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禅灯半如雪》乾九九

110、尾声

　　吴榆真的走了。

　　一同走的人却没那么多，只有周威和春雨。

　　秋霜与夏荷临走前忽然就决定继续留在东宫，不光是想给她们打个照应，也还是因为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算是她们第二个家，她们舍不得。

　　春雨对这地方没什么留念，一心只想着跟在吴榆身边，毕竟吴榆说以后要住在易州，易州的吃的是真香啊，让她光是想想就口水直流。

　　吴榆对东宫也没什么留念，走的时候最后去了躺音梵宫，道济也嘱咐她，让她跟着自己的心走。

　　吴榆是不知道自己的心怎么想的，倒是离开多年生活的地方，她的心有那么一瞬间空了。

　　但这种空，很快又被其他东西填满。她梦寐以求的生活，即将开始，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到了易州之后，她们在离宁乐寺不远处的城郊找了户房子，几人挤在一块，吴阳昭偶尔来看望他们一下，日子倒真有种快活的感觉。

　　吴榆渐渐也就不再将宫里的事情放在心上，只有偶尔在秋霜的信件中才会想起那么一些来。

　　秋霜偶尔还会给她分享一些关于东宫的事情。

　　不过吴榆通常就是看看而过。

　　转眼日子就到了秋末，山野间的绿色被一片金黄代替，渐渐染上了一层霜。

　　这日，吴榆与春雨从外头回来，恰好就接到了秋霜与夏荷托人送来的信。

　　春雨每到这种时候就很激动，没等吴榆反应过来，就先拿过信，给大家读了起来。

　　“雪儿，雨儿，最近过得怎么样？”春雨一边读，一边来回踱步，“我和夏荷最近被调到了福宁殿，过得还算不错，徐掌事现在管不了我们，别提我们有多开心，在福宁殿的话每天就扫扫卫生，很是清闲自在。太子殿下现在也不上南书院去了，最近宫里头发生了大事，你们可能不知道吧，就是听说皇上可能要不行了，所以由殿下监国，别说他其实真的很——”

　　“嗯？皇上不行了？”听到这，吴榆忍不住打断。

　　“哎，这是重点吗？”春雨读到一半被人打断，语气有些不满，“别打断我，让我继续。”

　　“行行，你继续。”吴榆比了个你请的姿势，自己走到了一边。

　　后头的话她其实都没仔细听，等春雨好不容易讲完了，她才说：“这么说，我还误会他了？”

　　“什么？”春雨完全不懂。

　　吴榆说：“我以为是他不想让我走，所以我才跑的，原来真的是皇上不行了。”

　　“你咋不找说你误会殿下了。”春雨猛一拍脑袋，“那么说，你们就是没沟通好啊。”
　　“算了算了。”吴榆摇摇脑袋，“走都走了，我们总不能回去吧。”

　　春雨可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一开始吴榆说要离开东宫的时候，她就已经够吃惊了，没想到现在还有令她更吃惊的消息。

　　这不就是像吵架而离家出走的受气媳妇吗！

　　不过，这个受气媳妇和别的都不大一样，就压根没想着回去。

　　就在春雨吃惊之余，门帘外走近了一个身影。

　　当春雨看清这个身影是谁的时候，惊得差点没把下巴掉下来。

　　吴榆表现地倒比较镇定，看到来人，只是问了句：“你来干什么？”

　　语气并不是很和善。

　　压根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这个人。

　　赵承年倒来者即主，也不把自己当外人，直接进到了屋内，他并没有先看吴榆，而是在室内先环视了一圈，然后坐到了躺椅上。

　　春雨完全就是愣住了，看赵承年这个动作也不敢说话。

　　场面有片刻的宁静。

　　吴榆见人没反应，忍不住又重复了遍：“你来干什么？”

　　赵承年今日穿的就是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布衣，连发都没有束，一副平民打扮，却盖不住他身上那股傲气。

　　他愣了一下神，随即用无辜到不能再无辜的眼神看着吴榆，说：“你看我这样，肯定是来求收留的，我被赶出来了，你这能收留我吗？”

　　这话一出，吴榆差点没以为赵承年这是疯了。

　　她这样想着，也直接问了出来：“你疯了吗？”

　　“没有。”赵承年摇了下头，“你不肯留下，我就只能来找你了。”

　　吴榆听这话感觉有些不对劲，下意识就往春雨那边看了眼，春雨却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外面去，吴榆满脑子就只剩下尴尬。

　　如果说从东宫离开的原因是她自作多情，那么现在她也绝对不认为自己是在自作多情。

　　别看赵承年现在离她还有点距离，可看她的眼神，就含着一股炙热。

　　吴榆被盯得脸颊发烫，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

　　赵承年站了起来，往她这走了几步，在距离她一步的距离停了下来，突然诚恳道：“对不起，我先跟你道个歉，我承认我是想用卑鄙的手段把你留在——”

　　吴榆忍不住跳脚，打断道：“你确实卑鄙。”

　　“先听我说好吗？”赵承年捂住她的嘴，“我就是害怕，你知道吗？从那件事情之后，我找了你们很久，我以为让你留在宫里就是对你好，却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现在我想明白了，其实我是打算让薛佑仪进了东宫，然后我们一起离开的，没想到你走那么快。”

　　吴榆无辜地眨眨眼睛。

　　这事能怪她吗！

　　要不是她好些天都没见着赵承年，难得见到了人，人还跟她生气。

　　她不那样想才怪呢。

　　她挣脱赵承年的手，撇撇嘴说：“你又没和我说过。”

　　话一出口，她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她这口气怎么像在和人撒娇一样，她懊恼地闭上眼，心道自己这是有病还是咋地，怎么会和赵承年解释这么多。

　　赵承年被她这副样子逗笑，忽然伸手把她搂进怀里。

　　吴榆两眼一黑，挣脱着把头露出来，赵承年抱得紧，仿佛要把她揉进怀里。

　　她只能靠在他的胸膛上。

　　“你干嘛？”她忍不住道。

　　他说：“之前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

　　听这口气，吴榆差点没以为这人在和他服软，仔细想想，他们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过于暧昧，她挣脱不开，索性妥协。

　　至少她的身体语言在告诉她，她是真不讨厌赵承年。

　　周围的一切都被赵承年身上的气息填满，窗外秋风萧瑟，她浑然不觉。

　　他的声音在她的发顶传来。他说：“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陪在你这，我们不回东宫了好不好？”

　　吴榆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她的身后是家，眼前是未来，就像是一条大河，她站在河中间，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她闭上眼，恍然看见那天赵承年在河对岸朝她走来。

　　坚定。

　　确信。

　　他的世界只有她。

　　许久，她睁开眼，轻轻点了点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