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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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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韵问她怎么出来了,扬柳把事儿给她复述了一遍。童韵没又反应,这样的故事她听多了,也不觉得新鲜。
“就是刚来,过段时间,习惯了也就都好了。都是出来讨生活,有些命得认。”
扬柳未置可否,童韵看着她道:“你还好,是个大学生,不管怎么说还能凭手艺吃饭。”
小白这会儿正转了进来,见扬柳道:“你真够机灵,这老板说了一句不要人进来,就属你溜得最快。”
扬柳笑笑:“都赶走了一个,我总不能再给你惹麻烦,让你这生意难做不是。” 她又问了那姑娘:“她怎么样了?那一巴掌打的挺结实的,一般女孩受不住。”
小白冷眼瞧着:“受不住也得受,当初进来了就是为了钱,现在有钱赚你又谈尊严,哪有这么好的事?再说了,今天老板过来,非赶在他来的时候给我弄闹这么出事儿,活该!”
扬柳:“听说以前是个富家千金,也难免会有心理落差。”
小白:“那是她的事,她就以前是亿万富豪,现在没了也就是没了。进了我这儿,就得守这儿的规矩,你以为来的哪些不是可怜人,有被亲妈卖的,有给弟弟挣房子的,还有被自己老公卖的。她们就没有埋怨,不过是知道该做什么,能赚就赚,赚够了就走,这道理早些懂才好。”
扬柳心头似被扎了一根刺,她如今的境遇和出去卖又有什么区别?
小白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事,直接问道:“你不会还守着大姑娘的身份呢吧?”
扬柳先是紧张了一下,而后又轻轻点头。
小白点了根烟,又给扬柳递了一根,“你现在连这个都豁不出去,以后怎么去处理你那个系主任?你以为光是吊着他,就能让他为你死心塌地。这个岁数的男人,不见点真东西,你以为靠你纯洁的外表,无暇的底色就能套牢他?”
扬柳心中何尝不知,只是一直没有勇气去面对。
小白却似要给她下一剂猛药,“有些姑娘总是把自己的清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这当然也没错,可是没有必要,那就是个纸糊的灯笼。
说穿了,男女之间,实则百无禁忌。要觉得冒犯,不过是待价而沽,把自己看得太高贵了。人嘛,还不是那一回事。先看不起自己,就混在尘俗里蘸着泥浆也就蹚过去了。再回首,人人只道你是个菩萨,谁还管你是哪里来的,又做过什么,泥塑还是金身,没人在乎。菩萨就是菩萨,人见了就得拜。”
这话似当头棒喝,给了扬柳一闷棍,待她离开了会所,仍在心里琢磨。她从来都不是想不明白,只是想是想,做是做,想得明白不代表能做的明白。
第二日清早,她顶着憔悴的神色去了琴房,到了下午,见到系主任带着几个人过来。扬柳出来接待,系主任给扬柳介绍其中的一位是乐团的老板,正准备采购,今天刚好自己有时间,带了人来。
扬柳热情地为几个人介绍,系主任跟着一同帮衬。
有人问及怎么会来这边,系主任道:“这家店我带着学生来买过几次,你们既然有需求,我当然是介绍最好的给你们啊。”
几个人笑笑,当日就从扬柳这边下了一笔订单,数额不小,扬柳能有个不错的提成。
系主任没有多逗留,而是跟着几人一起走了。过后,扬柳给他手机上发了消息,感谢他今天的帮忙,有时间要请他吃饭。
系主任短信回复她,“明天等她下班后,过来接她。”
扬柳只回复了一句好字,便再无多余的话。
徐渡风的短信也在这时进来,扬柳才发觉二人似乎有段日子没有联系了。
“今晚有时间一起吃饭吗?”
扬柳直接给他去了电话,徐渡风鲜少接到她主动打来的电话,还有些讶异。
扬柳笑笑,“当然有时间,我去医院找你。”
徐渡风:“还是我来接你,我没有在医院,刚在外面开完会,你在哪里?”
扬柳:“我在琴房,我准备一下关店等你。”
徐渡风赶来的时候,刚巧扬柳送走了最后一波客人,他玩笑道:“还没有听过你弹琴呢?”
扬柳冷不丁愣了下,还真是从没给他弹过,可她看着那把系主任摸过的琴,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一股厌恶,连看也不愿再看一眼。
她别过头去,“下次再找机会给你弹吧,今天有些累了。”
徐渡风见她确实眉头紧皱,也以为她的确是累了,“我也只是随口问问,你现在白天夜晚像赶场子一样,就是神人也受不了,何况你。这几天和老板请个假,休息休息,缺的工钱我给你付。”
扬柳笑笑:“哪那么金贵了,就是干个工作,就是今天客人多些,再加上天热,才难免觉得累。”
徐渡风:“不管怎么说,你确实需要休息一下,临近开学前,给自己放个假吧,我也找个时间,我带你出去走走。”
扬柳:“爸爸现在这个样子,我也实在是没什么心情。算了,我知道你心疼我,但等熬过这段时间再说吧。”
徐渡风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再强求,“那好吧,要是撑不下去了,一定别勉强,和我说,我总会有办法的。”
扬柳感激他的慷慨,关上了室内的灯,上前去主动牵起了他的手,“我们走吧,饿了,你快带我吃饭去。”
饭后,徐渡风驱车,俩人去医院看了老扬之后,又给扬柳送回了寝室。刚回到寝室的扬柳,就收到一条来自系主任的短信,“睡了吗?”
扬柳翻看短信,把手机扔在床上,先去洗了个澡,才上床回他,“还没呢,主任。”
那方信息回的很快,“扬同学,我也没什么事,明天我一个朋友想过去给孩子买琴,我给她介绍了你的这家店,但我有事不能陪同,要是方便的话,可以适当给个折扣。”
扬柳回复:“当然没问题了,您的朋友,我肯定是要想办法帮忙的。况且您又这样帮助我,我一定尽力而为。”
系主任:“感谢、另,女孩子要早些休息,不要太劳累,对皮肤和身体都不好。晚安。”
扬柳在输入法中打了一长串文字后,又全都删除,最后只留了两个字,“晚安。”
第二日果然见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一个小女孩来选琴,自称是陈主任的朋友,扬柳按照她的要求选了一把性价比最高的琴,又把自己的员工折扣给她用了。这女人一直笑眯眯地看着扬柳,省了一笔钱,对扬柳也是好一顿夸奖。
送走了这对母女,过了午饭后,系主任的电话进来,言明他的朋友专门电话给他,说扬柳给了这么好的折扣价格,让他谢谢自己。扬柳只是说自己做了该做的,不足言谢。可系主任执意要再请她吃一顿饭,“你看看最近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来接你,你也得适当改善一下伙食,不然脸色不好,也会影响店面形象的。”
扬柳心中不屑,面上皮笑肉不笑道:“那又让您破费了,这两日实在是有些忙,不如下周一好了。”
每周一扬柳是不用去会所的,况且她也不愿意和系主任进展的过快,总是还要再矜持着些。这老男人的胃口还没有吊足,推进太快,反而不是好事。
二人定下了约期,就挂断了电话。小白给扬柳安排了一个活,晚间她得去趟会所,她提早关了店面,医院那边她给徐渡风电话,说今天店里人有些多,就不过去了。
徐渡风让她自己按时吃饭,他还有两台手术,也不能陪她,实在抱歉。
扬柳表示,工作重要,不必愧疚。
晚间扬柳一共有两场,她平日都是按照演出的场数拿钱,她事少,又和小白聊得来,有轻松的活儿也愿意叫上她。
今晚这两场,都是来会所的老顾客,都有固定的女伴,相对安全。扬柳第一场结束之后,去第二场,换了个房间,从后门进去的时候,正见着那天被打了耳光的那个女孩。
自上次见她已经是有半月左右,扬柳再次见她在房间内,衣着已经没有那么保守,十分自然地坐在一个中年男人身边。倒酒,夹菜,被男人搂着,都做得十分娴熟。
扬柳心中滑过一丝悲凉,却瞬间消失,她已明白所谓的自尊在求生面前一文不值,而那份悲凉是为自己过去的青春而流露,可仅仅不过一瞬。时间不允许她沉湎于过去,她也害怕自己贪恋过去的美好。
结束这两场之后,小白给扬柳结了帐,扬柳看着卡里的钱,加上护工和杂七杂八的费用,也足够再给老扬撑两个月了。只是下月开学,还要交新一年的学费,扬柳还是无法休息。
小白按照她的意思,又给她多排了些班,“年轻时候多挣些,就当是给自己攒嫁妆了。我劝你,你爸那钱,那些男人愿意给你出,就让他们出。他们心甘情愿付,你就理所应当接受。别老天天把还钱挂嘴边,这感情都是越欠越有,挣哪份钱不是挣。你付出感情给他们,他们就为了感情买单,都是买卖,别那么较真儿。”
扬柳没出声,望了望窗外,见着一只小雀儿从树枝上飞走,树上的花被它摇了一地,她缓缓开口道:“你就当我趁着自己还有点儿良心,多给自己积点德吧。”
“良心没用,有那工夫,尽早扔了才是正道。”
扬柳笑笑不说话,童韵却点点头,“都说婊子无情,我看无情的都是嫖客。男人都一样,没个能靠住的,女人唯一的依靠只有自己。”
扬柳在他们的轮番攻势下,还是怀揣着心底那最后一丝没被抹去的良知离开了。
小白在她走后,看着扬柳日渐消瘦的背影道:“这路还是得自己去走才知道前人说的话都是真的。”
童韵:“你说她能这么一直撑着吗?”
小白:“我见过妓女从良的,也见过清白姑娘下海的,可能蹚在这两边还不翻船的,倒是从没见过。”
童韵: “也许你这次就见到了。”
小白语气坚决:“她不会是例外,这条路上没人能做例外。这姑娘有股子韧劲儿,无论她选了哪条路,她都有本事走成自己的那一条。但无论如何,她那点儿良心一定是守不住的。”
扬柳凌晨两点回了宿舍,假期除了她没人留在这里,她一个人望着月光发呆,不自觉地竟然想起了她亲生母亲。她以为三岁的记忆已经消失了,可是她如今再想起还是历历在目。那只已经掉毛泛白的玩具熊此刻还躺在她宿舍的床上。
她想到那个女人,身姿孱弱,可是给她编头发的时候,那么温柔,那么美丽。扬柳至今都记得她编发的手法,两个麻花辫夹着好看的丝带,再绑几朵野花,每次送她去托儿所。里面的老师总是夸她像个小精灵,她那时也很开心,虽然家里简陋,但她总有人疼。现在想想,这大概是她能叫母亲的那个人,留给她最后的温暖了。
扬柳又想到如今躺在医院床上的老扬,她最后一面见到母亲的时候,她也躺在那张床上,可是那的确是最后一面了。
她心中突然生出后怕,害怕这也将是她和老扬的最后一面。她心中苦楚难耐,一时脑海里又响起晚间小白和童韵的那一席话,再一次她因为这矛盾挣扎起来。
她从椅子上站起,却因双腿麻木,又跌倒在地。她双腿全无直觉,人靠在椅座上,泪珠就顺着溜出来,她也不知为何要哭,只是实难控制,渐渐地变成了嚎啕大哭。
她心中隐忍了太久,有一个肩膀让她依靠,可她不敢依靠,又不敢让他离开。她渴望着他给予的温暖和便利,又自私地伤害着他。可她实在没办法,她还不够强大,做不到就这么说离开。
而另一边,让她愤怒让她作呕的男人,她却不得不虚与委蛇。她不敢撕破脸,又不知这条路何时才能走到尽头。
她实在累了,心里的压力早已逼迫她走到了崩溃的边缘,如果不是因为老扬,不是为了这十几年的恩情,她也许早就在天台上一跳了之,去追随她的亲生母亲了。
那双腿渐渐缓了过来,她撑着站起身来,立在黑暗中,东方渐有青色亮起。她擦干眼泪,心中给自己暗暗打气,才不过21岁,日子还长,就算是耗命她也一定能耗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