个和蛋哥一样到大城市读书，甚至一度读到博士的男孩子们，都坚持留在城市里，远离祖辈耕耘的村庄。但要真正掰起手指算起来，这些走出去的同辈们，一只手就能算过来。可见，村里的娃能坚持读大学的比例本就不高，毕业后还能努力在城市打拼的，真的不多啊。
　　蛋弟则在二十多公里外的另一个村和女友及两个女儿租房生活，不得不说，虽然这个村比蛋哥所在的村大了不少，但租金和城市比起来依然感人。一栋别墅上下一层，三室一厅的月租金只能支付城市里合租一个单间的费用。难怪，村里的娃要想彻底走出去而父母又无能为力爱莫能助的话，真的是要做好准备掉一层皮。所以他们大多数人都选择安家，并在附近工作，安逸轻松一点也没毛病。蛋弟女友也是学徒培训，职业上升空间有限，但毕竟来自一个小镇，年逾古稀的父亲还是前任镇长，所以她出现后不久，蛋弟终于在而立之年搬出了父母的别墅，和她一起租房独立。和她的几次简短对话我能感觉到，她是一个懂生活也知进退的女生，努力扮演好自己在生活里的各个角色。她坦然不喜欢蛋哥他们村里背靠大山的逼仄感，习惯从小就看到的开阔视野的空旷和伟岸。他们的底楼有一大一小两个储物间，外加一个不小的花园，很适合小孩子跑来跑去。二楼的两个卧室，大的给了大女儿做卧室兼两个女儿的玩具活动室。我第一次见的时候叹为观止，因为那对我而言根本就是把儿童玩具超市搬回了家。村里没有什么娱乐，开车去城市虽然不是很远，但跑一趟也挺膈应的，干脆蛋弟就给女儿在家自建了滑梯、蹦床、泳池等好些设施，外加无数的衣服和玩具。对比我自己童年拥有的东西，我觉得这里真的是发达国家第一世界，我真的来自第三世界发展中国家。
　　蛋弟两口子的卧室除了一个柜子一把椅子一张床，基本容不下其他的东西，小女儿还得一直跟着他们睡，直到她可以独立睡觉后，他们会再买一张新的高低床，方便两个女儿一上一下休息。蛋哥当年也是这么跟蛋弟一起既是亲兄弟也是上下铺哥们许多年，搬到父母自建好的大别墅已经是蛋哥快读大学那会儿了。当然，蛋爸蛋妈生育的早，那会儿也没到不惑之年。换言之，这有车有房，人生顺航的速度让国内很多父母都汗颜吧。我理解不到的是，村里的房子大多都看起来气派壮观，但内部实用性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好。很多空间被浪费，人在生活里实际使用到的面积其实很有限，但每周甚至每天打扫卫生的范围却被无限延展。不过，村里的地价便宜，浪费一些也是无所谓了。只是现在通胀厉害，各种修建成本和生活开支都比以前多了不少，在村里修房不过是地价少了一些，地税反正在德国还好，不比美利坚。但是，德国的房价不便宜啊，我经常听到美国地税一年3000，按年2%的比例推算，一栋别墅才15万，我去，在德国城市里买一间房式的公寓都不够。嗯，或许付首付还成。说到底，不动产住宅在全世界的城市里，那就是真金白银堆在那里啊。一句话，真不嫌多，既是造福自己也是给子孙的福祉。说到这里，不仅想到一个在汉堡的朋友被儿子同学邀请到家参加生日聚会，这才发现人家在汉堡市中心有一栋独栋别墅，心里羡慕嫉妒不敢恨。后来慢慢才听说，这栋别墅可不是从天而降，是经历了三年人持之以恒的努力后，慢慢升级换代才兑现的。这时候，代际之间的接力赛本质就显露无疑了。有的人出生口含金汤匙，最后还出售了家族企业填补窟窿。有的人赤手空拳坚持打拼，更教育后辈一如既往向前拼搏，在没有人拖后腿的情况下，众人划桨向同一目标努力。如果他们都只想着平淡、安逸、闲适或者只图自己的轻松爽乐，那留给子女的东西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上的，自然也很有限。好在德国福利还可以，不至于父母留给儿女烂摊子或者干脆化身吸血虫，不仅不能帮扶儿女还得拖着他们，不让上进。当然，这些都是个人选择，没有标准答案没有对错。所以，投胎是门学问啊。有的人一辈子努力，活得战战兢兢，用了几十年时间才能和别人同在一张桌上喝咖啡，而这对于别人早已司空见惯。可是不努力，这有的人的后代也许就只能继续活得战战兢兢，代复一代了。
　　蛋弟住在村中心，家对门就是正在扩建的幼儿园和中小学，孩子读书的位置问题迎刃而解。城市里的孩子可能与此同时还在为一个幼儿园的位置伤神，尽管那里有不止一个幼儿园和学校。村里位置不用担心，但也意味着只此一家别无选择，很难说哪一个更好。广义上说，经济发达人口流动的地方，更容易吸引人才留住人才，发展的土壤更肥沃一些吧。
　　早餐的时候蛋爸吐槽村里唯一的一家面包店关门之后，他们只能开车去十几公里的另一个村里买面包。而且他们一向一周买一次的小面包已经涨价了30%，质量还不如以前本村的那家店。不管价格质量如何，他们就算再不满意也不可能再都开十多公里去镇上买面包了，那样时间和油费也早不止于另一个30%了。我和蛋哥一向不太喜欢大面包的口感，而且大面包不如小面包的留存期长，一般三天就会发霉变质。所以蛋爸都是在开车下班回家路上顺道买面包，城边的大面包价格比村里还要便宜一些。但周末作为特别早餐的小面包就通常在邻村购买，没错了，工资涨个2%，物价涨个20%，但面包总要吃，牛奶总要喝啊。我和蛋哥常买的面包店里，小面包涨价20%，也是因为这家面包店在我们城市数量足够多，降低了成本使然。一听到村里的面包比我们这个首府城市的还要贵，蛋爸不禁又要吐槽，但他听到面包店里的饼干卖价奇高，便一下又释然。他说，城市的生活成本高，而且住在城里本身除了购物方便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果然，思维观念不同，不相为谋。我早就知道他的性格，便不会和他辩论，更不会试图说服他。他觉得村里好，我觉得城里好，大家各住各的，过节了有时间走动走动。有事情需要帮手了，大家互帮互助，这样就挺好。很多关系都是这样，太疏远会生分，走太近又难免会刺到彼此，维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