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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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丈太郎叔叔被误抓放回来已经有一个月，神奈川县警署抓住真正的凶手后也把真相公布出来了，不过相比起最初松田丈太郎被抓时满篇通告，仅仅占据了报纸一个小角落的真实被忽视似乎也变得理所当然。
神奈川县警署那边从那之后再没了动静，通报出错误信息的电视台和报社非常有默契集体失忆齐齐把这事抛在脑后，就像除了当事人一样谁也没在关注后续——
他们不会想到背负着“杀人”名号的松田丈太郎会遭受怎样的歧视，他们也不会想被叫作杀人犯儿子的松田阵平经历了什么样的眼神。
松田丈太郎曾经试图重回拳击馆，被不知名学员投诉后就再也没踏进过曾经的梦想之地。
被说是未来杀人犯的松田阵平直面来自成年人和同龄人的恶意，他的一举一动都成了被人抨击的理由。
那位职业拳击手“杀人凶手”的流言传遍了整个地区，本来就不大的地方因为同一个流言被凝聚成了一团。
除了松田一家。
正如北原悠真曾经担忧的那样，被水浸泡的纸回不到最初整洁的样子，破碎的镜子就算拼回去也会留下狰狞的痕迹。
其他人对于松田一家的恶意早就不是警察和媒体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的了。
刻意回避松田一家的动作，警惕、戒备投过来的眼神，在邻里邻间传播的流言，那是一把把扎在松田丈太郎和松田阵平身上的刀。
北原悠真和萩原研二没那么大的能量，不能像漫画主角那样轻而易举结束覆盖在“松田”身上的阴影，但是他想...那就多做一点、多努力一点。
他曾捡回落在水池里的书包，萩原撕掉了贴在书包上的纸条，他们曾面对好奇涌过来的陌生人用如出一辙的冷漠表情一遍一遍阐述事实，但是那个家伙、那个像黑猫一样骄傲任性的家伙，在他们无法触及的地方消沉下去了......
他们去过松田阵平所在的教室打听情况，原本战战兢兢的学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和其他同龄人一样，默契又不自觉地将他们排斥在整个班级之外。
而他俩印象中嚣张的小卷毛，在孩子们的夹缝里独自守在角落的桌子。
安静、缄默、封闭自己。
这可没法让他当作没看到。
北原悠真心想。
身为铲屎官对自家小动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前提是一切尽在掌握中，然而现在他家的家养猫被寄养的地方欺负了啊。
北原悠真看到了这一点。
针对萩原研二、松田阵平两个家伙，有时候北原悠真他也会忍不住吐槽自己是个辛辛苦苦的铲屎官，家里一猫一狗欢快跳脱时常在他理智的边缘反复横跳，但这并不代表他会放生这俩笨蛋。
就像职业铲屎官对着捣乱后歪头卖萌的主子们仍旧会露出扭曲的微笑，北原悠真也从来没想过放家养猫和家养犬独自面对成年世界的不堪。
所以当他看到了松田阵平，像一个误闯异世界的小兽般在走廊里横冲直撞，扑在自己面前伸出手紧紧抓住他的衣服时候，内心升起的愤怒情绪如此强烈。
“...小阵平？”北原悠真很难说服自己保持平静的表情，伸手触碰到对方的脸的时候，并不意外在颤抖。
“我不知道。”记忆里让自己一见钟情的黑猫，蓝色眼睛里总是灼灼燃烧发光的孩子，用迷茫的表情这样说着。
——那双眼睛里星光黯淡，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扑灭。
借由DNA里时不时蹦出的东西，北原悠真挺喜欢自称是成熟的国小生，面对两个幼稚的弟弟和幼稚的姐姐，他会表现得相当靠谱让他们可以依赖。
然而现在......
“砰！”
在其他人的惊呼声中，北原悠真一圈砸在走廊墙上，赤色的头发像极了燃烧的火焰，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首次露出压抑暗沉的颜色。
...好吧，也许我是当不了温柔知心的好哥哥。
他看着面前眼眶泛红的小笨蛋自嘲笑道，下一刻就被共情力极强的小孩抱了个满怀。
“...悠真哥哥，我们该怎么办？”
他听到自家小笨蛋压抑的声音，藏着无能为力的哽咽。
“...我真的、真得非常的愤怒。”
...这个笨蛋。
北原悠真发出自嘲的叹息，用力将不断颤抖的小孩紧紧搂在怀里。
——松田阵平的无助和迷茫，北原悠真的愤怒和无力感。
——在他和松田阵平两人都失控下，萩原研二一个人承担起了两个人的情绪。
北原悠真闭上眼回忆起刚刚松田阵平被黑沼老师带走时的表情，乖巧的态度下眼中的火焰更加旺盛。
“...没关系的。”他摸了摸自家小笨蛋的头发，睁开眼时那双眼睛再次恢复到原先透彻的样子：“会没事的，无论是你是我还是小阵平，一切都会没事的。”
埋在他脖颈的修勾迟疑地点点头，勾着北原脖子抬头扬起灿烂的笑，紫水晶般的眼睛熠熠发光：“嗯哒，研二酱超级相信悠真哥哥和小阵平的！”
“...小笨蛋。”所有吐槽的话最初说出口的只剩下经常挂在嘴边的亲昵吐槽，北原悠真点点对方的额头后扭头看着自己班级的位置，这个方向恰好能看到自己的座位：“接下来...可要主动出击才可以啊。”
“哗啦！”
一屁股载到垃圾堆里，松田阵平撑着地板还没坐起来，从天而降一堆书和文具砸过来，脸、双手、身上砸得生疼。
抬起左手挡在脸前虚睁着眼睛——刚刚被推倒的时候撞到了桌角现在眼睛有些酸涩——隔着垂下的头发他看到现在自己面前的三个家伙一脸得意。
...是今天早上踹他桌子的人，这家伙一向看他不爽每天不来刺几句都不痛快。
“我说啊，松田阵平你是不是太嚣张了啊？”领头人一把踹倒在桌子上，失去平衡的桌椅下一秒倒在松田阵平身边，冰冷的部分划过松田的手脚留下一道红痕。
这小子皮肤向来白得过分。
满脑子想要好好教训松田阵平的男孩其实和对方并没什么大的仇恨，他只是单纯地享受着掌控另一人的快感，这种感觉在他发现自己就算对松田阵平做出过分的事情也不会得到责罚后达到了顶峰。
——喂喂喂！既然黑沼老师没有反对那就代表是正确的对吧。
——反正这小子也是个坏学生，就算自己做出什么事也是理所应当的。
——没错，我是正义的！我做的所有事都是黑沼老师默许的，老师永远是正确的。
想起班主任含笑的黑瞳，三个一年级生露出如出一辙的扭曲笑容将刚刚站起来的松田阵平再次推倒撞在墙上。
“杀人犯的儿子未来也会变成杀人犯。”
“如果不是黑沼老师好心留下你你只能住在监狱里。”
“你今天还敢打黑沼老师，你是个坏孩子！”
孩童宣泄恶意只需要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远比大人简单得多。
抿嘴将痛呼压在喉咙，松田阵平垂着头按住一阵阵抽痛的手臂，直接撞上墙壁产生的痛楚比以前训练拳击还无法忍受。
耳边传来的声音叽叽喳喳让人烦得要死，松田阵平抬眸看着围着自己的三个人，他们并不是强壮的身形，就算是自己也能一拳......
【“松田同学是个好孩子呢。”】
松田阵平躲过扔过来的笔，靠在墙壁上喘着粗气。
是他们先动手的，所以没问......
【“松田同学不会变成那样对吗？像你父亲一样让人恐惧的人对吗？”】
不、不对，我...老爸他......
“砰！”
“唔！”
被一拳击倒在地，以前连闭眼都能躲开的攻击直接落在身上，松田阵平终于控制不住发出声音。
“我说，你刚刚是准备还手吧？”有人发出退缩的声音。
【“你不会这么做对吗？”】
“才不会呢，如果他动手我们就和黑沼老师告状说松田阵平要杀人啦，这样他就会和他的杀人犯爸爸离开这里了。”有人发出满不在乎的笑声。
【“你不可以这么做哦。”】
“诶...毕竟他老爸是杀人犯嘛，好～可～怕～啊，嘻嘻。”
【“不准你这么做！”】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
紧握的拳头松开。
耳边又传来了阴冷的笑声，三个看不清表情的人戴上苍白的面具发出狞笑，身下地板融化成喷着紫色气体的沼泽，松田阵平紧紧抓住心口的衣服控制不住张大嘴呼吸，眼中的星火一闪一灭露出挣扎的情绪——
“我不能...”
“......不可以...”
他抬起头，视线落在漆黑的尽头，黑沼老师带着微笑一步一步走进，随之而来的黑雾遮住他的双眼蒙住口鼻，他听到她在说：
“好孩子。”
“砰！”
“哗啦——”
“你们在干什么？！！”
刚刚还一脸得意的人发出惊恐的声音，隔着三人留下的空隙，松田阵平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红头发的北原悠真拎着凳子砸在门上一脸反派笑，萩原研二抱着扫帚棍子盯着三人虎视眈眈，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看样子很想直接砸那三人头上。
...笨蛋，这么做的话会被教头骂的啊！
松田阵平忍不住内心吐槽，撑着身子靠坐在墙上，脸上不自觉露出放松依赖的表情。
“喂！你们两个三打一多没意思啊，要不和我练练？”北原悠真笑得肆意，掂了掂手中的板凳声音很冷。
三人组瞧着露出大洞的门咕咚一声咽下口水齐齐摇头。
“校园霸凌的话我已经报告给学校保安了哦悠真哥。”萩原研二拉着北原的衣服软乎乎笑，转头看着一脸惊惶失措的三人的时候眼里透着暗沉压抑的情绪：“被逮住的话会被叫家长诶。”
在霓虹这个国家，校园暴力是常见到连新闻都懒得关注的程度，虽然大部分学校为了避免麻烦不会介入到这类事情中，但这并不代表加害者不会惧怕学校的威严。
——更何况是三个刚上国小的一年级生。
被北原悠真和萩原研二一唱一和直接打消了三人组侥幸心理，嚷嚷着“不会放过你们的”这样类似败犬的话仓皇逃跑了。
因为现在离放学有段时间了，大概不会遇到脾气不好的教头。
——嘁！真扫兴！
瞧着三人逃跑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真正意义上第一次扮演坏孩子角色的萩原研二一把扔开扫帚冲到了松田阵平面前。
一身惨兮兮坐在垃圾堆旁边，像极了被欺负狠了的流浪猫。
萩原研二眼睛瞬间红了，鼓起腮帮子闷闷地开口：“他们好过分啊小阵平......”
“你好烦啊hagi！我都没哭你哭什...呜哇！”
刚刚还眼泪汪汪就差直接哭出来的萩原研二下一秒把眼泪憋了回去，他错愕地望着自家哥哥和小伙伴。
松田阵平摆着同样错愕的表情抬起头，保持着被抓紧衣领拎起来的姿势直勾勾撞进了琥珀色的漩涡。
“刚刚为什么不还手？”风轻云淡的语气下是压抑的情绪。
【“不可以哦松田同学。”】
呼吸一窒，松田阵平有些狼狈地别过头：“我不想变成那样。”
【“你不想让人恐惧对吗？”】
“变成那种...令人害怕的......”
“我不能那样...她不会允许的......”
“我绝对不能......”
双手控制不住颤抖，松田阵平下意识抓住心口的布料像是在不断强调般重复。
“我不能变成和老爸一样！！”
那像极了即将要崩溃的悲鸣。
“松田阵平！”
“砰！”
“小阵平！！！”
这拳头比那三个人打得还要狠，至少从小被臭老爸训练过的松田阵平一时间没缓过来。
又一次跌坐在地上，松田阵平捂住脸看着刚刚送了他一拳的北原悠真，明明是打人的一方这时候却垂着头一言不发。
他一向知道hara在拳击路上很有天赋，但是这是他第一次亲身感受。
松田阵平抬眼，萩原研二张开双手挡在了自己和hara中间。
他突然没了挣反抗的欲望，愣愣坐在原地垂下头望着自己散落一地的课本，心口沉闷的情绪被另一种酸涩的情感代替，在另外两人的注视下露出委屈仿佛被抛弃般受伤的表情。
看得北原悠真胸口一闷，还在发热的拳头松开心里却凉风飕飕。
从柳莲二那里得到了更明确的消息后，他就觉得不能再坐以待毙。
选择找上班主任要求转班却撞上了同样想法的萩原研二，双方意见还没能达成一致又察觉到松田阵平并没像往常一样在老地方等他们一起回家。
意识到不对的两人匆匆赶回来就看到自家小黑猫被三人围殴！
那个！傻子！竟然不还手！！
特么他竟然任他们揍？！！
没忍住露出暴脾气把人救下来这臭小子居然说出那种话？！
明明、明明是那么的......
“愤怒。”挡在两人中间的萩原研二突然出声，轻飘飘几个字落在两人身上宛如一瓢清水，浇灭了他们身上暴躁的情绪。
他抬起头望着松田阵平，紫水晶的眼睛透着看清一切的透彻和担忧：“就算说出了那样的话......松田你内心也一直在愤怒不是吗？”
“说什么不想变得和丈太郎叔叔一样，可是松田不是在否认吗？”
“我认识的松田阵平，是会在所有人都否决的情况下仍旧坚信‘我老爸不是杀人犯’的臭屁小鬼。”北原悠真狠狠闭了闭眼，蹲在松田面前，伸手摸着他脸上的瘀青。
“会一脸兴奋地和我们炫耀丈太郎叔叔是职业拳击手然后得意洋洋像是自己得了奖一样。”萩原研二学着自家便宜老哥蹲下身握住小伙伴的手调皮一笑。
“嚷嚷着要和第一次接触拳击的我比赛输掉之后喵喵叫的家伙。”北原摁住松田的小卷毛伸手将他抱在怀里：“这样的松田阵平，真的认可那句话吗？”
才不！
“松田丈太郎在小阵平眼中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恐惧的？”
不、不是！
“可怕的？”
才不是！
“杀人凶手？”
“不是！！！！”直到脱口而出否认的那一刻，松田阵平恍惚间终于明白那内心无处安放的情绪，那是一直隐忍压抑的愤怒，他从不认同黑沼琴子的说法，也无法反抗对方的说辞，只能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将所有的反驳、所有的愤怒藏在心底不断沸腾。
“我老爸他......”
紧紧抓住布料的双手，一声一声无法压抑的喘/息。
松田阵平闭上眼睛那些曾被黑沼琴子扭曲的记忆一点一点浮现......
【“...抱歉阵平，你老爸我把厨房炸了。”】
“是个笨蛋......”
【“抱歉啊阵平，接下来我们可能要搬家了要去和朋友告别吗...啊不过以阵平你的脾气估计也没几个朋友。”】
“......超级大笨蛋。”
【“放心吧，今天比赛结束后我就能参加头衔战了。到时候阵平你就和朋友们炫耀说——”】
【“松田阵平可是拳击冠军的儿子！！”】
“他是最棒的、最厉害的拳击手！！！”藏着哽咽的声音越发有力。
仰起头的小卷毛，那双蓝色眼睛熠熠发光闪烁着不灭的火焰，他朝着两个人发出最有力的宣言——
“我老爸他！！”
“才不是杀人凶手！！！”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