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几岁（2022随笔）》龙门说书人

2、阿玉和阿蛮

　　小酒店过夜，没有体贴的男人，绮思了一个新女主角，阿玉。
　　阿玉年方二十几，肌肤白皙，穿着香云纱旗袍，绾起墨云一般的头发，腕上戴着碧绿的玉镯。
　　她家是缅甸华侨，做翡翠生意起家，家里有矿。
　　阿玉念艺术，毕业在拍卖行上班，中英文都很精通。
　　职业发展方向，拍卖师。
　　从小，谁见了阿玉，都知道她清秀聪明，又富贵，都说她命好。
　　阿玉本来不懂什么叫命好，见识多了，才慢慢知道别人的苦楚，穷的苦楚，迟慢的苦楚，不好看的苦楚，但，与她无关。

　　直到有一天，阿玉在奢侈品商场的电梯里，遇见了阿蛮，一个长相一般、学历高中毕业、因为父亲挥霍家里负债累累的小妞。
　　十八岁的阿蛮是来面试清洁工的。
　　现代清洁工安逸一点，可以坐着大号电动清洁车，在商场巡游，又是漂亮的奢侈品商场，阿蛮挺中意这份工作。
　　阿蛮面试成功了，但电梯坏了，短路了，天雷勾地火，黑灯瞎火，阿蛮和阿玉灵魂互换。
　　几十秒后，两个女人同时醒过来，一无所知地走出了电梯。

　　阿玉进了一家熟悉的奢侈品店，店员的态度，与往日大不相同，也没有亲昵地和她打招呼。
　　她随手拿了几件衣服，看见自己的手，更年轻但粗糙，她以为是最近缺乏保养，但十指长度不太对，她的手是纤细的，这手是圆圆润润的。
　　阿玉一站在镜子前，这里面是谁？
　　她刚想问，这镜子怎么改成玻璃了？
　　她发现镜子里的人和她一样，抬起手，扭头。
　　阿玉崩溃了，冲进了换衣间，关上门，三面镜子，再次提醒她，她的脸，身躯，手脚，她的包，都换了……
　　她看了一眼肩上的挎包，好土的粗棉布挎包，全身上下的衣服鞋子，都是地摊货。
　　她翻开里面的东西，钱包里的身份证，手机，她用人脸识别开了手机，也查看了身份证，用了十分钟，迅速处理了所有信息。
　　刚才电梯间的女人，偷走了她的躯壳和身份。

　　阿玉小跑了出去，找不到阿蛮。
　　另一厢，阿蛮看着镜子，也发现了异常。
　　她看着这外形条件，这几千块一件的旗袍，这手机身份证，她明白自己成了千金。
　　她也很快查到自己的家在哪，工作地址在哪。
　　她请了假，不上班，打电话给缅甸家里，用中文说，生病了，想回家。
　　家里派人来接她。
　　她的计划很简单，用阿玉的身份，结婚生子，不上班，吃完娘家，吃婆家。
　　不失为一条省心的妙计。
　　她不会说英文，不会说缅甸语，都没有关系。
　　阿蛮要握紧老天爷给她的新身份。

　　这边厢，阿玉身无分文，手机里没钱，有钱也没密码。
　　阿玉坐在公园一晚上，也没人骚扰她。
　　按着从前，大晚上，她要是孤身一人，搭讪的男人，那可多如牛毛。
　　阿玉也打电话给家里，但声音变了，她的爸爸妈妈以为她是骗子，挂断电话。
　　她想发信息给父母，证明自己是独一无二的阿玉。
　　但她爸妈只以为她是掌握了个人隐私的诈骗犯。
　　一晚上，阿玉饿得前心贴后背，第二天上午，有人打电话给她，问她怎么还不来商场报道？
　　阿玉去了，知道是清洁工，没钱吃饭，硬着头皮上班，还跟主管借了钱，白天开清洁车玩了一天。
　　晚上用手机里给房东的交房租信息，回到了郊区单间出租屋，用包里的钥匙开了门。
　　阿玉看看这个逼仄的房间，幸好独立卫浴，但衣服床单洗浴用品，都是最差的廉价货，家徒四壁。

　　阿玉第一个月的工资，除了交房租，她天天吃素，吃饭不花什么钱，剩下买了化妆品和新衣服，还存了几百块下来。
　　别说，阿蛮的身体才十八岁，阿玉捯饬了一番，美了不少。
　　阿玉拿着高中毕业证，又去报名念个会计证，她办了新的手机卡，新的银行卡，在网上小额贷款了几千块，才交上了学费。
　　三个月拿了证，她跳槽去了小化妆品公司，当小会计，做账。
　　她存了半年工资，又去考了初级会计，还贷款念了一所本地名校成人教育学院的四年会计学专业。
　　阿玉也想回父母身边，但很难。

　　那边厢，阿蛮虽然拥有阿玉的身份，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但一开口，总是露馅。
　　她就不开口，总是安静倾听，附和赞美，反而称了男人的心，也谈了一个不错的男朋友。
　　她是不思进取，环游世界，伸手向父母要钱，吃喝玩乐了四年。

　　四年后，阿玉拿到了本科学历，也备考中级会计职称，坐上了化妆品外贸公司的会计主管。
　　她换了住处，市中心的小公寓。
　　她脱离最底层，摇身一变小市民，要是她嫁个小市民，一起供房供车也可行，但她没空谈恋爱，她也不喜欢小市民。

　　阿玉二十二岁了，除了年轻，什么也没有。
　　她狠下心，向所认识的人，以及网上，到处借钱，凑本金开了一家小公司，专门进口韩国法国面膜，赶上了化妆品消费浪潮，大赚了两年，居然也财务自由了。
　　二十四岁，她将钱换成了虚拟货币。
　　数字账号数字密码，不用和身份挂钩。

　　阿玉回到了缅甸，租了一辆电动小汽车，回到老宅，跟踪父母和阿蛮。
　　阿蛮用阿玉的身体过了整整六年好日子，圆润了不少。
　　快三十了，也不显著，常常去美容院保养，一派少女的天真烂漫。

　　阿玉想和阿蛮谈一谈，在市中心商场电梯，两个人重逢了。
　　阿蛮乍一眼看见阿玉，身体气质脱胎换骨，但五官没有变，谁会认不得自己的身体？
　　阿蛮想跑，被阿玉拽住手臂，电光火石，电梯又停了几十秒，黑灯瞎火，两个人再一次互换了身体。
　　灯光亮起，一切恢复原样，又似乎没有恢复原样。
　　阿玉看看电梯镜面里的自己，很满意。
　　她对阿蛮说：“你回去吧，我给你租了新公寓，你有几个进口面膜的代理权，公司股份归你，还有我替你读了一个本科学历，你的这幅躯壳，我也替你打理得很好，吃穿用度，都没有亏待。”
　　阿蛮低声哭泣起来，说：“我只想要我的未婚夫。”
　　阿玉笑了，说：“你的未婚夫？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他，取消婚约，你可以重新追求他。”
　　阿玉走了。
　　阿玉真的取消了婚约，因为她不喜欢一脸星星眼地倾听男人。
　　男人嘛，都应该做她的裙下之臣。

　　阿蛮，买机票回到了她原来的城市，享受着化妆品公司的现金流，新的衣品新的学历，整理一番，她真的回到缅甸，重新追求了那个因为阿玉解除婚约而伤心的未婚夫。
　　未婚夫很惊讶阿蛮那么懂他，那么愿意倾听他，而且阿蛮的条件也不错，比阿玉差了不少，但依然有财产有学历，打扮也讲究，是个体面的年轻女人。
　　未婚夫就这么被阿蛮趁虚而入，曲线地终成眷属了。

　　阿玉呢，用虚拟货币转移了之前化妆品公司积累的资产，也重新回到父母身边，拍卖行是不想去了，艺术学历也当是点缀了。
　　她更喜欢和家里的兄弟争家产，谁不喜欢家传的大玉矿呢？
　　至于结婚对象，她挑了一个家世显赫、精明独立的男人，一个完全能够欣赏女性智慧的高智商男人。
　　她可不喜欢那种没断奶的要女人崇拜肯定的男人。
　　过去六年，一场绮梦醒了，阿玉依然是手握同花顺的千金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