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海棠受后》患者

11、第 11 章

　　白恣欢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有被害妄想症。
　　他曾有个作家朋友，随口聊天时，说过一本书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有自己的用意，毕竟无用剧情太多会被人喷水。

　　因此当白恣欢来到这里，就把自己当成了书中人，揣测一本小说到了这一步时，该往什么地方发展。
　　事实也是如此，自己作为主角，似乎总是否极泰来。

　　理智告诉白恣欢，自己最好是跟着禁龟出去。
　　须尽欢没有明说怎么让他出去，但白恣欢猜得出来，大概是用黑雾融掉结界，只是结界一旦裂了缝，就会有更多的恶意飘进来，总有一天，须尽欢会控制不住自己。

　　他勉强勾起唇角，眉眼却克制不住地垂了下来，为自己的摸鱼生活默哀了两秒。
　　他维持住自己温柔的表象：“我也想看看鲛人公主抛绣球，不如你们捎上我，我给你们指路。”

　　细小的声音商量了几句，随后慢吞吞冒出了头，两只拳头大小的禁龟推着水波惬意游来。

　　白恣欢仔细瞧着，发现和一般的乌龟区别不大，甚至个头还要更小些。

　　两只禁龟靠岸后化作人形，看起来竟才六七岁孩童模样。
　　白恣欢嘴角抽了抽，一时不知道要不要相信他们口中的三四千岁。

　　化作人形的禁龟身着鱼尾灰的长袍，生的是冰雕玉琢，头顶双丸，眉心一点朱砂，分不清男女。
　　左边丸子系着红绳的禁龟个子虽矮，但一双眼却睥睨着白恣欢，傲然道：“你以为你是谁，让我捎上你就捎上你，还当我们是好骗痴儿，以为吃食就能收买？”

　　白恣欢呆了呆，怎么化作人形后，这禁龟就长了脑子，说话有理有据起来。

　　右边丸子系着红绳的禁龟犹犹豫豫道：“其实捎上个人也并非不可，他不是说可以给我们指路么？”
　　“笨蛋！”左边红绳怒不可遏，“你还没看出来？这里就是浊恶的地盘！”

　　左边红绳审视着白恣欢，偏头压低声音：“说不定这家伙就是浊恶，想要花言巧语骗我们带他出去。”

　　白恣欢哭笑不得地揉了揉鼻子，好声好气道：“浊恶是谁？我并非浊恶，只是不小心掉进这里的可怜人。”
　　他只认识须尽欢，可不认识什么浊恶。

　　白恣欢诚恳道：“两位前辈，晚辈只是练气期的小修士，哪敢欺骗二位？只是见识短浅，以为两位是幼童，并非有意冒犯。”

　　左边红绳冷笑一声：“你说你不是，你就不是了么？我们才不信！”

　　“那要怎样才相信我并非浊恶呢？”白恣欢思忖了会儿，还是决定装作不认识浊恶，浊恶身份太过特殊，稍有牵扯就会被三界所忌惮。

　　左边红绳略微一怔，她哪知道怎么分辨，她毕竟也才四千岁，她还只是个孩子。
　　禁龟一族寿与天齐，又有穿梭结界之能，一生下来便会告诫他们要远离云寒峰底，浊恶封印之地，是以当她发现这里就是云寒峰底，一时慌了神。

　　浊恶对他们来说不亚于山精野怪对于凡人，在长辈的嘴里，浊恶就是一个滔天恶人，一口一个小禁龟不在话下。

　　左边红绳跟右边红绳对视一眼，灵光一闪，慢吞吞道：“浊恶乃天地浊气所化，想必身上并无血肉，你割一块肉下来，让我看看你体内是血液，还是浊气。”

　　白恣欢：“……”
　　说来你可能不信，浊恶不仅有血有肉，其血还是治愈良药。

　　“有没有可能，有和谐一点的方法？晚辈还挺怕疼的。”白恣欢唉声叹气，自从来了这，他都受了多少伤。

　　左边红绳斩钉截铁：“就这个方法！你要是不答应，那你就是浊恶！”
　　她口中振振有词，心中却信了此人并非浊恶，要是浊恶，可不会费此口舌。

　　“非得如此？”白恣欢问。
　　左边红绳点头。

　　白恣欢唤出灵剑，一咬牙，就准备下手，须尽欢默默传音：“你把禁龟扔进来，我替你说服他们。”

　　白恣欢眸光微凝，手下却没有停，利落提剑在胳膊上划了一条口子，汩汩血流顿时外泄。
　　“如何？”白恣欢伸手，将白玉般的手臂展现在左边红绳眼前。

　　左边红绳凑过来打量，见血液蕴含淡淡的灵力，并无丝毫浊气，便双手一抱胸，道：“既然如此，我便信你不是浊恶。”
　　右边红绳冒出头，催促道：“那我们赶紧走，别把浊恶引过来了。”
　　左边红绳还是不太情愿，但身处浊恶封印之地，她也不敢太过嚣张，见右边红绳一直催促，只好同意。

　　左边红绳张开自己的乾坤手，白恣欢看去，虚踏一步，整个人便如流光落入左边红绳手中，他只来得及回头望了眼黑雾，便被紧握的肉山挡住视线。

　　两只禁龟化作原型，默念咒语，瞬移术笼罩身躯，霎时化为流光朝着千里外奔去。

　　*
　　数日后，北妄海沧城。
　　繁花点缀的酒楼里传出修士高谈论阔的声音。

　　“咦，这不是宋兄吗，许久不见，莫非你也是为了那鲛人公主招婿一事而来？”
　　“我道是谁，原来是高兄，高兄所言不错，不才正是为七公主而来……”

　　鲛人公主招婿一事传遍整个桁冭大陆，不少好事者都涌来北妄海看热闹。
　　要知道北妄海鲛人一族是出了名的傲气，向来看不起人修，而七公主泉姣姣更是个中翘楚。

　　而招婿的正是七公主泉姣姣，她不仅学凡人抛绣球招婿，还放出话来，不论种族，只要是长得俊俏的，修为不弱于她的，都可报名。

　　这令一众围观者目瞪口呆，怪就怪在，鲛人王竟然没有阻止，不仅没阻止，还诚邀各大仙门精英前来，谁也不知道鲛人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酒楼角落处，身穿月白长衫的男子悠然听着众人谈话，乌发穿过玉冠，高高束起，又飘然垂下，落在桌上，他懒散地支着颐，幽幽打了个哈欠。

　　白恣欢乘着禁龟的顺风车到了北妄海后就与禁龟分道扬镳，倒也不是他不想跟着禁龟凑凑热闹，但这两只禁龟对他始终抱着几分警惕，连名讳都不肯让他知晓。

　　而他打开乾坤袋一看，竟是身无分文，只有一些独孤隅送的精致玩意儿。
　　虽然他很想拿这些东西去换钱，可惜的是万一被独孤隅发现，自己的潇洒日子就要到头了。

　　修为低微，身无分文。
　　白恣欢站在沧城的大街上，琢磨着要不要去寻个碗来，然后往大街边上一躺，原地加入丐帮。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白恣欢在大街上转悠了几个时辰后，猛地被一人抓住。
　　那人一身红衣，眼睛发光，直勾勾望着白恣欢。
　　“朋友，有没有兴趣接个生意。”

　　白恣欢一脸懵，疑惑问：“什么生意？”
　　红衣男唇角一勾：“还能是什么生意，当然是皮肉生意。”

　　白恣欢：“？？？”
　　就在他准备掏出灵剑给人一剑时，红衣男的话打消了他的想法。

　　“你可别误会，少爷我可不是肤浅的人，我说的皮肉生意是去隔壁大街找李大婶买灵肉。”红衣男见白恣欢还是搞不清楚状况的模样，便懂了：“你不是沧城人吧？来凑七公主热闹的？”

　　红衣男扯着白恣欢的衣袖，边说：“要我说，热闹有什么好凑的，来了沧城，不去李大婶那里买灵肉就等于没来过。”
　　经过一番解释，白恣欢终于懂了。

　　李大婶听着像是凡人，却是个金丹修士，只是她的修为并非自己修来的，而是因缘巧合救下了鲛人一族的小王子，小王子便送了李大婶一场造化。
　　这场造化便是北妄海上空的听月秘境进入资格，听月秘境只容纳金丹以下的修士进入，并且也无甚天材地宝，危险性也低，唯一值钱的就是生活在听月秘境的听月兽。
　　假如李大婶进去随便拔根灵草，出来换些零碎灵石，对于凡人来说也算是不小的报酬。
　　但李大婶偏不，她深入秘境核心，在其他人打的头破血流时，误打误撞得到了听月秘境传承，从此成为听月秘境的主人。

　　李大婶生于屠夫之家，三四十岁了，一把年纪却因继承听月秘境成了修士，脑子一时转不过弯，竟想把听月兽拿出来当猪肉卖。
　　听月兽是生于秘境的灵兽，资质不算高，但比起李大婶却要强上许多，反而颐指气使让李大婶找些美少年过来。

　　李大婶被揍得鼻青脸肿，才知道听月秘境是千年前洞虚期大能听月仙君陨落后生成的秘境，听月兽更是其血肉所化，有听月的一部分特质。

　　“什么特质？”
　　“欣赏美的特质，听月生性爱美，也喜爱一切美好事物，听月兽亦如是，为了欣赏翩翩美少年，跟李大婶签了契约。只要李大婶找来美少年同听月兽住一日，他们便交出二十斤肉一次。”

　　白恣欢：“……”
　　他叹为观止，并在确定听月兽温顺无公害时，接下了这笔生意，赚下了异界的第一桶金——二十个上品灵石。

　　他进入听月秘境与听月兽住了一日，期间包括喂食、铲屎，勤勤恳恳的态度让听月兽一阵高兴，夸下海口，说要偷偷从李大婶手里把传承夺回来送给他。

　　白恣欢哭笑不得，婉拒了听月兽的好意，拿着自己的酬劳找了个便宜的酒楼，一住便是三日。

　　他又听了会儿八卦，翻来覆去还是那几样，仰头把最后的茶水喝完，便出了酒楼。
　　沧城只是个小城，侥幸挨着北妄海，修士熙熙攘攘，商业还算发达。

　　自李大婶救下鲛人小王子后，就有一大堆修士时不时在北妄海边边角角游荡，企图救下个搁浅的王子公主。

　　白恣欢踱步到了北妄海边，就看见自己之前的雇主，红衣男顾晋。
　　顾晋是沧城三大家族顾氏小少爷，生平最爱喝酒吃肉，自从尝到听月兽的滋味，就时常雇佣一些长得不错的人去换肉吃。

　　顾晋也看见了白恣欢，眼睛一亮，就飞跃过来。
　　“好久不见，你缺不缺钱？”

　　白恣欢：“……暂时不缺，别想了。”
　　顾晋：“啧，行吧，缺钱了找我，我听李大婶说，那些听月兽很喜欢你，还想逼着她来找你呢。”

　　白恣欢无语，见不少修士像是在等什么，便道：“你们在等什么？”
　　顾晋：“你竟然不知道？今天就是报名招婿的日子，等晚些月亮升起，就会有鲛人出来进行登记。”

　　“为何偏要月亮升起？”白恣欢不解。
　　顾晋一挑眉，不由摇头感叹：“你连这都不知道啊，当然是因为鲛人吸收月华修炼，所以喜欢晚上活动。”

　　他摇头晃脑：“算了，不跟你个穷酸修士说了，我还等着报名呢。”
　　他回了原位，笑着同好奇询问的友人道：“那人是我前两天雇佣的人，不过寻常小修士罢了，伺候了听月兽一天，竟没让听月兽厌烦，也算是稀奇。”

　　友人笑说：“原来如此，我还道此人有神仙之姿，是什么仙门大家出来的小公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