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今天也在努力工作》寄砚山秋

20、舞会前夕

　　尤维亚看向错愕的精灵：“初次见面，精灵族的王子殿下。”

　　面前的恶魔看起来彬彬有礼，言语间也十分客气，并不像其他恶魔那样轻视他，但沙拉曼德还是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一步：“你是谁？”

　　再怎么有礼貌，那也是地狱的恶魔，他不信这个恶魔救自己只是因为爱心泛滥。

　　沙拉曼德隐晦地打量着面前这个姿容出色的恶魔，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能带他直奔第九层地狱，想必这是地狱五位大恶魔中的某一位。

　　凡间不参与圣战，沙拉曼德诞生不久，只从教导自己的长者那里听说过五位大恶魔的名号。

　　魔龙贝希摩斯，巴尔，罗弗寇，梅菲斯特，还有最为神秘的尤维亚。

　　尤维亚微笑，并不在意他眼中的警惕：“你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我叫尤维亚。”

　　“我知道你，”沙拉曼德更加惊讶了，“前来精灵族游玩的天使们说起过你，说你在不久前的圣战中将阿斯蒙蒂斯殿下抓回了地狱，还让天堂与地狱停止了圣战。”

　　在被抓到地狱之前，沙拉曼德经常听到来精灵族的天使因为这件事大骂尤维亚奸诈狡猾，并心疼阿斯蒙蒂斯在地狱受苦受难的那几天。

　　天使们把阿斯蒙蒂斯在地狱的经历说得绘声绘色，好似他们也跟着阿斯蒙蒂斯一块被地狱抓了进去。说到激动处，有些感性的天使甚至还掉了几颗晶莹的泪珠。

　　天使们过激的反应吓得沙拉曼德以为阿斯蒙蒂斯在地狱受到了惨无人道的迫害，他本以为尤维亚的形象应该是面目可憎、老奸巨猾，却没想到是个容貌和气质都丝毫不逊于炽天使的恶魔。

　　想想倒也合理，这个世界里容貌和实力相挂钩，越强大越好看。

　　反倒是天使们对尤维亚的描述，想必是掺杂了大量的个人情绪。

　　沙拉曼德震惊的眼神暴露了不少信息，猜到自己在天使们的谩骂中成了什么形象的尤维亚不禁沉默。

　　果然，虽然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但天使们还在对他带走阿斯蒙蒂斯这件事耿耿于怀。

　　另一边的沙拉曼德在惊讶过后，手指悄悄抚上弓弦。

　　他们离开角斗场之前，面前的恶魔让侍者将弓箭归还给了他，并让他喝下了解药。

　　特地变装潜入将他从角斗场中救出来，还给他弓箭和解药，看起来这个大恶魔对他好得有些过分了。

　　但是……为什么？

　　沙拉曼德在角斗场待的时间不长，但这段时间足够让他从其他恶魔口中旁敲侧击到一点信息：比如这家角斗场是在大恶魔之一的贝希摩斯的庇护下才开起来的。

　　尤维亚和贝希摩斯同为大恶魔，他们才应该是有相同利益的盟友，他身上又有什么是值得一个大恶魔特地出手搭救的呢？

　　还是说，他们在争权夺利？

　　尤维亚没在意精灵的小动作，他看着沙拉曼德警惕的眼神，耐心解释道：“我和贝希摩斯虽然同为地狱的大恶魔，但并不代表我认同他的所有行为。”

　　“就比如这次的角斗场，很早之前我就曾明确地禁止过这项活动，但总有些恶魔并不愿意乖乖听话。”

　　沙拉曼德冷笑道：“你是想说，这件事和你毫无关系，而你只是一个突然大发善心所以特地来救一个奴隶的恶魔吗？”

　　尤维亚丝毫不在意沙拉曼德讽刺的话，他只是微笑着：“你可以随便找一个恶魔、堕天使或者黑暗精灵问问，我确实很讨厌这项活动，地狱里厌恶这项比赛的恶魔也大有人在。”

　　沙拉曼德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所以你将我救出来，是不希望精灵族因此和地狱的关系变得更加恶劣吗？”

　　个人行为，不要上升地狱？

　　沙拉曼德的脸色奇怪起来，很难想象一个大恶魔居然会担心这个：“可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

　　“如果你想要证据的话，不妨在我的宫殿里留宿几天，”尤维亚伸出手，修长洁白的手指在提灯妖精的灯光下显得如玉般温润，“我会让你看到我的诚意。”

　　沙拉曼德犹豫了一下，随后将手放到大恶魔的手中。

　　其实他也没有别的选择，单凭他一个人，根本跑不出九层地狱。

　　手指相触的那一瞬间，沙拉曼德感觉眼前一花，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已经从街道上来到了尤维亚所说的宫殿里。

　　等眩晕感过去，眼前早已不见了尤维亚的身影，一名侍从站在他面前：“请让我为您带路。”

　　他带着主人新带回来的光明精灵去了偏殿。

　　离开沙拉曼德面前的尤维亚并没有继续待在宫殿里，而是去了一处宅邸。

　　他之前在角斗场的房间里和贝希摩斯达成了交易：既然你只想要钱，那我就给你钱。

　　不管超出几倍，尤维亚都给得起。

　　毕竟，要论整个地狱谁是最富有的恶魔，非尤维亚莫属。

　　见钱眼开的贝希摩斯当即出卖了寻求他庇护的恶魔们，告诉尤维亚领头捣乱的是一位叫克里斯的恶魔公爵，并且这位角斗场的幕后老板将要举办一场秘密的假面舞会，受邀者全部都是角斗场的常客。

　　而给沙拉曼德打上奴隶印记的，正是克里斯公爵本人。

　　尤维亚不准备放过这次机会，所以他准备去抢一份邀请函。

　　至于为什么是亲自去抢，而不是直接跟贝希摩斯要，背后的原因令人落泪。

　　——克里斯公爵没邀请他，因为贝希摩斯一向对舞会之类的活动兴致缺缺，并且很早之前就把话说死了。

　　“我是不会去参加那些的，如果哪天我主动去了，说明那个人肯定不是我。”

　　真没用，而且还拖后腿。

　　尤维亚当时在心里骂了贝希摩斯一句，面上倒还是微笑的。

　　好在贝希摩斯也不是完全没用，他努力从自己满是金币的脑子里找出了几个熟悉的角斗场常客，让尤维亚随机挑选一个倒霉蛋去抢。

　　于是尤维亚带着兔子去抢劫了。

　　他轻而易举地闯入了其中一个倒霉蛋的宅邸，在他的卧室中随意地拉了把椅子坐下，静静等着对方回来。

　　沙拉曼德那一场已是最后的压轴赛，他们不需要等太久。尤维亚顺毛摸了几把兔子的脑袋，语气中略带可惜：“如果你不是个兔子，我就可以带你去舞会了。”

　　阿斯蒙蒂斯的耳朵动了动。

　　尤维亚继续逗他：“如果你能变成人型，我希望是浅金色的长发，湖绿色的眼眸。因为我喜欢的炽天使就是这副模样。”

　　阿斯蒙蒂斯慢慢转身，把头埋进了身子里。

　　但是系统的提示音暴露了他的心思。

　　【阿斯蒙蒂斯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50】

　　尤维亚弯了弯唇角，果然，他就知道阿斯蒙蒂斯喜欢这种直白大胆的示爱。

　　没过多久，被尤维亚选中的倒霉恶魔回来了。

　　他满身酒气，醉醺醺地打开门，发觉房间内还有其他人的时候嘶哑着嗓子怒斥：“什么人敢擅自闯进我的房间？！”

　　话音刚落，一阵锐利的风疾驰而过，削断了他的耳垂，风蹭过他的脖颈，鲜血缓缓渗出。

　　“啊啊啊啊啊——”恶魔痛得大叫，捂着自己的耳垂颤巍巍地看向眼前的恶魔，原本被酒精麻痹了的思维终于在剧痛之下清晰起来。

　　那双令他心惊胆战的蓝色眼睛也清晰了起来。

　　他颤声道：“尤、尤维亚大人……”

　　“不错，”尤维亚捂着怀里兔子的耳朵，把他埋进自己的臂弯里，“你还能认得出我。”

　　恶魔讪笑着讨好，哪怕此刻他心里疼得直骂：“敢问尤维亚大人，您有何贵干？”

　　尤维亚摸着兔子柔软的皮毛，垂眸浅笑：“有些话，不需要我亲自挑明吧？”

　　他刚刚从角斗场回来，还有什么不明白？

　　恶魔立刻出卖了上头的克里斯公爵，语无伦次：“是他，都是他干的……他还给了我一份邀请函，是他要举办一场舞会……”

　　尤维亚伸出手，那恶魔便慌忙地站起身把邀请函放到了他的手上。

　　暗红色的邀请函边缘描着金线，尤维亚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恶魔的名讳——诺斯特。

　　“诺斯特。”

　　恶魔连忙应声：“尤维亚大人，我在。”

　　“你说，你这样的行为算什么？将功补过？”

　　恶魔的后背顿时起了一片冷汗：“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

　　尤维亚勾起一抹浅笑：“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他拿走了邀请函，便必然要去舞会；他要去舞会，那舞会上的人定然不会有好下场。

　　倘若想要通风报信，那最好要再三掂量。

　　诺斯特立刻点头如捣蒜，聪明地选择了明哲保身。

　　尤维亚带着邀请函回到了寝殿。

　　他把阿斯蒙蒂斯放下，独自一人泡在浴池里，四周满是氤氲的雾气，温暖的水让他的精神放松下来，开始慢慢思考以后的路。

　　精灵族最擅长种植，而地狱目前最缺的就是粮食。

　　他希望利用沙拉曼德，让精灵族扭转对地狱的印象——主动要求与天堂停战的地狱已经非同以往了。

　　而舞会上的权贵，就是最好的祭品。

　　尤维亚撩起湿漉漉的长发，他想，圣战停止后的现在，地狱也不需要这群贵族上战场出力了。

　　只知道奢侈享乐、还不愿意听从他的贵族们已经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杀一批，再扶持一批。

　　梅菲斯特不知所踪，巴尔不在乎这些事情，罗弗寇不会反对对地狱有力的事，剩下的宣称要庇护他们的贝希摩斯……只要钱到位了一切好说，并且现在已经被他用钱搞定了。

　　系统：【早就该这样了，虽然赏罚分明没什么问题，但在地狱，果然还是铁血手腕最有效。】

　　尤维亚离开浴池，穿上浴袍，他难得赞同系统一次：【你说得对。】

　　他来到寝殿，阿斯蒙蒂斯正无聊地蹲在床边看月亮，第无数次怀念原来的身体。

　　自从变成兔子以后，他的行动处处受限，今天晚上是他变成兔子后的第三天。

　　阿斯蒙蒂斯不知道别西卜的药效会维持多久，接过魔药的时候他没有问这件事，虽说加百列之前提到药效大概有四五天，但那也只是猜测而已。

　　一双手将他抱了起来。

　　他抬起头，一小片洁白的胸膛映入他眼中，黑色的发丝还未干，水珠顺着脖颈，流过精致的锁骨，没入深色的衣袍，洇开一小片水渍。

　　阿斯蒙蒂斯猛地闭上眼，恨不得把头埋进自己的身体里。

　　尤维亚：“……？”

　　随即他忍不住笑了：“兔子也会害羞吗？”

　　阿斯蒙蒂斯没有理他。

　　他没有害羞，只是非礼勿视！

　　尤维亚将他抱在怀里，抱着他来到了床上。

　　这几日阿斯蒙蒂斯都是和尤维亚睡在一张床上，一开始阿斯蒙蒂斯还会特意跳到角落里，但渐渐地也习惯睡在尤维亚身旁了。

　　尤维亚熄灭了灯光，寝殿内回归黑暗。

　　“晚安。”

　　尤维亚清冽的嗓音在阿斯蒙蒂斯耳边响起，他凑近阿斯蒙蒂斯，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忽然留下了一个很轻的晚安吻。

　　“一个晚安吻。”

　　随即他闭上了那双如宝石般夺目的蓝色眼睛。

　　等到均匀的呼吸声响起，阿斯蒙蒂斯才踌躇地凑上前。

　　他静静地看着尤维亚的睡颜，过了很久，他才轻轻碰了一下尤维亚的额头。

　　晚安。

　　阿斯蒙蒂斯也闭上了眼。

　　【阿斯蒙蒂斯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55】

　　尤维亚弯起唇角。

　　系统：【诡计多端的恶魔。】

　　尤维亚懒得理系统。

　　翌日，血月的光难以照亮第九层地狱浓郁的黑暗，即使已经是清晨，寝殿内依旧漆黑一片。

　　尤维亚醒了过来。

　　他头脑尚且有些不清醒，朦胧中睁开眼，一片浅金色闯进了他眼中。

　　尤维亚愣了一下。

　　他原本就没好好穿的浴袍被蹭得更加松松垮垮，一个浅金色的脑袋埋在他肩膀处，近到尤维亚甚至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吐息。

　　阿斯蒙蒂斯变回人型了。

　　但这不是让尤维亚沉默的原因。

　　尤维亚试图不着痕迹地拉开一点距离，然而他刚向后退，睡梦中的阿斯蒙蒂斯便再次紧贴上来，双手揽住尤维亚的腰，等到尤维亚不再乱动才舒展开眉头。

　　阿斯蒙蒂斯温热细腻的肌肤紧贴着他的身体，双腿细长笔直又柔软，触感极好，脚尖轻蹭着他的小腿。

　　尤维亚彻底沉默了。

　　他第一次感到慌乱：【阿斯他……】

　　系统：【什么？】

　　尤维亚：【他怎么没穿衣服……】

　　系统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反问道：【兔子穿什么衣服？】

　　系统继续补刀：【你该庆幸阿斯蒙蒂斯是半夜在床上变成的人形，如果是在其他时间、其他地方，就凭你天天抱着他不撒手的那个样子，他就要裸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