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第 10 章 ...
-
第十章
果然,小姑娘犹豫片刻,用拙劣的演技向宋穗打听,“姑娘是从外地来的?我长这么大尚未去过外地呢,不知外边如何呢?可与我们阳县一样?”
宋穗笑了笑,“自然是不一样的。”
小姑娘见状忙不迭追问,“如何不一样?你又是从何而来?”
宋穗停下手中的动作,将衣裳整齐置于床榻之上,似笑非笑地瞥向她,“各地风土人情不一样,至于我的行踪,自然不便与旁人多言。”
小姑娘对上她的眸光,哪能不知晓自己被她戏耍了。
霎时间,一张脸涨得通红。
宋穗收回眼神,起身走了过来,坐到桌子的另一边,丝毫不顾忌对方是个小孩子,无情地戳破那层掩饰。
她说道:“倘若你真的想知道外边的消息,我也并非不能与你说,只是你要拿什么来交换?”
小姑娘失望的表情一顿,眼睛期待地望向宋穗,很显然是在犹豫,“我没有好东西可以交换。”
宋穗换了个姿势,“你叫什么名字?”
“铃铛。”
宋穗朝她眨了眨眼睛,“你告诉我名字,作为交换,我也把名字说与你知,我名唤作宋穗。”
她脸不红心不跳,丝毫没有诱导小孩子的心虚感。
铃铛一听,眼睛顿时一亮,交换便是如此交换吗?
“那宋姑娘,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铃铛颇有些迫不及待了。
宋穗歪了歪头,状似苦恼地叹了一口气,“不瞒你说,我本是来阳县探亲的,只是不曾料到如今的阳县与我早些年来时,竟大变样了。”
铃铛顿了顿,面上的急切消失了些,她瞅了宋穗一眼,犹豫着问道:“那你可找到你家亲戚?”
宋穗神色不变,“我亲戚在红叶镇,不知你可听说过,出了阳县尚有两个时辰左右的脚程,所以我打算先歇息一天,明日再出发。”
铃铛闻言点了点头,拧干手中的抹布,挂在盆沿处,搬了个凳子坐到宋穗对面。
“不过你应当是去不了红叶镇的。”铃铛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们都去不了。”
宋穗眉梢微微挑起,双眸浮现出恰到好处的疑惑,“可是发生了何事?”
铃铛皱着眉头,双唇紧紧地抿着,显然在说与不说之间纠结。
小小年纪,瞧上去竟像个大人似的。
宋穗并未催促,也未有寻根问底的姿态,而是叹了一口气,解释着说道:“我瞧着如今的阳县,也不知发生过什么事,我既忧心远在红叶镇的亲戚,又唯恐自己性命有威胁。”
铃铛放在双膝上的手搅动了几下,抬眼望向她,“你的亲戚在红叶镇,自是不必担忧,那里可比外边好多了。”
宋穗眨了眨眼睛,趁机追问:“此话怎讲?”
话匣子都打开到这里了,铃铛自觉没甚好隐瞒的,只叮嘱说道:“我与你说之事,你可不能让我娘知晓,否则她定当饶不了我。”
好不容易撬开对方的嘴巴,又并非什么要紧事,宋穗自是一一应下。
铃铛往宋穗跟前凑了凑,低声说道:“你也瞧见眼下的阳县了,其实为的就是红叶镇,如若不然,昔日繁华的阳县,又怎么没落至此?”
宋穗:???
她愣住了,一时竟没理解铃铛话里的意思。
为的是红叶镇?
难不成阳县县令为了剿匪,将阳县的所有资源都倾倒在剿匪上,疏忽了阳县的发展,因此百姓们方才说为了红叶镇,阳县方才如此这般?
但很显然不是,毕竟铃铛还说了,红叶镇的处境比外边要好。
听她的意思,就好似外边的人皆不知晓青云山上有马贼?
电光火石间,宋穗脑子里闪过许多想法,不过也就一瞬,她定了定神,“为的就是红叶镇?此话何意?”
铃铛又不愿说了。
宋穗:……
她耐心告罄,微微挑眉,眸光意味深长,“你以为自己能隐瞒得住,即便你不说,我明日往红叶镇一走,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铃铛闻言顿时着急了,“你不能去!”
虽说只是萍水相逢,不过爹娘自小便教她要与人为善,眼睁睁去瞧着旁人送死,她是做不到的。
“眼下红叶镇谁也无法进出,有官兵在青云山守着,擅闯者会被就地格杀。”铃铛说道。
宋穗眨了眨眼睛,“官兵?”
“不错。”铃铛点点头,正想继续往下说,不料此时门口陡然传来另一道声音。
“铃铛,你在作甚?怎地跟客人坐到一处去了?”
走进来的妇人看似带着热情的笑,实际笑意不达眼底,趁宋穗不注意,警告地瞪了铃铛一眼。
铃铛顿时站起身,飞快端起水盆。
“宋姑娘,我去厨房瞧瞧吃食做好了没。”她说着已越过妇人,匆匆离开房间。
宋穗:……
她一时无语凝噎。
偏生铃铛娘此时还笑着说道:“我家铃铛不懂事,还望姑娘莫要怪罪。”
宋穗笑了笑,语气温和,“不懂事的人确实有许多,不过并非铃铛。”
铃铛娘笑意一顿,转瞬又恢复正常,当做不曾听见,笑着说道:“姑娘说的是,我家铃铛自小便听话,只是心思纯良,容易遭人哄骗。”
宋穗眸底的笑意更深了,“我常听老人言,孩子的性子恰恰与父母相反,婶子教养孩子不容易罢?”
“如此说起来,姑娘你倒是心思缜密又聪慧,想必令尊费了不少心思。”
宋穗面上的笑意终于逐渐淡去,眸光直直落在铃铛娘面上,“那婶子可就错了,我不及父亲的半分。”
铃铛娘抬眼,恰巧撞入她的眸光,不由得顿了顿,直面袭来的压迫感,促使她到嘴的话,一时吐不出来。
这便是高手过招,字字带刺,字字不见血。
比拼的是心理承受能力。
很显然,这一回合,宋穗胜出。
毕竟无论如何,宋穗是从尸堆里杀出来的人。
铃铛娘此时也意识到,眼前这长相柔弱明艳的姑娘,并非瞧上去那般简单。
方才那一瞬间泄露出来的煞气,竟比县衙那些官兵还要令人心惊。
铃铛娘不禁懊恼自己的冒失行为,不敢再与宋穗多说,低下头,“客栈尚有许多活计,姑娘若是无事,我便不打扰你歇息了。”
宋穗目送她走出房间,又轻手轻脚把门掩上,眸光沉了下去。
红叶镇内与红叶镇外,对于青云山的说辞,竟然有两个。
红叶镇外的百姓眼中,红叶镇百姓的处境比外边的好,且在红叶镇百姓眼中,青云山上的马贼是官兵。
宋穗理不通了。
她倒是庆幸下了青云山并未走官道,而是选了一条不显眼的小道,否则恐怕无法安然无恙到达阳县。
秋意愈发浓厚了,宋穗身处南疆,气候变化不甚明显。
然而此时的京城,秋风瑟瑟,百姓们已穿上直裾短裌衣,皇宫中,皇帝的座椅与步舆皆铺上了细软的垫子。
只听闻轻微一声“嘎吱——”,御书房的门打开,一位白面无须的老太监拿着浮尘,悄然走了出来。
一位机灵的小太监见状,忙不迭上前,轻手轻脚地帮着关上门。
老太监走向等候在旁的一位大臣,“苏大人,你还是先回去罢,陛下没心情见人。”
苏文书闻言,神色不变,又皱着眉望向老太监,轻轻叹一口气,“陛下向来如此,一心为国事,常常思虑过重。”
福公公面上也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抹忧虑之态,“陛下勤勉,心系家国。得此君王,实乃百姓之福,亦为你我之幸。”
苏文书:……
自御书房缓缓往外而行,他回首瞥了一眼。只见福公公姿态摆得端端正正,静静地伫立在原地,神色恭谨,未有丝毫僭越之意。
苏文书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真是个老狐狸!
他在御书房候了足足半个时辰,竟一样消息都摸不到,不论使什么招,皆被那老太监三两下便推开了。
苏文书思及近日传回京的消息。
穗宁公主落水失踪,怀疑已是凶多吉少。
苏文书原以为皇帝对此事烦心,然而转念一想,若皇帝在乎宋穗这个女儿,当初又怎会狠心将她贬为庶人?
且流放到南疆那般不开化的偏远落后之地。
表面上宋穗确实受宠,可她这么多年,仗着帝王的宠爱肆意妄为,行事狠辣又视人命如草芥。
兴许皇帝早就受够了这个恶毒无脑的女儿,于是顺水推舟,将她贬到贫瘠偏远的南疆。
苏文书越想越觉得是如此一回事,不由得露出得意的神色。
宋穗失踪的消息,很快在京中传了个遍。
各个世家子弟听闻此消息皆愣了愣,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穗宁公主在京中世家子弟中的名声,可谓是极差,好些曾无意得罪过她的人,提到穗宁公主仍忍不住心惊。
恶毒无脑的草包公主,是他们对穗宁公主的印象。
可谁能料到,那般不可一世的穗宁公主,竟一朝跌落泥潭,被贬为庶人流放南疆。
眼下还生死不明。
不少人听见此消息,不禁又是唏嘘又是高兴。
“实乃大快人心之事,瞧她那嚣张跋扈之态,我真是每每看了都想要去揍她。”
“未曾想她亦有今日,陛下英明神武啊!”
也有人担忧,“你等切莫妄言,只是生死不明罢了,又未曾说她真死了,倘若日后回京,小心遭罪。”
不过更多人却是不以为然。
然更多之人却不以为然。
“即便未死又如何?如今她不过一介庶人,难不成还能凌驾于我等之上?”
“正是,你等惧她,我却不惧!”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然而谁能想不到,过不久他们就被狠狠打脸。
……不过这是后话。
阳县如今潦倒异常,客栈的铃铛母女显然知晓些什么,却对此缄口不言,闭口不谈城中之事。
宋穗只好想办法从别处打听,没想到在城里转了一圈,一丝进展都没有。
倒是县衙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