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落子无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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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完全没注意到白晨的失神，南宫衡先一步坐下了，星光熠熠加上夜璃流明灯，亭中不必燃灯也足够明亮，桌上有一盘未下完的棋局，两壶好酒已备妥。
斟满两杯酒，南宫衡把其中一杯放到对面，伸手示意让白晨入座，宽大的袍袖扰乱了棋局，黑子白字混在一处。
白晨应邀入座，却不急品酒，反而津津有味地抚过棋盘。“上好的绮白玉料子，棋子质地细腻，色泽晶莹，坚而不脆、沉而不滑，棋盒为漆木所造，以神兽玄武为形，栩栩如生，是件不可多得的宝贝。”
正把酒水送到唇边的南宫衡动作一顿，奇异地看了他一眼，道：“师弟一别经年，见识不少——你若喜欢，拿去便是。”
收回手，白晨仍坚持：“我只要七星赤霄图。”
“七星赤霄图？”南宫衡轻笑出声，一面斟酒一面接着说，“不是已经在你衣袖当中了吗？既然师弟收了我云起山庄的好处——”
察觉到这人不怀好意，白晨立时打断他出言相辩：“你说的庄内宝物我可以随便挑，可没说让我给你做事。”
南宫衡抿唇一笑，眼睛眯得像狐狸。“可你也说了，只要将其给你，你就帮我这个忙。”
白晨也丝毫不落下风，冷笑着说：“七星赤霄图被分裂散落四处，你求我帮忙，先把它给我找齐了再说。”
“唉，师弟，生意不是这么做的。”他提酒起身，转到对面想搂白晨的肩膀，后者嫌弃地拍开他的手，他也不恼，仍笑着说，“好处哪能全给你一人占去了，不如这样，我二人再打一个赌，只要你赢了，我粉身碎骨也给你寻来那什么什么图。”
“呵，你娘的喝大了吧？”要不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白晨真想就地清理门户把他给杀了。“狗屁的粉身碎骨，破块皮都哭得走不动道的人，我还信你粉身碎骨？”
这指的是白晨刚拜入上元道人名下之时，南宫衡拉着他入林寻宝，不慎脚滑摔倒，擦破了手臂上一块皮，伤得不重，就是止不住流血，淌了一地，才七岁的南宫衡嘴都吓白了，抓着白晨絮絮叨叨：“爹爹娘亲，孩儿不孝，今天就要埋骨于此……呜呜呜小晨我不想死呜呜呜我好害怕……”
那会儿的南宫衡比小他四岁的白晨还要单纯，用白晨的话说，他就是蠢，最后还是上元道人见不到二人于是上山来寻，一手一个给拎回去的。
这件事之后，南宫衡原本想树立的威猛形象当然是荡然无存，还导致了白晨每次看他都像是在看傻子，时不时就要把当年的事拉出来遛一遛，一惹一个准。
就像现在，南宫衡的脸色转头就黑如锅底，白晨倒是乐得多喝了两杯。
在南宫衡计划着怎么样把他的亲亲师弟好好收拾一顿的时间里，白晨已将棋盘上散落的棋子都扔回棋盒当中，拿起一枚手边的黑子端详良久，方才搁于棋局之中去。
“要我帮忙也不是不行，”他说，“你先帮我一件事。”
“事儿还没办，先谈起条件了，你真是成长了不少啊，白晨。”南宫衡说着，回到他对面，以内力驱一白子落下，“说说看。”
“我要回一趟仙雾林。”
黑子先行，占尽先机，白子后手，随性又潇洒，完全看不出谋划。
“为何？”
“你不必知道。”
“那我不帮。”
仙雾林本是方外之地，但自从瑚吉安惨死于此，上元道人也于四年前身销道陨，此地就成了禁地之一，层层把守，机关四布，四年来从无人敢入，南宫衡可不会相信白晨是为了怀念故土。
何况，上元道人身死之前，白晨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南宫衡所见的最后一幕就是师父躺在血泊之中，胸口一个大洞，回天乏术。
“找到……你、你……师弟。”
这是师父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四年来，他一直怀疑是白晨发病误杀了师父，在清醒后选择逃离现场，一去不回，直到现在，白晨仍是他的怀疑对象，因为他想不到除他之外任何人，能让师父毫无防备地被掏心而死。
不管他心中翻卷过几重浪，白晨还是那句话：“不帮免谈。”
“当真不告诉我为什么？”
白晨不耐烦地落下一子：“废话真多。”
“好。”他诧异抬眸，却见南宫衡笑眯眯地下上一子堵住他去路，“不过你要先将我这云起山庄的后山恢复原貌，怎么说这也是你干的好事，没道理还不答应了吧？”
他没再管棋局，略有激动地反问：“此话当真？”
近年来，正邪两道并不和谐，打得不可开交，在正道的核心地盘，白晨还不敢过于造次，一朝不慎，就可能引至整个江湖的追杀，现在南宫衡愿意给他打掩护，自然是再好不过。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落子无悔。”
时隔四年，师兄弟立于亭边，一人手中一杯酒，就此结誓。
一壶酒下肚，南宫衡想起来什么，摇头失笑，白晨看过来，以眼神询问。
“没什么，”他说，“只是想到，师父如果还活着，看到你现在这样，一定很高兴。”
白晨愣了一下，眸光倏然变得深邃，半晌，才嗤笑着习惯性地嘲讽：“那是自然，师父只有看见你才会生气。”
“……没礼貌，我可是你师兄。”
“我可不承认。”
“臭小子，这么多年，个子不见长，气性还挺大啊！”
江湖中人就是这样，话不投机半句多，白晨被戳到痛骨，二话不说掏出双锏砸了过去，激起水花一丈多高，南宫衡惊得拔剑相抗，又舍不得毁了这八角亭，大喊着：“要打去水里打！”
后半夜，全院的护卫都被吵了出来。
“何事？何事？”
来得早的盯着水花目不转睛，头也不回地答：“咱盟主跟人打起来了。”
“啊？！那我们不赶紧上？”
“嚷嚷啥？那是盟主师弟。”那人翻个白眼，没好气地说，“盟主不让咱过去。快，下注，这次我还押盟主赢。”
只可惜这次胜负未决，因为再打下去就天亮了，南宫衡为白晨好，主动停了手。
“不然你白日哪有精神收拾后山？”
为了防止白晨糊弄完事，南宫衡特意安排了十来个人盯着他，务必要求物归原位，连日来，白晨被折磨得够呛，没功夫再找事，南宫衡终于清闲一会儿。
在此期间，他派人去查的事也有了些许回音。
璇玑出门历练，目的地是百里之外的西废矿场，闻说此处原产各种宝石矿物，原特贡易朝皇室，后来矿场起火爆炸，死了不少人，夜夜闹鬼，久而久之，自然人迹罕至。
去时归来，她一路上遇到不少人，有人牙子、马匪、疯子，一一排查过去还要费不少时间，可疑地点则锁定在西废矿场、无垠别苑以及山麓温池，这几处都曾经是咒术师的活动地。
而至于那覆灭已久的十八鬼狱，似是有人故意阻拦，他们查到的消息不多，十八鬼狱的小小姐名叫筝容，年十七，与父兄同日下葬，死得不能再死，现在骨头都快化成渣了。
“她可曾有过身孕？”
“未曾。”
挥退手下，南宫衡在室内缓缓踱步，眼眉低垂，口中低喃：“未曾有过身孕？白晨在骗我？”
等他找到蒙头大干的白晨，将此消息一说，后者立马反驳：“不可能。”
南宫衡愁眉不展：“为何？你怎么这么笃定？”
白晨摇了摇头，只说：“我没有骗你，瑚吉安确有一子，璇玑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为何不能是其他的……就比如说，你看走眼了，不是咒术。”
“南宫衡，”白晨把手里的书一扔，声音乍冷，“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爱信不信，关我屁事。”
说完，他负气而走，当天就离开了云起山庄，人人都知道了他是盟主的小师弟，这回倒是没人拦他。
南宫衡的的确确不愿相信咒术起死回生，这意味着江湖在他的手上必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前辈拼死求活才换得现在还算安宁的局面，江湖新生力量方才露芽，再遭一次大变必然是死局。
蛊与咒力量之强，一人可令万马千军，他实在不愿接受这个可能性。
“来人……”
“密切监视与十八鬼狱有关的所有人的动向……核实筝容尸骨身份，越快越好。”
如果白晨所言不虚，那么他只能怀疑，地里埋的不是真正的筝容，毕竟替死鬼到处都是。
这后一个任务着实算得上强人所难，所以他补了一句：“辛苦你们了，这个月多加二十两银子。”
“是！”
后山没能在白晨的“帮助”下恢复原样，南宫衡再次吃了个哑巴亏，赔了后山又折了图，心里给白晨狠狠再记上一笔。
从云起山庄出来，回到宽广的天地当中，白晨长舒一口气：“总算出来了。”
至今，他还没好好看过手中这副七星赤霄图残卷长什么样子，得了空，愣是把自己关在屋里研究了一天一夜，但除了画卷背后的几个小字，这副图与七星赤霄图找不出任何关联，他甚至怀疑南宫衡随便拿了张图来忽悠他。
“画工细腻之处类前朝书画大家宋益，可粗放之处却毫无相干，若此为真迹，难道这七星赤霄图非一人所作？”实话讲，他也不知道教主要这个东西做甚，难不成教主知道这是易朝的藏宝图？可他没理由不告诉自己这图已分裂多份……
他本以为拿到云起山庄里的七星赤霄图就算结尾，没想到这一举像是拔萝卜，竟连根牵扯出一堆旧事来，而且冥冥中，他觉得即将发生的事都会和云起山庄有瓜葛。
给戚风去的飞鸽传书里，他迫切想知道事实是否如南宫衡所说，那不勒国会向夏国进贡七星赤霄图。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落子无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