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小舟易逝醉堪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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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得云淡风轻，但她却知道他已计划多年，绝不可能轻易改变。
她向来没什么野心，只想着混吃等死，刚开始听闻萧五的话，只觉得他是个疯子，竟会想到去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但想到他的身份也便了然。他是个皇子，宫廷争斗让他习惯杀戮的生活，何况他又是个有心机的人，又怎可能引刀就戮，等着别人来杀他？
她嘴唇有些苍白，勉强一笑：“我本来以为你是要我来种地的……帮人当皇帝这种事，我、我可能不熟……”她有些结结巴巴地，连自己在说什么也不清楚。
本来还在适应穿越这件事，谁知还没适应就出来一个赵翠儿，等她好不容易适应了赵翠儿，谁知现在才发现，萧五的级别更高。她总觉得自己的等级太低，而常常遇到的偏偏又是越级打怪，以她现在的等级根本不可能办得到。
“你做得很好，最近有不少流民都往南疆来了，他们看到南疆城遍地都是粮食，都想得到一块土地，带着全家在这里住下来。以后这里人会越来越多，兵马也会越来越多，即使不攻向京城，我们也能在这里自给自足，建立一个最好的国家，从此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是吗？”她笑得有些发干，“我见过国泰民安的地方，那里几乎人人都能吃饱穿暖，小孩子都有书念，有很多鸡蛋吃，但是那里并没有皇帝，即使些地方有皇帝，也并没有这么大的权力……”原先以为已将现代的事都忘记了，谁知提起来时，仍觉得怀念。
她怀念自己亲爱的同学朋友亲人，怀念自己的老师，就连爷爷也似乎没那么可憎。每个人都希望能看到自己的儿女幸福，当年爸爸不顾爷爷的反对，和妈妈私奔，所以才会引起爷爷的震怒，将爸爸逐出家门。到最后爷爷虽然后悔，妈妈和自己却再也不能原谅他。
如今想来，这些爱恨是多么可笑，若是能在亲人身旁，不管是爱还是恨，至少心里不会彷徨，恐惧，随时都担心落入陷阱，被人利用。
或许根本没必要担心，因为所有人接近她，都存着或多或少的目的，或许连萧五也是如此。
说什么皇后云云，也不过只是为了骗她而说的好听话罢了。
心里只觉得尖锐地一阵疼痛，她忽然想起萧五曾说，当今乱世，不管她帮了谁，剩下的几方都会想将他除之而后快。她想问萧五，若是她为别人做事，他会不会想将她除之而后快？
只是问出这句，终究不合时宜。
“人人有饭吃，有衣穿？那是什么地方？”萧五的目光闪烁，显然极是不信。
“那是我的故乡，可惜我再也不能回去。”她叹了一口气，“王爷待我的好处，我一辈子都会记得，如今王爷告诉我这件事，想必也是相信我，我自然会让王爷放心。”她有些语焉不详地说，
她让他放心，意思是告诉他自己不会说出去，但却没说一定会帮他。
萧五虽觉得意外，眼角亦有些许笑意：“如此自是极好。”
她咬了咬牙，说道：“只是……我一生不愿再沾惹情爱，还请王爷恕罪！若是王爷对我有些敬重之意，便请海涵。”
“你终究是不肯帮我，是也不是？”萧五自然是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立时变了脸色。
“王爷，权谋心计我是半些也不懂的，你让我到这里来，不过只是为了传播种植之技，如今我唯一的本事大家都会了，琉璃工坊也赚了钱，靳菡自知无用，正想求去，只因无力自保，所以托庇于定王府中，靳菡无能，恐怕承担不了王爷所托，还望王爷不要强求。”她徐徐行了一礼，“夜深露重，还请王爷早些休息，我……属下先告退了。”
想必是从来没被人如此拒绝，萧五眸光渐渐变得阴沉，脸色也极为难看，看着她离去，终究也是一句话没说。
次日，萧五并没有再陪她左右，甚至离开定王府，住到军营里。她应承了诺言没离开定王府。日子依旧慢慢过去，萧五也终于答应秀玉来王府看她，让她的软禁生涯显得不那么沉闷。
她依旧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只是在茶余饭后之时读书写字，她将自己的笔记托人送给了秀玉，反正秀玉记心极好，那上面的阿拉伯数字和数学符号是早就记得的，她多看一些自然明白。秀玉的丈夫是守城小兵，总不能说他夫妇俩是奸细了吧。
这一段日子似乎是过得最安稳的。她每天早上起来吃了早饭，便等秀玉过来和她说话，对于眼镜她已没那么执着了，不过还是让秀玉招两个学徒，看看能不能多想些办法，她还是提了关于望远镜的设想，希望林礼做出透镜后试试望远镜，能在打仗时用得到。
至于水稻会减产的问题，她大概是没办法解决了。如果留在萧五身边，虽然是一个极好的选择，但她总觉得似乎志趣不相投，她只想着蹲在市井里好好过活，而萧五是打算坐到朝堂上好好过活，两人的目的地明显不一样。
如果和他在一起虽然过得安全些，也可以少想很多事，可是终究齐大非偶，他的心思她始终不明白，到最后两人总有不合的一天，到时萧五怎么算计她的她都不会知道。
如果早晚有一天要分道扬镳，还不如早点分道扬镳。她虽然下了决定，却总觉得有个地方在疼痛。
多半是粥吃多了也会胃疼。她恨恨地想。
在张家沟时没有饭吃，于是天天喝粥，开始时十分不适应，只觉得头昏无力，饿得胃都小了，如今在定王府又恢复了食量，这几天又不出去干活，所以也会吃得胃疼。
屈指算来，已快六月，天气渐渐转热，而第一季的水稻也快熟了，她让秀玉在离河水远的地方做一块试验田，到时熟了就找人早些抢收，然后将第二季稻谷种下去。不过毕竟是试种，不知道能不能成活，所以也只种了两亩多。
定南关的丹荔熟了，萧五让人给她送了一担，她分了一箩给府里的下人和秀玉等人，剩下的还要再分，他们却不肯要了。看着那红艳艳一筐荔枝，她不免有些尴尬，莫名其妙地想起“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那两句诗，荔枝正是枢国的特产，这里离枢国极近，定南关也种有不少，因此也算不上千里迢迢。
或许是不同世界的关系，虽然她认得那是荔枝，却又觉得有些不像，似乎比荔枝大了不少，好像是红毛丹，内核又不像，于是随着府里的人叫丹荔。
她似乎的确有些体虚，才吃了两斤，便开始流了鼻血，于是只好不吃，将剩下的都送了出去。
离和萧五那天冷战已有一个月，萧五仍旧是住在营地里没回来，将偌大的王府留给她住。她原先还对萧五故意败坏她名声而感到心存不忿，如今却有些觉得，或许萧五一直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所以才让她一直住在王府里，只是没想到要避讳，所以造成了两个人的关系复杂。
或许他对她真是有利用之心，但这种尊敬爱护，的确不是这个世界里任何一个男子能有，也不像一个出生于宫廷的人所能有。
可是自己一辈子处于危险之中，让他庇护，直到他终究厌倦的那天？
她一直觉得，自己不属于应该放在城堡里的公主，萧五对她的对待却俨然如此，所以她尽量避免自己不再展露更多的学识，寻了秀玉来，也只是假托让秀玉教她女红而已。孙管家当她是修身养性，一心为日后成亲做打算，不由老怀大慰。
玻璃工坊所得的利润萧五并没有亏待她，都给她按五五分成，算成银票给她送去，她却不愿再拿，退给孙管家，只说自己多拿也没地方花，吃住都在王府里。孙管家不收，见她态度坚决，便说帮她保管，等她成亲做她的嫁妆。
孙管家的话里显然是说不出的高兴，闲着无事便对她说萧五小时候的事，说他自幼母亲在宫中被人鸩杀，却查不到真凶，所以一直放不下这口气，十多年来，他想要为父母报仇，才忍气吞声了这么多年。
似乎是耳熟能详的故事，她也并不惊讶，只是看萧五爽朗自负的样子，偏偏脾气又是极大，完全不像是少年失母的样子。
仿佛具有相同的身世，让她对萧五有种惺惺相惜之感，他又待她极好，如果他们相逢于现代，或许她是不会拒绝他的吧。
可是若是那样，萧五何等身份，又岂会与她相见？
到底也不过擦肩而过而已。
诀别的信早就写好了，就压在自己房中书桌的镇纸下面。
这一个月以来，她想了许多次，依稀能设想得到两个人如果在一起，将来的路会变成怎样——萧五一路庇护着她，为她遮风挡雨，他篡位成功后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娶她为妻，或者她费尽一切心思，只为帮助他成就霸业，还要防着被小人陷害，免得他要多花心思照顾自己，而到那一天，或许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心狠手辣，杀伐决断的女人，而只为了和他平等而绝对地站在一起。
但是……那样的自己，会痛苦吧？所谓齐大非偶……如果是为了所谓的爱情，或许可以奋力一搏，但是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的爱情，真的存在么？
没有人能想得到她今天晚上会走，所以陈二嫂并不在她房外熬夜，她也不从正门出去，而是翻了墙。
翻墙为出去，似乎也只有学校里的学生才会做。不过她向来听话懂事，即使在很多人叛逆的中学时代也不曾翻过墙，唯一的一次，也不过只是和萧五罢了。
不管怎么想，思绪的终端都会和萧五连在一起。
或许她是和他在一起太久了。
从上一次爬墙得到的经验，对院子里的地形巡逻早就勘察过了，她先爬上一棵枇杷树，再跳上墙头，而这个时候正是府外哨兵换岗的时候。
包袱里只有两件换洗衣服，还有一千五百两的一叠银票，可惜为了安全脱身，忍痛没收那一万多两银票，这一叠银票估计是她几辈子也赚不来的了。不过这一千五百两也不错，能让她衣食无忧地过上几十年。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小舟易逝醉堪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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