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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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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山炉升起缕缕青烟。
香灰燃尽,遮掩不住浓重的药味。推开窗,清风送来鸟啼蝉鸣声,驱散了些许药气。
顾长然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徐宁躺在贵妃榻上,双目紧闭,不知梦到了什么,眼角沁出了一点泪珠,口中呢喃。
“不、不要……”
“救命!”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水光潋滟,活像是被惊吓到了小鹿,一见到顾长然,紧绷着的肩膀这才松懈了下来:“……长然哥。”
顾长然:“又做噩梦了?”
徐宁下意识点了点头,又解释道:“没有,我只是……”
顾长然温和道:“没事,我知道你受了惊吓。”他将少年扶起,只觉得手上触感纤瘦柔弱,风一吹就会倒,心中顿时生出了万般怜惜,“喝了药,就会好了。”
徐宁低头一看,药汁浓黑,一看就苦涩要人命。
端着碗,浅尝一口,细长的眉头就打起了结。
顾长然从袖口取出一枚蜜饯:“吃了就不会苦了。”
徐宁含着蜜饯,待到口中的酸涩味稍稍散去,才慢慢说道:“长然哥,我想,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顾长然的动作一顿:“能有什么误会?当时我看得分明。”
徐宁帮忙辩解:“饶师兄不是故意伤我的。”
顾长然沉默不语。
如果可以,他是想站在饶春白那一边。
只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他分明就是看见饶春白持剑相向,杀意不似作伪。
就算他与饶春白的关系非同寻常,也不好假装没看见。
徐宁还在细声解释:“如果饶师兄要杀我,当日何必救我,还为了救我受了这般的伤……”他盈盈抬起眉头,满是为人着想,“不要为了我,伤了你们之间的情分。”
顾长然了然:“你的心意,我懂的。只是……春白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徐宁暗示道:“或许是发生了什么事,饶师兄才会变成这样的。”
顾长然沉吟片刻:“也是,自从他伤了脸后,确实是有些变化。”他含糊道,“或许回了一心宗,等治好了伤,就会好了。”
说罢,他起身叮嘱,“你好好喝药,我去和他谈谈。”
*
一墙之隔。
房间里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
饶春白解下外袍,露出半截肩膀。
在山洞中,情景变幻莫测,他一时不备,又被魔蛇伤了去。此时伤口处血肉翻涌,魔气在其中窜动,白骨森森,隐约有扩散之势。
他咬住一叠白布,锋利的剑气落下,将被魔气沾染的血肉削去。一落在地上,就听见“滋滋”声响,化作了一团黑血。
这应当疼痛直极,但饶春白脸色如常,除却有些失血,看不出任何的异常。
倒是小黑着急得不行,在地上转圈圈,想要帮忙,却什么都帮不上,只能沮丧地盘成了一团。
饶春白的嗓音有些哑:“没什么事。”
小黑动了动尾巴,金色的竖瞳流露出人性化的情绪,焦急、关切,恨不得以身相替。
饶春白没有说谎。
这点伤,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
他自小便知,拥有越大的能力,就要承担旁人所不能承担的责任。
身为一心宗的大师兄,除魔卫道,保护同门,自然是义不容辞。
所有人都对此习以为常。
包括他自己。
小黑显然没有被安慰到,尾巴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地面,突然动作一顿,像是发现了门外有什么异样,闪身躲到了角落里。
饶春白刚拉好衣服,就听见门被推开。
“吱嘎”一声。
顾长然一点也没见外,连门都没都敲,就走了进来。
一进来,什么话都没说,先看了一眼饶春白的脸。
右侧半张脸,还是如之前那般伤痕累累,在魔气的侵蚀下,甚至伤疤变得越发得明显。
顾长然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不敢多看,一开口就是:“阿宁受了惊吓,我方才过去,还看他被梦魇缠身,不得安眠。”他顿了顿,“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不知是不是旧疾作祟,饶春白的头又有些疼了,强忍着疼意,说道:“徐宁不是毫无嫌疑……”
话还没说完,就被顾长然打断:“阿宁只是一个凡人,能有什么嫌疑?难不成,他还能和魔蛇一同狼狈为奸,祸害作乱吗?”
饶春白扶额,听着这明显偏袒的话,闭了闭眼,还是继续道:“他确实与魔蛇一同出现在山洞中。”
顾长然:“那是因为阿宁被魔蛇掳走,熟悉魔蛇的气息,着急想来帮你。春白,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变了很多。”
面对明晃晃的指责,饶春白一向不善言辞,再加上精神不济,更不想对此反驳。
顾长然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还在猜测着:“该不会,你在嫉恨阿宁吧?”
饶春白重复着那个意料之外的词:“嫉恨?”
顾长然口不择言,说出心中所想:“若不是阿宁,你也不会受伤,更不会毁了脸。所以,你才处处针对他——”
饶春白眉头微皱:“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顾长然才发觉自己失言,掩饰道:“不是我想,是你就是这么做的。”
饶春白第一次正眼看了过去,低咳了一声:“……当时当景,换做是谁,我都会救的。”
顾长然没明白话中之意,松怔片刻。
随后听见饶春白的嗓音清冽,如山中清泉,让人神魂一寒:“不管被魔蛇掳走的是徐宁,还是你,亦或是垂垂老朽,还是无知稚童,我都会出手相救的。那么,你呢?”
顾长然下意识地说:“那与我有什么关系……”
饶春白目光如点星,仿若能看穿心中所想:“换个人,你还会待他如待徐宁一般吗?”
顾长然说不出话了,甚至想要逃避这目光,强撑着说:“当、当然。我并非以貌取人之人。”
只是说着,心头没什么底气。
他试图说服自己,“我与阿宁……不过他身体柔弱,我多关照些他罢了。你忘了,以前,我也是这么对你的。”
饶春白当然没有忘。
在一群新进门的小弟子中,顾长然最为年长。
当时他便一脸肃然,装成小大人的模样,照顾着底下的弟弟妹妹们。而饶春白,也是其中之一。
当时饶春白刚入门,性子孤傲,又天资出众,师长看重,而被其他人排挤。
也只有顾长然,对他伸出了手。
饶春白略有恍惚,问:“只是如此?”
顾长然斩钉截铁:“只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