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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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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生秧青翠,晚生的叶间还缀有黄花,种地的老把式往地头一站就知道土里的花生尚还生嫩。程石心里新奇,非得自己拔一窝秧起来,根上带土,地头也没了水,他直接在草上蹭蹭,用带了泥的手指剥开,花生米上也沾了泥。
“吃着有花生味儿了,皮也泛红了。”
杨老汉闻言不想搭理他,花生没花生味儿还叫花生?
“叔,接下来要做什么活儿。”
“不用你了,你在家忙你自家的事。”杨老汉想起老婆子交代的,皱眉问:“这离成亲也没多少日子了,你娘那边是怎么个安排?到时候是在村里办席,还是抬着花轿去县里?你们早些定下我们也有个数,柳丫头她叔伯舅姨也都在问。”
“去县里,肯定是去县城办席,我家的亲戚旧友都在县城。”程石早就想到了这茬,之前议亲的时候女方亲戚都没上门,成亲若是还定在乡下,不仅外人要心生猜疑,就是杨家人心里也要犯嘀咕。
“我跟我娘说了,下聘的时候我二舅带着我表兄弟送聘礼来,新房定在村西头,到时候柳儿的陪嫁也都送到那边去,大婚那天接了亲就往县城去,刚好能在黄昏赶到。”
杨老汉听他安排的得当,紧皱的眉头松开,但听到程石一口一个柳儿,眉头又蹙了起来。也不是第一次听了,他还是听不惯,麻酥酥的,他自己的闺女他都叫不出这麻人头皮的称呼。
翁婿俩一前一后往家走,杨老汉要去田里看放水的情况,打发程石自己回去,别再跟着他。
程石随手扯了根草茎叼在嘴里,听着田沟里哗啦啦的流水声,心里琢磨着也去他自家的堰看看。这一个月来没怎么下雨,村里大堰的水一天天少了,但西堰靠山,有树遮阴,水量倒是没什么大变化。
“在鸡的眼睛里,黑毛是最美的,所以这只黑母鸡是鸡群里的大美人,村里的公鸡都喜欢给它踩水,争抢着让它多看它们一眼……”杨柳指着被公鸡追的秃背黑母鸡,又在给小孩们宣传她的鸡贵妃言论。
“它是咱们杨家庄最美最受公鸡喜欢的母鸡,你是咱们村最俏的姑娘……”
不等豁牙小子说完,杨柳先呸了一声,“小混账,再乱说话我喊我弟来揍你。”
“略略略,我又没说错,我娘说我们村里的小伙见到你就像只打鸣的花公鸡。”小孩吐舌作怪,看杨柳瞪眼都比他娘好看,心里美滋滋的,站起来扒着眼睛挑衅,想让她来追他,掉头却看见路上站的男人,吓得瞬间老实了,夹着尾巴一溜烟往家跑。
杨柳也看见了嚼着草茎的男人,见他笑的不怀好意就知道他听到了不少,她冲他不好意思笑笑,提起菜篮子朝他走去。
程石接过她的菜篮子,看了眼被一只黑尾巴公鸡按住的黑母鸡,两只鸡一上一下蹲着,周围还有其他公鸡炸着毛盯着,着实像杨柳所说,这只黑母鸡可能是鸡群的大美人。
“看什么看啊!”杨柳面上发烫,跟小孩胡说八道她没觉得有什么,但被他这么盯着,乡下常见的公鸡踩水都变得不堪入目了。
程石:“没想到你在村里这么受小伙子欢迎。”
杨柳扬起脖子,骄傲地哼道:“又不止你一个人长了眼睛。”
“惭愧,到底还是你眼神好,村里这么些长了眼睛的小伙子,你偏偏看中了我这个外来的。”程石眉眼含笑,拎着菜篮子倒退着走,盯着她问:“是不是我的眼睛要比旁人的长得好?”
“非也。”杨柳起了逗弄他的心思,灼热的视线从他脸上一路往下游走,“旁人的我不知道如何,但你的如何我见过。”
天太热了,热得人口舌发干,程石偏头四处看看,路边的人家都敞着大门,他也不敢做什么,见篮子里有青瓜,也不管洗没洗过,拿了一个大咬一口,先把嘴给堵上。
杨柳看他这一连番的动作,捂着嘴发笑,挨了瞪越发笑得欢快。
一直把人送到家门口,程石把菜篮子递她手里,“我就不进去了,有事去家找我。”
“我可不敢。”
不敢?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是个笑话。
程石看她进门,在枣枝上拽了几棵青枣子才转身往回走。
……
又过了大半个月,天上的日头一日比一日烈,稻田里水干了,村里的人挑着桶从井里和堰底里提水往田里灌,村里的大堰只剩了一个个小水坑,里面的鱼和泥鳅没被人逮回去的也晒死发臭了。
“天太热了,又好久没下雨,堰里死了好几条鱼,飘在堰中间又捞不起来,晒一晌午就臭了。”坤叔等程石送走村长了才说话,说堰里的鱼也有两三年没清了,这个时候放水也能把堰里的鱼逮起来拉到镇上去卖了。
“往年呢?以往天干的时候西堰可有放过水?”程石问。
坤叔摇头,“又没主家人在,我哪里拿得定主意,但有人夜里去偷水我也没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这次不放水,到了晚上还是会有人来偷水,你我又不能睡在山脚下盯着,夜里有人把堰口挖了放水也逮不住人。”
程石不懂村里的弯弯道道,但他下过地收过粮,知道种庄稼的苦累,想着他要是不肯放水,杨家庄的稻子或许要干死一大半。到了傍晚他往杨家走了一趟,出门后去了村长家,说放水可以,但村里的人要给他水钱,一亩田十文钱,让村长收齐了给他送去。
“我收到钱就开堰放水。”他对村长说。
“行,你等我消息。”村长送走程石就去村口敲钟,跟村里人通知这个事,“不愿意出钱的就把自家的水田通水口堵着,愿意掏钱的来我这儿按亩数交钱,十文一亩。”
杨柳站在枣树下模糊能听清村长的话,拿钱买水的主意是她出的,今年是恰好赶上堰里的鱼能捞起来卖,放水不损失什么。但若是以后再遇上干旱的年景,鱼苗若是还没长成,那时候若是拒绝或是要钱都遭人恨,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做慷慨的好人。
程石在家跟坤叔张罗着捞鱼,他骑快马去镇上买结实的渔网,嫌水桶太小,直接把木匠做的浴桶都给买下了,买的多人家还给往家里送。
杨家地里的花生也不拔了,老老少少卷了裤腿下堰拉网,跟他家亲近的族人也都来帮忙,有牛车的拉牛车来,力气大的男人就下堰抬了装满鱼的浴桶放牛车上,再由人赶着牛送到程家去。
“这鱼可真肥,长的有两三年了吧。”围观的人看的眼馋,堰里的水少了,鱼被惊的甩着尾巴跳出水面,白色的鱼鳞在昏黄的泥水里若隐若现,岸上的看客瞪着眼珠子给水里的人指点,“后面有个大鱼跑了……对对对,就是那个方向,看水里有咕噜泡的,就在那儿藏着……哎呦好大的黄骨鱼,之前清堰底给漏下了吧,看样子有七八年了……”
岸上看的比水里逮的更激动,有那耐不住的,脱了草鞋扎了裤腿也下了堰,顺手把陷在泥里的小孩给拔了起来,“滚你娘的蛋,别在水里多事。”
小孩朝他翻个白眼,拖着一串鱼继续在泥里淌。
……
程石二舅和他表兄弟跟人过来在水里找了好一会儿都认出哪个是程石,水里的男人满身的泥水,头发上甩的也是稀泥,脸上糊的也有,一个个快活得像撒欢的狗,只差像水牛一样在水里打滚。
“这条鱼你提回去,黄骨鱼炖汤好吃……”
“阿石。”姜长盛听到熟悉的声音才发现人就在离他三尺远的地方,再看俯身跟他说话的俏丽姑娘,“是弟妹吧?我是阿石表兄。”
“二舅。”程石看到人从水里起来,身上的泥和水顺着衣摆裤腿往下淌,“来之前怎么没先捎个信?”
“没想到你这么忙。”姜成安身形魁梧,嗓门也大,他冲杨柳笑着点了点头,琢磨着杨家人说不准也在帮忙,撸起袖子准备也下堰,“堰里的鱼还有多少?”
“不少。”程石给杨柳介绍,“这是我二舅,这个是我二表兄,姜长威,这个是四表兄,姜长盛。”
“二舅,二表兄,四表兄。”杨柳一一叫人,“为了我们的事劳烦你们跑一趟。”
姜二舅这才正眼看她,说话落落大方,不怯不羞,乡下的丫头倒是没养出一身小家子气。
“日后都是一家人,不说这客气话,你家长辈可是也在堰里?”
“都在,从一早就来给我帮忙。”程石喊他两个表兄别傻愣着,“小时候没玩过泥,今天我给你们补上。”
话落头上就挨了一巴掌,三人就这么打起来,你拉我拽,推推攘攘一齐下了水。
杨柳看姜家二舅下水了先被程石带去跟她爹说话,又介绍了堂叔伯,这才提着鱼往回走。
“柳丫头,这几个人是程石的?”岸上有人问。
“他舅和舅家兄弟。”
“来下聘的,拉了整整五马车的聘礼。”有亲眼看到的妇人咂嘴,“满满当当的,都扎着红喜花,看着比你大姐的聘礼还重。”
“她们姐妹俩在村里嫁得是一等一的好,俩姑娘都好福气,婆家也都是好人家……”巴拉巴拉的,杨柳这个当事人夹在中间都插不上话。
鱼比肉便宜,周围几个村知道杨家庄有放水捞鱼的,趁着晌午都挑着水桶来买鱼,本村的人更是在鱼还没离水的时候就挑好了,一桶鱼一桶水,回去倒在水缸里养着,养得好的能吃一两个月。
傍晚,鱼捞得差不多了,先前拦的水也扒了泥放下来,等天黑了堰底的水也有半人深了,剩下的小鱼苗不至于给晒死。
程石给下堰帮忙的人每人送两条大鱼,跟杨家沾亲带故的更是多给一条,等人散了他挑了两水桶鱼给他老丈人家送去,有这些办喜宴的时候不用买鱼了。
家里能装水的东西都装了鱼,姜二舅洗了澡出来满鼻子都是鱼腥味,好在他也是粗人,更难闻的味道也闻过,也不嫌弃。他看了鱼又去看院子里竖的木头人,粗略地扫一眼,面上的嫌弃之意毫不掩饰。
等程石回来,进门他就问:“你这几个月可有好好练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