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始于红线（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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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冬野在地面上冲司律言挥手，直到对方的形影彻底消失在碧蓝澄澈的天空下，笑意缓缓收敛，又是平日里那副兴趣缺缺的神色。
她将掩盖口鼻的布条拉紧，然后转身，一步一步，走到七零八碎的尸骸前，冷冷俯视。
这些残肢属于异能者和普通人。危机这群疯子最近很反常，到处惹是生非，胆子大到他们的人也敢动。被枷锁报复了几次，也不见收敛，更没有为同伴复仇的意思。
唐冬野抬手，异能催动，废墟之下，一股同源的能量响应她的召唤，一枚印记飘然而至，落于她掌心，闪烁微光。
印记样式简单，一横三竖，像个躺下的“丰”字。
这是枷锁社团的图腾，每名枷锁成员身上的不同部位，都有当代首领唐冬野烙下的这样一道异能印记。唐冬野自己也有。
印记无声消散在她指尖，能量逸散归于天地，印记主人长眠此地，尸首难全。
唐冬野眼底一片冷意。
又一个。
这笔帐她迟早向危机讨要回来。
装着绵云果的袋子挂在臂肘，插兜的手指点了点兜里剩余的薄荷糖数量。
一颗、两颗、三颗、四颗。
出来得太急，忘了补货，看来得省着点吃了。
抽出一颗薄荷糖，唐冬野动作娴熟地剥开糖纸，炫彩的玻璃糖纸光泽闪动。
她动作忽然顿住，皱巴巴的糖纸夹在指间，被慢慢举起。
唐冬野抬起头，看着这张随着光线变换显现出彩虹色的糖纸。
光滑的镜面糖纸上，倒映着七彩日光，却没有她的影子。
“呵。”唐冬野的脸上闪过一丝厌烦之色：“又是这种小把戏。既然来了，不如出来说话吧。”
说话之际，属于S级异能者的能量震荡开来，在幻境被唐冬野彻底撕碎之前，街道上突兀地多出一个人。
那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一头长发盘起脑后，以木簪固定，身上穿着一件红色斗篷式披肩，衣面盛开着一朵朵红色大丽花，枝枝蔓蔓，妖冶惑人。
明明是极艳的颜色，偏生眼前这人驾驭得住，仿佛她天生就适合这样的穿着。
不过眼下美人似有难处，几根发丝垂落耳边，半边披肩红色更深一筹，水渍明显，还夹杂着些未化开的细小冰粒。
眯了眯眼，唐冬野喊出来人的名字：“梦娘子。”
女人眸光一转，掩唇而笑：“真不可爱，糖糖，你以前喊我梦姨的，如今怎么和我生分了。”
“算算我们也有好多年没见过了，你都长这么高了，怎么样，枷锁最近还好吗？”
“寒暄就免了吧，”唐冬野语气冷静，“从你叛出异能者社团开始，我们就没什么关系了。”
异能者社团是枷锁的前身，应该说，也是危机俱乐部的前身。
最初，异能者们聚集在一起，成立了异能者社团，但好景不长，社团中逐渐有了不同的声音，最终剩下两种：
一种是“和平派”，认为异能者应当与普通人和平共处，互相井水不犯河水；
另一种是“战斗派”，遵循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丛林法则。
两方最终在她父亲那一代彻底决裂，“战斗派”集体叛出异能者社团，成立危机俱乐部，原先的异能者社团改名枷锁社团。
叛出的人里就有梦娘子。
“你还怨我呢。我那也是迫不得已啊。现在治保部的走狗正咬着我不放，你不是最讨厌他们的吗？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糖糖，你能不能……待此间事了，我亲自向唐大哥的灵位赔罪。”梦娘子幽幽叹了口气，哀愁模样似西子捧心，叫人看了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给她，只求她展颜开怀。
可惜，她面对的是唐冬野这么个冷心冷肺的家伙。
“你的魅术对我无效，”她神色不变，没什么情绪地开口，“还有，我说的没什么关系指的是，你不是枷锁的人，是死是活不归我管。至于你是迫不得已还是心甘情愿，”清凌凌一双眼注视着梦娘子，唐冬野的眸子里从未有过她的倒影，“我不在乎。”
爱的反面从来不是恨，爱与恨本是一体，都代表着在乎。
爱和恨的反面是不在乎，是置身事外的冷眼旁观，是你死在我脚边我也只会皱皱眉绕路走嫌你挡我路的冷漠。
但它通常有另外的名字，在某些人嘴里，这叫“宽宏大量”。
然而唐冬野只是不在乎，或者说，她懒得计较。
这世上能得她多看一眼的，只有司律言。他是个大麻烦。
“我一向不是个喜欢和你这种东西废话的人，之所以今天跟你说这么多。”唐冬野看向她身后，那里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司律言来了有一会了，他静静伫立着，在唐冬野抬眼看过来的瞬间，抬起手臂。铺天盖地的大雪骤然落下，是美景，亦是牢笼。
梦娘子转身就跑！
飘飘摇摇的雪花看上去毫无杀伤力，但它们出现在这里只意味着一件事，这方天地的掌控权，已经落到了司律言手中，在他的领域之内，梦娘子插翅难逃。
唐冬野摸到薄荷糖，又蜷起手指，偏移开来。
算了，薄荷糖不多，回程的路还有段距离，就不在这里浪费了。
唐冬野放弃防御，彻底身处司律言的领域之中，任由雪花将她笼罩。这副不反抗的态度惹得司律言多看了她一眼。
看什么看，这很奇怪？唐冬野淡淡回敬一眼。她迈开步子，走到被冰雪冻住四肢动弹不得的梦娘子面前，站到司律言身侧。
这还是她头一次和司律言靠得这么近，周遭寒气氤氲，唐冬野皱了皱眉，又把盖在口鼻上的布条往上拉了一些。果然，和这个人站在一起，就连空气都变得难闻起来。
“你们居然联起手来骗我！唐冬野，你就不怕枷锁其他人知道你和治保部有首尾吗？”梦娘子又惊又怒。
“你弄错了一件事，”唐冬野瞥了一眼司律言，“我确实讨厌治保部的狗，但对你们危机，也不见得有多少好感。联手谈不上，我只是和你多说了几句话。如果你非要到处乱讲，造谣我和治保部有点什么，”她拨了拨大拇指上的戒指，口气稀疏平常，“那现在把你处理掉好了。反正死人又不会说话。”
她的杀意毫不掩饰。
司律言面色一沉，警告道：“梦娘子我们治保部自会收监。”
梦娘子：“……”
这都叫什么事啊！以为的救星想杀她，追着她跑的敌人反倒要留她一条命。
唐冬野盯着司律言看了一会，忽而一笑，退后一步：“我这不是担心你们没有关押A级异能者的能力吗，不如杀了，一了百了。”
“不劳你费心。”司律言不咸不淡道。
“嘁。”
“东西给我。”
唐冬野上前，将一截被她翻来覆去盘烂了的红线交到司律言手中：“尽快。”
“嗯。”司律言接过红线，以坚冰保存，而他自己化冰为水，当着唐冬野的面，仔仔细细清洗着方才不小心触碰到唐冬野皮肤的那只手，嫌恶之意，溢于言表。
唐冬野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做了好久心理建设，才克制住一拳打在他鼻梁上的冲动。
两人再无言语。
实际上他们彼此之间也没什么话好说。
若不是今天这场意外达成交易，这互相看不顺眼的两人，应该打得不可开交才是。如今能安安静静地并肩而立，对他俩而言，本身就是一种奇迹。
唐冬野退到一边，抬头望了望天空。
天色渐晚，夕阳好似一颗衰老的火球，随时可能自半空猝然坠下，突然而至的大雪已然停止，街面上，薄薄一层积雪映着夕阳余晖，染成温暖的橙金色。
这是黄昏，是日夜交替的时刻，黑与白，明和暗，日与月，冷和暖，新与旧，在这一刹那共同涌现。
幼时，她每天最期待的就是这个时刻。忙碌了一天的父亲总是踏着暮色归来，献宝似的拿出一堆自各地搜罗来的小玩意儿哄她。白天的他是大家的首领，要负担起整个枷锁的命运，没空陪伴她，只有在这短暂的时光里，她享受着一位首领的片刻亲情。
他是个好首领，也是个好父亲。
他的归宿应该是战死于异能之下、是旧伤爆发、是自然衰亡，而不是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不知道哪个角落里。
唐冬野还不错的心情，一直持续到梦娘子的下一句话。
梦娘子抿唇一笑：“一时大意落到你们手中，我认栽。但，唐冬野，你的死期不远了。”
“哦。”
简短的一字作答，唐冬野示意对方，自己听到了。
梦娘子：“？”
这是什么鬼反应？正常人听到自己死期将至，不得多问几句的吗？
她一言难尽的表情实在太滑稽，唐冬野好心多解释了两句：“想要我命的人多了去了，你面前就有一个。”
被点名的司律言正低着头使用通讯给部下交代事情，没理会她。
“如果要行动的话，最好通知你的人快点，我最近正好手痒，缺人肉沙包。”
说话间，唐冬野觑了司律言一眼，这一眼里包含着惋惜，嫌弃，以及蠢蠢欲动。
她不无遗憾地想着，早知道就不和司律言谈合作了，直接绑一个政府高层，不愁他们不帮忙办事，现在搞得她很难办啊。至少在红线的鉴定结果出来之前，她都不好和司律言动手。
作者有话说第4章 始于红线（4）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