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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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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死掉!】
南宴一想到自己才刚刚从蛋壳里出来,就要死掉了,撇了撇嘴,眼泪就直接冒了出来。
他又不敢张嘴哭出声,担心引起外面搜捕之人的注意,慌乱的用手去抹眼泪,一张白净的小脸瞬间被弄成了小花猫。
又委屈又害怕。
6666并没有带过孩子,看他哭成这样也略显慌张,“别哭,你别哭呀,这有绳子的,咱们往上爬爬看。”
待在井里就只有死路一条,爬上去说不定还能够活下来。
南宴无声的掉着眼泪,伸出两截白白嫩嫩的藕臂攀住了那根麻绳,两个脚丫子也登了上去。
这具身体千娇百宠的养着,再加上本就太小,南宴只是把自己吊在绳子上,手心就传来了火辣辣的疼。
【大统子,好痛哦。】
南宴委屈极了,胸脯一抽一抽的,抓着绳子的手却并没有松懈。
6666帮不上任何的忙,只能口头鼓励他,【宴宴加油,你可以的,马上就能爬上去了,你不要往上看。】
爬出枯井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都千难万难,何况是一个只有两个月大的婴儿。
但不往上看就不知道这井究竟有多高,憋着一股劲儿,说不定还真能爬上去。
南宴咬紧牙关,小手抓着绳子不停的往上攀,粗粝的麻绳磨的掌心血肉模糊,枯黄色的绳子上面留下一连串鲜红的血渍。
泪水似绝了堤般往下掉,南宴一张小脸憋的通红。
双手疼的麻木,几乎快要没有知觉的时候,南宴终于爬到了井口。
井口盖着一层油纸布,上面撒了一些稻草,并不重,南宴用脑袋顶了顶,顶出一个缝隙,然后顺着缝隙爬了出去。
井口到地面还有一段距离,可南宴已经彻底脱了力。
“咚——”的一声,南宴直接从井口摔落在地上,摔得他脑袋瓜子晕乎乎。
南宴感觉自己此刻只要闭上眼睛,恐怕就再也睁不开了。
【别睡,宴宴,别睡,】6666看着南宴迷离的眼神,担心急了,【一会儿火要烧过来了,旁边有个水桶,你去把水淋到自己身上。】
南宴憋着最后一口气,照做,随后便彻底的晕了过去。
——
宋少凌死里逃生,拿着祟嘉帝的遗诏东躲西藏,花费整整两个多月的时间才终于回到了京都。
混在乞丐堆里入了城,宋少凌归心似箭。
可这一路走来,沉默的人群,肃杀的氛围,以及越来越安静的道路,让他的心中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直到,他站在了昔日的忠勇侯府门口。
倒塌的牌匾,颓坯的围墙,满地腥臭粘腻的血迹,都在向宋少凌倾诉着一个他根本无法接受的事实。
“不——!!!”
尖锐的嗓音带着浓烈的不可思议和痛苦从宋少凌喉咙中发出,惊的停留在断壁残垣之上蚕食着腐肉的乌鸦都飞走了好几只。
一片烧焦的废墟中,已经不见曾经忠勇侯府女眷的尸体,但遗留在地上的血渍却染着一片褐色的狰狞。
宋少凌跌跌撞撞地冲了进去,“母亲?!大嫂?!二嫂?!”
他搜遍了府里的每一个屋子。
可是都没有人,哪里都没有人,一个活物都不曾存在。
“谁做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少凌跌倒在地上,满脸悲戚,喉咙中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
为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都死了?
战场上,他答应了单枪匹马冲进敌营去刺杀契丹王的哥哥,要照顾好母亲,照顾好几位嫂嫂,照顾好那个还未出生的小侄子。
可现在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拳头重重的砸在地上,身体剧烈的颤抖,宋少凌一双眸子染着猩红的血色,里面的悲伤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报仇……
他一定要报仇!
短暂失控后理智回归,宋少凌知道,肯定有人发现他进了忠勇侯府,想必现在杀他的人已经在路上了,他必须要快点离开。
胡乱的抹了一把眼泪,宋少凌扭头再次看了一眼这个他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地方,试图在临走前将其彻底的记在心底。
就在此时,他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婴儿的啼哭声。
从忠勇侯府被屠满门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南宴滴水未进,原本白嫩的小脸此时全是脏污,发烧烧的整个人像块炭一样遍体通红,喉咙疼的要命,嗓子眼里好像有人在拿锯子在剐。
【宴宴,大点声,反派就在你隔壁的院子里,你再哭大点声,他就会发现你了。】
南宴此时脑袋昏昏沉沉,已然彻底的无法思考,只能够凭借本能的按照6666所说的去做。
“哇哇哇——!”
【救救我……救救我……】
宋少凌顺着声音寻过来,终于看到了伤痕累累的南宴。
“阿绥……是阿绥……”宋少凌赶紧抱起了南宴,动作生疏却格外小心翼翼,就仿佛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一样。
【太好了,宴宴,你能活下去了。】6666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被宋少凌紧紧搂在怀中,这三日来担惊受怕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一瞬间彻底的爆发了来。
南宴双手死死的抓着宋少凌胸前的衣服,原本的嚎啕大哭变成了抽抽搭搭的哭泣,小奶音格外的嘶哑,身体也伴随着哭泣一颤一颤。
直到彻底的哭累了,南宴打了个嗝,不再发声,只一双泪眼汪汪的眼睛
盯着宋少凌看。
“小叔叔来了,不怕,不怕,小叔叔会保护好你的。”宋少凌细心的哄着,脚上的动作却丝毫不停。
他转身回到自己原本住着的院子,从床榻下打开一个密室,将里面的银票塞进怀里,然后从后院的一个狗洞里爬了出去。
曾经的他斗鸡走狗,做下不少混账事,父母为了规劝他,不许账房拨给他银子,大嫂就偷偷的拿了银票给他。
战事来的太急,他顾不得去花天酒地,就先将这些银票藏了起来,却不曾想,这竟成了他唯一可以生存下去的根本。
宋少凌把南宴抱在怀里,用破布裹上,绕到了忠勇侯府的前门,混在一群看热闹的人堆里。
南宴乖巧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此时的忠勇侯府已经被皇城司的人带兵给围了起来,在里面大肆搜捕,还有的官兵逮着路人就问有没有看到进入忠勇侯府的人长什么样子。
宋少凌眯了眯眼睛,装作不经意间的向身旁的人打听,“我是从北边逃难来的,我知道咱们打了败仗,但是这忠勇侯府怎么成了这样?”
身边的人有些嫌弃宋少凌的乞丐打扮,厌恶的远离了他两步,但又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八卦内心,“说是遭了土匪打劫。”
“嗤……”那人发出一声嘲弄,“土匪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皇城根下去打劫忠勇侯府啊。”
他抬头望望天,“不过是上面的人的一个幌子罢了。”
“咱们的陛下和太子都已经殉国,那这继位的是……?”宋少凌装作一副没有见识的样子小心询问。
“啧,这你都不知道,果真是从北边来的,”那人翻了个白眼,满脸不屑,“后日就是十三殿下的继位大典了,杨大监辅佐……”
那人后面再说什么,宋少凌已然有些听不下去。
明明他手里的遗诏上,祟嘉帝亲手写下的继位之人是八殿下。
十三殿下如今不过是一个宫女所出的不受宠的皇子,为君之道都从未习,如何坐得了这大楚的皇位?
忠勇侯府在在皇位的争夺过程当中,从始至终都是保皇党,从未参与过,一直明哲保身。
宋少凌知道夺嫡之路腥风血雨,却从未想过整个忠勇侯府会成为这场战争的牺牲品。
二十岁的年轻人瞬间眼眶红红。
他的敌人太强大了,如今的他什么都做不了,何况他还有个小侄子要养,必须要另谋出路。
皇城司的人并没有在府中搜出什么来,为首的那人四下扫视了一番,“封城门,挨个盘查,一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
“是!”
宋少凌揉了揉眼睛,将所有的悲伤难过都强行憋了回去,定定的看着忠勇侯府的方向。
娘亲,大嫂,二嫂……
对不起,原谅少凌没有办法给你们收尸了……
他必须要在城门封锁之前逃出城去。
宋少凌带着南宴来到他曾经常去的酒楼后面,果不其然看到了一辆送泔水的车。
趁车夫进去收泔水的时候,他悄悄躲进了泔水桶里。
守城卫看到泔水桶的第一时间就厌恶的捂住了鼻子,粗略扫视了一下就直接放了行,“快点走,快点走,臭死了!”
有惊无险的出了城,宋少凌抱着南宴跳出泔水桶,吓的那车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宋少凌扔了块碎银子到那车夫的怀里,绷着一张脸开口威胁,“你最好把嘴闭上,若是让人知道你带着我出了城,你觉得你能讨得了好?当心小命不保。”
车夫攥着银子,拉着车屁滚尿流的逃开了。
楚国到处都乱的很,宋少凌打算继续南下,逃到燕国去,那里没有人认识他们。
但是,南宴已经有点快撑不住了。
此时的他又饿又累,还发着高烧,之前担心被抓,南宴一直都是强忍着不舒服。
如今安全了一些,他再也控制不住的哭了起来。
“哇哇哇——!”
【我好饿,我好饿,我要吃奶!】
“哇哇哇——”
【要换尿布,憋不住了,憋不住啦!】
宋少凌连忙将南宴抱紧了一些,胳膊前前后后的来回晃荡,“别哭,别哭,阿绥乖,是小叔叔呀。”
他动作笨拙的给南宴擦眼泪,可南宴的泪水流的却更凶了,“哇哇哇——”
【饿死啦!要死掉啦,快找大夫呀!】
【小叔叔好笨,笨死了!】
宋少凌没有养过孩子,见南宴止不住的哭,急的要命,又手足无措,“是不是难受啊?小叔叔带你去看大夫,咱们马上就去啊……”
话音落下的瞬间,扯着嗓子哭嚎的南宴声音也戛然而止,他猛然将脑袋一转,小手死死的捂着眼睛,不敢再看宋少凌一眼。
宋少凌正纳闷呢,突然一股淅淅沥沥的温热水流倾泻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