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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生生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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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个夜里,白晨在房中只待了不到片刻,几乎是刚关上门就接到戚风的来信,于是冒雨赶去镇外碰头。
八重门与仙雾林相对而立,两者各据一座高山称王,井水不犯河水,后来仙雾林成为禁地,南宫衡便把看守禁地的任务托给了宇文成功,所以这段时间里,戚风冒险潜伏八重门寻找能够不惊动任何人而进入仙雾林的方法。终于在一次机缘巧合中,他奉命巡守仙雾林外围,在三尺地下找到一个狭小仅能通一人的洞口,整条洞用荆棘铁网堵得密不透风,锈蚀的铁杵斜斜地横插在洞中。
一日深夜,戚风避开所有人钻进了小洞中,只是清去铁荆棘就快让他耗到天亮,好在这洞虽堵得严实,却不算太长,他估算只有不到一百尺,走到尽头,参天大树拔地起,或许是正当清晨,雾气格外浓重,他无法分辨那处原貌如何,也不能判断危险与否,时间不允许他再往前探,未免遗失时机,他才特来向白晨禀报。
仙雾林离此地算不得远,白晨本想趁夜上山,最多再等待一个白天,就能看看那地洞是否真的通向仙雾林内部了,但突然之间,镇子另一头平地而起一场雪暴,范围广大,威力骇人,他没来由地心悸,更想去雪暴中心看看,这愿望比去仙雾林来得更猛烈。
功夫不大,他与戚风分手,转身朝着雪起的地方赶去,只是风雪太劲,他竟一时过不得,硬是干等到其势头减弱了才前去一探究竟,然后就碰到了一身伤的南宫衡。
在南宫衡昏睡之时,他验了他身上的伤,除了胸口所中一掌以及内力耗尽虚脱之外,其他都只称得上皮肉伤。
什么情况下,什么人能逼得南宫衡耗尽内力逃命?
白晨侧坐在桌边,面对着床铺,凝眸问:“谁伤的你?”
南宫衡复又睁眼,偏过头看了看他,兴味阑珊。“问这个做什么?”
“哼,当然是打算和他交个朋友了,”白晨嗤笑道,左臂一扬,相当不屑地翘起右腿,“把你打得像条狗一样,我很开心。”
“咳咳——”南宫衡气虚得很,偏生白晨这厮习惯了嘴毒,毫不留情气得他喉头一阵腥甜。
罕见地,白晨的眼神慌乱了一瞬,急切的想要找补些什么:“喂,你这么不经气啊?我说、说着玩,又不是真的……”
南宫衡背对着他摆了摆手:“你出去,我要缓缓,指不定哪天让你气死。”
白晨不走,固执地凑到他床头问:“那你先告诉我昨晚发生什么了?谁伤的你?”
南宫衡顿了一会儿,抬眼:“你下一句话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他脑子里划过韩家话本子里相当经典的一幕,也是现在这样,他受了重伤,白晨阴着脸霸气发言:“谁敢伤你,我要他百倍奉还!”
“什么?”白晨愣了愣,眉头轻蹙,良心发现似的,吐出一句难得的好话,“我给你报仇。”他当然是担心南宫衡小心眼记恨他,不帮他找七星赤霄图和蛊虫的下落了,在这之前,他觉得自己勉勉强强能当个什么狗屁的贴身护卫吧,所以给南宫衡报仇也是理所应当的。
昨天还想要解除赌约的人,仅仅几个时辰就转变的想法,个中内情,就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他说得那么认真,以至于南宫衡差点信以为真,好一会儿后,反应过来了,他捂着刺痛的心口笑得发抖。“你别背后刺我一刀就谢天谢地了。”
平心而论,白晨没有为他报仇的义务,所谓贴身护卫确实只是一句戏言罢了,他原本只是想把白晨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至于让他真的保护自己,他还没这个胆量。
昨天那人神秘又危险,他下意识不想让白晨参与进来,反过来想要保护他,就好像他们还是很要好的师兄弟。
白晨负气离去,只觉一片好心喂了驴肝肺,越想越气,拦住一个小二就说:“给那边房间上一桶热水,再去街上买两笼竹笋肉包、一个武大煎饼,沏壶清茶一起送进去,不用伺候。”他一边从兜里拿出一吊钱扔给小二一边急忙忙往楼下去,显得很不耐烦似的。
小二手忙脚乱地接住钱应声说:“得嘞客官!”
一场雨把整个小镇都冲洗得清清爽爽,朝阳洒在还未干涸的水坑里,长出一片片绚烂的向阳花,一只脚踏进一个水坑,打破了一面小镜子,破碎的镜片向四处飞溅,白晨却只顾闷头走,管不了弄没弄脏鞋子。
早市散场,一些人结伴回家,路上闲聊:“昨天夜里你们听没听见东边的大动静?”
“可不是嘛!老刘头回来说看见那菩萨庙塌了,难不成是地动?”
“我看不像……今早我起来一看,屋檐上居然有一层厚厚的雪。”
“怎么可能?这都快要小满了……”
“不信?走走走,跟我回家去看。”
听说有怪事发生,来了一堆好事者,呼啦啦涌向镇东破庙,白晨先人一步,到地方时还空无一人,一片雪盖的废墟逆来顺受地匍匐着,围着庙的四方院墙倒了两边,还剩两面颤颤巍巍地站着,角落一个破成个瓢的大水缸积了半缸雪水,细看之下竟有密密麻麻的水虫在活动。
只一眼,连白晨也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他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木条,在缸中搅了搅,霎时,那水面就像是沸腾了一般,无数的水虫翻涌激动,水花四溅,一条水虫一跃而出,两端尖中间鼓,虫身上一层接一层的褶子,像是春天的竹笋,半截小拇指长的黑色虫身上有清晰可见的三条白痕,从边缘向中间聚拢纠结缠绕,形成似是向阳花的纹路,见此,白晨心中骤然一沉。
“这不是水虫,”他拧眉喃喃,“是蛊……生生蛊。”
他断然想不到,蛊虫会以如此直接的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此之前他也仅仅在禁书上见过蛊虫的描述和粗笔画。有一种蛊叫做生生蛊,能无限制地分裂增长,形似水虫,向阳花纹是其唯一的象征,这种蛊虫附身于人会使对方一步步陷入沉睡,但又能附在其每一寸经脉上,造成这人还能正常行动的假象,但时间一长,蛊虫会完全取代人的脑子,只剩下一具堆满蛊虫尸体的尸体。
这一缸中的生生蛊或许都是由同一只演化而来,等最初那只死去,剩下的也会瞬间化为飞灰。
他猜测昨夜的激战就是发生在此地,那生生蛊又是谁留下的?或者是从谁身上掉下来的?
“……就是这儿……”
远处响起高声议论,白晨不敢让普通人靠近这缸水,拿双锏在泥地上快速地劈劈砍砍,往缸里扬了一脚又一脚的土,好容易才把半个破缸给填得满满当当,眼看人要近了,他干脆往浮雪废墟里丢了一把火,雪下都是干燥的木材,熊熊烈焰霎时冲天而起,哔哔啵啵的声响不绝于耳。
“唉呀!咋会突然着了?”
“谁家娃儿在这玩火?!幸好这周围没人住诶!”
“快快快,取水灭火去。”
赶来看热闹的人又着急忙慌掉头去找水灭火,等他们回来的时候,生生蛊早都升天了,白晨拍拍手,往腰带里塞了个小东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回来客栈时接近正午,他上了楼,手放在自己房门口的把手上顿了一顿,半晌,冷着脸打开了隔壁房间的门。
床铺理得整整齐齐,南宫衡盘腿坐在床上调理内息,听见动静便停了功法,双手搁于膝头,静静地望着白晨走进来跳上桌坐着,一条腿踩在桌沿,怎么看都像个小流氓。
南宫衡扫了他一眼,蓦然笑了。“你还记得我爱吃什么?”
白晨嗤道:“我家狗就喜欢这么吃。”
南宫衡:……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行了,你想问什么,问吧。”
“昨晚发生了什么?你在镇东破庙和人交过手?”
“看来你是去看过了……”南宫衡说,“昨天夜里我追人到镇东,遇上一个武功极为高强之人,我怀疑宇文玥要嫁的人和昨晚那几个都是受那人所指使。”
“就是那个人把你打成这样的?”白晨追问。
其实南宫衡不太想承认,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武林盟主,他也有点小包袱了,摸了摸鼻尖,他瓮声道:“也不算,是我自己……”
“嗯?”白晨没听清,往前凑了凑,“你说什么?”
南宫衡掩饰般的咳嗽两声,眼神乱飘。“咳咳,这不重要,我已经派人去查这个人了。对了,我还看见了刘耀祖,他会不会和蛊虫有关联?”
意识到他在转移话题,白晨怀疑地收回视线,从腰带里掏出不久前放进去的小东西,那是一个完全透明的小药瓶,不过一指大小,装了一条一动不动的黑黢黢的小虫,看一眼就令人遍体生寒。
“你从哪搞来的这玩意儿?”南宫衡缩了缩鼻,嫌恶地说,“好恶心,拿远点。”
白晨不理他,捏着瓶子欣赏了一番才开口:“这就是蛊虫。”
“什么?!”南宫衡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鞋都来不及穿,一个箭步冲到了白晨面前,难以置信,“这是蛊虫?!什么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