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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重来此身犹是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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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才见到我了?”她的声音极为轻微。心里已是明白,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人,只除了刚才不小心发出声响,原来,那时已被他发现。
“我原以为是奸细,后来才看到是你。”他看着她说,目光里有种说不出的深意。
“但你当时并没有出声,反而偷偷跟踪我回这里,只是想知道,我到底是否对你忠诚?”她低低一笑,没等他说话,便自顾自地道,“卫兄弟说,你唯才是用,在你手下办事最放心不过,可是你却连张阿牛被人软禁的事也不告诉我,又怎能让我对你忠诚?”
萧五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淡淡地道:“张阿牛的安危你不必担心,孟云楼既然有求于你,就不会伤害他。何况,张阿牛与你在一起半年,他对怎么种稻也略微了解。孟家掌握江南一带大部分的茶叶粮食买卖,自然不会希望这些东西脱离他们的控制,所以才希望你归附他的手下。对于这一点,张阿牛也能帮到孟云楼,孟云楼又怎么会杀了他。”
“你骗我!刚才不是说,他想见我师傅?怎么会就此甘心?”
“你说的不错,他是想见你师傅。但是如今你已经完全从张家沟的地面上消失,虽然我们曾经回过兴河镇,但几乎没有人见到你。你从此不再出现,他可能觉得张阿牛在你心中无足轻重,便不会对张阿牛不利,但若是你出现在他面前,恰恰显示了张阿牛在你心目中的分量,他又怎么会舍得不用这着棋?”
她想了想,也知道萧五说得不错,心情平静了些:“即使你说得不错,我也想再回兴河镇看一下,他到底有没有出事。”
萧五沉默许久,说道:“可以,不过,希望没有人见到你的真面目。”他的“希望”,自然不只是希望,而是“要求”,让她易容,或者蒙面。
“如果张阿牛没出事的话,我一辈子不见他又怎样?”她轻轻笑了,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哀伤。本来以为,老实的男人可以托付终身,谁知完全不是如此,而这种全心依靠的感觉一旦消失,却比普通的恋情更为痛苦。
至于是不是爱情,她已分不清,或许只是初入这个世界的迷惘,或许只是雏鸟的恐惧,让她毫无戒心地等待那个男子的接近,然后,擦肩而过。
杨圣清忽然说道:“王爷,让末将陪靳姑娘一起去罢。”
她扫了杨圣清一眼,莫名地笑了一下。
是监视么?担心她情不自禁,为了张阿牛的安危,而失手做错事?
可是就是监视又何妨?她虽然容易为感情所左右,如今,也无非是为了张阿牛待她的恩义,而不是所谓的爱情。
“你不必去。”萧五看着杨圣清,慢慢地道,“我会陪着靳姑娘去一趟,你们自行先去平洲城,到时我和靳姑娘会尽快赶回去。”
杨圣清和她一起去,还可以说是护送加监视,萧五跟着她去,这是为什么?
她微微一怔,以为耳朵听错了,抬起头看着萧五。
已经封王的男子披着一件深紫长袍,正沉沉地看着她,目光深不可测。
众人都吃了一惊,齐声道:“王爷,不可以身犯险!”
萧五朗声一笑,道:“当年我们同为袍泽,什么样的凶险没有见过,怎地才封了王,诸位就以为某手无缚鸡之力,只能让你们保护了么?”
“王爷,千金之体坐不垂堂,若是有什么意外,恐怕……”
萧五抬了抬手,阻止众人再说,淡淡道:“本王心意已决,诸位不必再劝。虽然我曾去过兴河镇,但并不曾亲自与孟家照面,孟家大部分的人其实并没有见过本王。如今我与靳姑娘两人同去,最是安全不过,若是人太多了,反而惹人注意。况且,孟家有几个胆子,胆敢伤我?”
他向来与下属亲疏不分,即使封了王,亦还有一小部分人忘了改口,仍是叫他殿下,他也不以为意。如今他抬出了王爷的身份,众人已知他不会改变主意,自然是不敢多言。
“好了。”萧五看着她道,“你也赶快去休息一下,明日一早,便要启程去徐州了。”
她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直到拎着包袱回到帐篷,躺倒在床,仍觉刚才发生的是一场梦。
萧五要体现他爱才之心,也不必亲自出马吧?
她满腹疑团,想到张阿牛时,又很是担忧,好不容易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过来时,天边已微亮。
她昨晚和着衣衫睡过去,醒过来时衣裳微皱,却也顾不得了,慌忙收拾了一下。才出了门,便看到很多人都已起来收拾行李,将帐篷拆了,收拾干净,搬上马车。也有人做了早点,仍旧是烧了一锅热汤,就着咸菜冷馒头。
她虽然因为担忧而有些吃不下去,但也知道长途骑马最需要体力,狠吃了两个馒头,却是再也吃不下了。
萧五已换了衣裳,不再是昨晚的紫袍玉冠,仍旧是换了一身玄衫,意态闲适地梳理着马的鬃毛。
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她颇有些尴尬,竟是不知道要如何跟萧五开口。
“吃饱了吗?吃饱了就起程。”萧五也像是不愿多说,淡淡地甩出一句。
“唔。”她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卫光照牵过一匹马,说道:“靳姑娘,你骑这匹马吧,已经照料过了。”
“谢谢!”她感觉自己挺讨厌的,明明就答应了卫光照他们会留下来的,谁知道张阿牛一出事就巴巴地跑回去,明明人家心里就没她的位置,身在曹营心在汉,说的好听一点是恋旧,说的不好听,其实是不知所以吧。
“靳姑娘……”卫光照有些欲言又止。
她咬着下唇,轻声道:“我一定会尽快回来的。”
卫光照有些尴尬,看了萧五一眼,说道:“你……明白就行了。”
靳菡看着他立刻转身,一时摸不着头脑。
两人依依向众人辞行,跨上马背。
靳菡心中总觉得有些怪异,但又说不上来,于是缀行在后。萧五缓了马速,到她旁边,抬了抬眼皮说:“怎么了?几天不骑马,又生疏了?”那语气怎么听怎么鄙夷。
“你才生疏了呢!”她就是讨厌他的语气,索性一夹马腹,纵马在前,或许是因为风急速从耳边刮过,让她体会到急驰的快感,心中的尴尬和忧郁竟然消除了几分。
两人一路之上竟然再也没有说过话,靳菡原先想开口,但看着萧五冷冰冰的样子,也不愿自讨没趣。
不过当她有些疲累,缓下马速时,萧五也会慢下来,一直在她前后不远处缓辔而行。两人便如陌生人一般,只除了吃饭的时候在相邻的两张桌子,住店的时候在相邻的两间房。
疾驰了三天后,终于进了徐州城。
萧五终于开口道:“靳姑娘,为了避免被人看到你,戴上纱帽吧。”
“好。”他的声音冰冷,她也没多说什么。
“还有,要装成亲密些。”
“嗯。”两人同行,却一句话不说,这一路上已经遭到无数的人好奇的目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