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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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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寄奴正在向主子汇报他那边传来的消息。
皇帝诏书已经昭告,由他的二皇侄虞松醇继任皇帝,国号为启隆。
京城戒严七日,皇陵即将迎来灵柩到达。
马蔺已经带人前去准备好的埋葬陵寝做准备。
这就意味着,虞荆芥有段时间不得清闲。
刘寄奴端上熬好的汤药,示意主子喝,“主子,咱们得要防范一番,这夺位皇帝,可不容小觑。”
“确实,比他那大哥强多了,这么短的时间,已经稳住形势,看来准备做的很足。”皱眉,瞧了眼几乎接近黑色的汤药,拿起仰颈而尽。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
看的刘寄奴一阵眼眶发酸。
可怜的主子,如果不是生病的话,早就在皇陵的一角之下了。
收起酸涩,刘寄奴又端来一盏小点心,送到主子跟前,虞荆芥微微皱眉,最后在刘寄奴的眼光下,还是拿起一块,塞进嘴里。
停了会,刘寄奴在给他捏肩,听他继续说。
“宫里既然都顺服了,我还有什么可争斗的?”
“只要他不拿我下手,我这个当皇叔的不介意低头。”
刘寄奴深感欣慰,他的主子想的比他更深远,自己跟紧他就好。
门外,侍卫长常山在呼唤,“禀殿下,八万送来消息。”
刘寄奴打开门,让八万昂首挺胸,迈着小八步进来。
虞荆芥轻扯它翅膀,八万以为主人在陪它玩,忽闪忽闪,翅膀扑的更快,惹得一阵风过来,全是臭味。
熏得虞荆芥拿了纸条便将它送出门外去,“有好肉,有好水,吃了好好睡,空了去河里打个转,把你一身脏毛好好洗洗,记住:别到处乱叼东西回来,不然,有你好看。”
八万好似不满地哼呼两声,收起翅膀,继续迈着八字步,去自己的地盘好吃好喝。
纸条一览而过,在指尖顿时成为齑粉掉落。
“宫里的人说,太后,现在是太皇太后,已经移驾到丰园。其他一切正常。”
这八万传回来的消息的确让人震惊,尽管声音不大,刘寄奴却明白,主子这是生气了。
丰园,曾经是虞荆芥的出生地,他在那里和他母妃香嫔,在那里度过了五年的好时光。
只可惜到了六岁,香嫔突然惨死,毫无根基的他,被太后收养在跟前。
本以为会开始过的幸福,哪知太后只是想要好名声,并不是真的想养育好他,将他随意放置在一处小院里。
刘寄奴因为犯了错,被罚分派到他身边伺候。
主仆两人,每日靠着巴结守门的太监送来的早晚两餐,一直熬到12岁出宫开府。
按照组制,他本应该在年满十六之后才能出宫开府,可初当皇帝的大哥不知怎么的,突然不放心将他留在皇宫,便早早下旨,以宫外居住利于养病为由,把他打发出去,还派不少人盯着。
他至今都没弄明白,他那和他从无联系的好大哥,为何会登基后想起他,照拂他。
也许,最初的皇帝,还是想好好做一名深得人心的贤君。
皇弟仅三位,其中和他年岁最近的便是虞荆芥,久病床前的人,又大字不识,这样的人,应该是掀不起浪来的人。
何不让他抱有感恩之心,出宫开府,是最大的恩赐。
为了隐藏自己,虞荆芥开府后才开蒙,对于已经十二岁的少年,已经错过最佳年纪,认字写字是何其艰难。
从十二岁到十五岁,这三年间,他暗中差人一共请了十位老师,轮番来教学,日夜不停歇。
即便生病躺下,他都是躺着听老师讲解。
仿似自己像缺水的苗,急盼雨水灌溉。
那三年,他自己简朴到极致,平王府最大的开销便是老师束脩。
直到十六岁,感觉已经和同龄的人学识已经差不多,他才放缓节奏。
对于京城和皇宫的记忆,虞荆芥除了经常无故生病之外,便是时时感到的冷和饿。
可他的饿冷,是看到再好的东西,都食不下,再暖的裘被都捂不暖他的身。
以致于到了皇陵十年,他都处在吃不下和浑身凉的病况之中。
思绪回来,虞荆芥轻啜口滚烫的茶汤,“太皇太后为何会选丰园?难道是看中丰园曾经是我母妃住过的园子?”
“决明探查,丰园地下有暗道,可以直通宫外。”觑了眼主子,见他脸色如常,继续道,“太皇太后是不是有什么新花招?”
再有花招,也是古稀老人,更何况我这位才昭告的二皇侄,可不像他大哥那边懦弱无能。
本王住了五年都不知道有暗道,她,居然知道,可见一定不是随意起兴。”
······
云玳玳醒来,梳洗干净后便做了决定。
她要再招人探一探,爹爹的昨天的那位贵客,更多底细。
这样的事,红衣干不了,只能找沉稳点子多的绿衣。
主仆俩在房里叽叽咕咕一阵后,绿衣拿起云玳玳交给她的钱袋子出了燕窝。
趁着机会,云玳玳又将有八个蝌蚪文的布条拿在手里瞧,左看右看,她···还是不认识。
只好恹恹然,再次塞回抽屉里。
正巧绿衣回来。
“守门的川楝子说,那人带了斗笠,连进书房后都还带着。
身高中等,和家主差不多高。只是身材有点胖,因为进门前,川楝子看他抖肚子上的衣裳都汗湿了。”
绿衣说完,云玳玳招手,让她下去歇一歇。
怕别人看到长相,说明这人对这里比较熟悉,甚至有熟人在此地。
如果没蹊跷,不会这么做。
可整个镇子的人,能够被爹爹如此礼待的,没有几个。
这其间的人,在脑海转了一圈,没有一个长得胖的。
正冥思苦想,红衣练完武一身汗进来禀事。
云玳玳见她急不可耐,不停走来走去,只差脸上写着:小姐快来问我。
她故意不问,把玩着一把团扇,在矮榻那倚靠着,闭目养神。
到底还是年幼性子急,红衣一股脑全都倒了出来,“隔壁石家的大哥,听说又被人打的稀巴烂,扔在街上。他妹石楠叶在外面,说要找你。管家没让,说你不在家。”
云呆呆面色灰暗,冷哧一声,“又来找我借银子?根叔做的对,救急不救穷,她要做好人,自己做去,我不搭理她。”
“就是,咱们云家的钱,也不是天上掉的,再说,她那哥乱泥糊不上墙,自己要往里坠,就别想拉别人。”
石家三兄妹,父母双亡后,石家大哥石菖蒲便开始堕落。
好好的书不念,成天到处乱晃,染上赌瘾后便开始倒卖家当,两妹妹自然不让,这一两年,石家就没安生过。
作为邻居,作为同龄人,石楠叶自有家务要操持,和天天表面闲玩的云玳玳可不是一路人。
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和云玳玳的关系,也只是邻居,谈不上朋友。
见她姐妹被她哥揍得可怜,她也曾站在墙头,给过几次碎银。
哪知,只要有事,石楠叶便会来找她。
云玳玳曾经劝过她:让她拿出点手段出来,逼她哥一把,她只是摇头哭,什么也不说。
自那以后,云玳玳对她的心,渐渐淡了。
察觉到的石楠叶,再次求救时,便换了她妹妹石荷叶前来。
再次忍住性子救济过几次后,云玳玳便不耐烦了。
她不是菩萨,自没有那大把的善心施舍,再加上她爹知道后,训斥过她几回,她从此后便将隔壁的打骂当成不存在。
心肠也一天比一天硬起来。
自己不立起来,指望别人,终究是空中楼阁。
等到夜深,隔壁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应该又是吵闹的一夜。
云玳玳捂住枕头,闭眼睡去。
翌日。
葛根需要出门,官、商道都被封,自然只能走小道。
出门前,云玳玳半撒娇半辩解的阻止他给自己带东西的想法。
见他正在检查装车的药材,云玳玳还特意嘱咐跟他一起去的儿子葛南星。
正在掉牙的小子露出豁出来的一处牙床,憨笑道,“大小姐尽管放心,我爹买东西可是要用算盘算的。主子们说的,他可是刻在脑海里。”
捏他大脸庞子,云玳玳怜爱笑,“你也少吃糖,牙齿掉光了已经都没媳妇。”
“好咧,听大小姐的。”脆生生的嗓音,让云玳玳又曲指弹了一把他的大额头。
陪着一起的红、绿衣,总算松口气。
等葛根一行离开家,已经是太阳高升,街上已经有人走动。
旧皇帝驾崩,崇阳镇又要热闹好一阵子。
云石斛给她下了新指令:街上乱,这段时间乖乖在家呆着。
双脚还没转弯,便听见隔壁传来嚎哭,云玳玳蹙眉,下意识要躲,赶紧往后院而去。
哪知,忽地有人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腿,哭声震天,“云小姐,救我!”
红衣想上前,被云玳玳摇头示意,石楠花鬓乱眼红,簌簌眼泪往下掉。
纵使心肠再狠,看到此刻也只有哀叹一声,怜悯万分。
“说吧,怎么救?借钱是没有的,给你几个馒头,我还能做主。”
试着把腿往后退,依然被她抱的紧紧的。
有些愠恼,说话便不再有温度,好像自己只是在阐述一个可悲的现实。
石楠花见她这般,禁箍的手,渐渐从她裙摆松开,凄婉无比悠然道,“你怎么这么狠的心肠?邻居落难也不帮?亏我还那么信任你!”
云玳玳哭笑不得,这种强词夺理还说的掷地有声,她都不知该怎么辩驳。
有人围拢过来,对着这处指指点点。
云玳玳叉腰想了会,故意高声吩咐道,“绿衣,给她三两银子,算是对邻居的接济,以后,两家不相往来。”
双手无力垂落两侧,石楠叶蹲坐地上,喃喃道,“不够,我要三百两,我哥才不会被人砍手指。”
云玳玳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冷哼,还未待她开口,自有围观者议论,“敢情云家是欠你的?张口要那么多?住她家隔壁,倒霉。”
“就是,借钱还有个规矩,她这是明着要啊?哪来那么大的脸?”
“赌博又不是云家让你去的?不要脸耍赖还理直气壮?”
云玳玳听着围观者的话,收起佞气,努力让自己显得可怜巴巴一些。
石楠花越听脸色越难看,却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是眼巴巴望着云玳玳,所有表情只写了几个字:我更可怜。
看她梨花带雨,云玳玳装不下去了。
冷声道,“可以,三百两我可以借给你,也不要你利息。不过,要立字据,乡亲们还要作证,半年之内还不上,拿你家房子抵押,你看如何?”
红衣赶紧去拿纸笔,绿衣去找云紫苏拿钱。
只要盘下石家房子,云家的院子又能大一圈,红、绿衣是最高兴的。
乡亲们也觉得不错,频频点头,“就该这样,清清楚楚,还不上就给人家房。谁的钱也不是白来的。”
石楠叶见状,吓得脸色煞白,“那我家没房子,住哪儿?”
云玳玳冷睨她,“那就是你们石家的问题了,愿意咱们就去里正那画押,写清楚。不愿意,拿上我可怜你们家的三两银子,有脸的话,以后休要再来缠我。”
“对,对,就该这样,还给她三两银子,已经很多了。云家小姐真厚道。”
“就是,就是。”
······
石楠叶最终不敢去画押,也不好意思拿那三两银子,只好灰溜溜的家去了。
不远处正在一处茶摊等人的虞荆芥,将这些全都看在眼里。
云家小姐···心肠够狠。
果然,不容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