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悲伤的故事》一世书虫

2、第 2 章

　　第二章

　　墨竹打着抖拦在湛玉泽面前。

　　湛玉泽皱了皱眉，墨竹抖的更厉害了，总感觉小郎君重伤醒来后严肃了不少，倒不是说这样的小郎君不好，就是更威严了，让墨竹更尊敬不敢忤逆了。

　　现在拦住小郎君的去路，可不是忤逆？这是大大的忤逆，墨竹心里挣扎。

　　“墨竹，让开。”

　　墨竹下意识就想闪身，还是停住了，他还记得莲姑姑的嘱托，也记得书童的本分，倔强道：“郎君，你不能去，你头上还有伤。”

　　“如今县城危在旦夕，我躲在屋檐之下又有何用，城池不保，家安在？”

　　“墨竹，让开！”

　　墨竹愣住老老实实的让开，见湛玉泽大步而去，墨竹忙不迭高声道：“郎君，等等我，等等我，我对您一起去。”

　　追上湛玉泽，墨竹有些怔忪的瞄着自家郎君的侧颜，这样的小郎君，就像是见到了郎主一样。

　　“快快，这边桐油不够了，加桐油。”

　　“投石机继续，不要停！”

　　“队正，没石头了！”一脸黑灰的小兵哭丧着脸，手上尘土混合着血迹。

　　“没石头怕什么！底下那个石房是我家，拆了便是！”有忙碌运送桐油的妇人高呼，应声者众。

　　“哈哈哈，这家夫人说的没错！没石头怕什么，不如把我等投掷出去，死前俺也要咬下妖魔一块肉！”

　　“这主意好！”应声者洒脱大笑。

　　湛玉泽循声望去，十几米的城墙，各种守城机械疯狂运作，有念念有词射箭的，有嘴巴不停投掷东西的，往下浇桐油的，数万人在城墙上城墙下蚂蚁搬家般忙碌。

　　但还有数百人正依靠在城墙上，望天大笑。

　　他们有不少缺胳膊少腿，甚至有些人开膛破肚，总之都是一副鲜血淋漓的模样，还有十几个大夫打扮的人在他们身边忙碌，湛玉泽在其中看到了陈大夫。

　　“不好！这虫合虫莫妖物打上来了！”

　　西北方一段城墙出现骚乱，不多时有足有两人大小类似青蛙的东西蹦跳上来，十几个身穿盔甲的士兵大喝一声围了上来，妖物被打了下去，但不过几息，妖物再次出现，这次就没那么好打下去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西北方的城墙只是一个开始，不过几分钟，湛玉泽带着墨竹一趟桐油都没有运完，城墙各个方向足足出现了七八只妖物，大多都形似虫合虫莫。

　　湛玉泽深吸一口气，一股炽热的鲜血突兀溅到了他身上，湛玉泽身形一晃。

　　“郎君！”墨竹惊呼想要过来。

　　湛玉泽摇摇头，无甚表情只是拿袖子抹了把脸，加快速度返回搬运桐油，没有人看到袖子遮掩下他颤抖个不停地手。

　　惨叫声，哀嚎声，还有响亮的蛙鸣。

　　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这场景对于生长于和平年间的湛玉泽来说难以想象。

　　如今真真是妖为刀俎，而人族为鱼肉啊。

　　‘噗通’

　　湛玉泽动作一顿，一个穿着盔甲的士兵从城墙上摔下，正好砸在了湛玉泽面前，士兵年轻的脸上是不甘是挂念也是解脱。

　　他还留着一口气，在看到湛玉泽的时候张了张嘴巴，嘴里涌出不少血，死了。

　　死前，还争着眼睛，哪怕有解脱，他还是死不瞑目。

　　“郎君，郎君……”墨竹赶上来，同样张了张嘴，没说一句话。

　　湛玉泽手越攥越紧，疼痛感强烈，却远不及这些人的痛，袖口沾染星点血色与脏污融为一体，变成暗沉的红色。

　　此时远方传来厉声呵斥：

　　“我人族聚集之地，尔等妖魔休要嚣张！”

　　“哈哈哈哈，人族聚集地，不就是我等大餐之地，呱。”

　　城外的声音很大，不止湛玉泽，不少忙碌的人都留了一耳朵听着外面动静。

　　“人类，不过我等食物，区区食材还叫嚣起来，岂不可笑！崽子们，给我冲，谁第一个踏破这人类军阵，那主将就赏给谁！人类女子，又有文华在身，味道最是香甜！呱！”

　　“呱——”

　　“呱——”

　　“湛家军，随我冲锋！”

　　“我人族！”

　　“威威！”

　　“我人族！”

　　“不退！”

　　“杀啊！”

　　“郎君，是郎主！是郎主在外面！郎主会打退那些妖魔的，郎主四阶文华，掌握十几首诗句，湛家军不灭，我们一定能守住城池！”墨竹大声道。

　　墨竹的声音几乎响彻这片喧闹血腥的天地，湛玉泽耳朵嗡嗡作响，但他没空好奇墨竹怎么发出如此反人类的声音。

　　四阶文华？！湛玉泽脑子里不少信息如洪流袭来，湛玉泽才算是真正了解了这个世界。

　　之前脑海里的记忆都是周围人说到什么他想起什么，莲姑姑和墨竹自他醒来都是在关心他的身体，他们又都是不具有文华之气的普通人，湛玉泽自然想不起来关于文华的信息。

　　但现在，不一样了！

　　湛玉泽盯着自己脏一块白一块红一块的手，径直走向一处已经被战场波及坍塌一半的房屋，深深行了一礼，道：“小子斗胆，借老丈手上的剑一用。”

　　老者掀起眼皮，用仅剩的右手扔出手里紧握的剑，垂下眼皮道：“小子，我这剑开封可是要饮妖魔血的。”

　　湛玉泽接过剑又是一礼，宝剑出鞘，散发出冷冽寒光，墨竹凑过来，湛玉泽直接把剑鞘塞进墨竹怀里，墨竹张嘴，湛玉泽道：“拿好，若我回来剑鞘不在，我就把你抵给老丈。”

　　墨竹连忙抱好沾有血迹的剑鞘，再一抬头，湛玉泽已经快要登上城墙。

　　“心诚一切皆可攻，心坚一切皆可杀！”五六个士兵围攻一只大虫合虫莫，其中一人念念有词，在他词念完后，士兵冲上去朝大虫合虫莫劈砍。

　　刀枪下去，大虫合虫莫身上散发出莹莹绿光，十几刀下去只有五六刀在大虫合虫莫身上留下痕迹，虫合虫莫身上鼓起的大大小小的脓包破碎几个，毒液飞溅，有些落在士兵盔甲上留下斑驳痕迹，有些落在皮肤上，士兵立马神情痛苦。

　　“后生仔，你怎么上了城墙，现在还没轮到你们上的时候，快退回去，不要添乱！”有人注意到湛玉泽，连声想要喝退他。

　　但大虫合虫莫的攻势已经来袭，之间那虫合虫莫下巴处剧烈一鼓，紧接着张大嘴巴，墨绿色的舌头弹射而出，士兵立马结阵躲闪，虫合虫莫一击不成，舌头转向袭向一边尸体。

　　那舌头可以伸展几米，在触到尸体的时候，舌头一卷直接把尸体整个包裹吞进嘴里。

　　“畜生！尔敢！”那是他们的袍泽！

　　几个士兵目眦欲裂，攻击更加疯狂，俨然一副舍生忘死之态。

　　显然刚刚之场景给了他们巨大刺|激，哪还有功夫搭理湛玉泽，几人进攻猛烈，那虫合虫莫妖应对却游刃有余，给人蚂蚁撼大树之无力感。

　　城墙上如今已经到处都是战场，有人注意到湛玉泽总会呵斥他回去，不少人都会下意识让湛玉泽避开战场，一时间湛玉泽竟然找不到可以练手的地方。

　　说时迟，那时快，从湛玉泽登上城墙也不过两三分钟，一个巨大虫合虫莫突破缺口后腿用力一跃来到湛玉泽面前。

　　下一秒，无数黑影从那里蹦跳出来，那十几个士兵瞬间被虫合虫莫淹没，有些还在咒骂就已经进了虫合虫莫的嘴中，湛玉泽手中攥着剑柄，冰冷的金属几乎要嵌进肉里。

　　“妖魔攻上来了，妖魔攻上来了！后撤！后撤！撤进巷道！”

　　湛玉泽知道这是要进入人族抵抗妖魔的第二步：巷道战。

　　“后生仔快走！马飞驰，疾如风！”一壮汉手拿巨斧另一只手抓住湛玉泽，清风拂过，欲要离开。

　　“呱，想逃，门都没有，崽子们抓住这些血食，瘦的一看就嫩，这壮的想必很是劲道。”

　　“唉，后生仔，何苦来哉。”壮汉松开手，双手握住巨斧，死死盯着眼前的妖魔。

　　湛玉泽单手持剑，这时听到有人悲乎：“我人族如何沦落至此！”

　　还剩下的残兵老弱听到此话，心中悲意更浓，眼中恨意更深，这是每每人族走入绝境后都有的环节，德高望重的老者悲乎，应声者喝，老者激怒妖魔，暴露身死以自己的性命完成对同胞最后的鼓舞。

　　湛玉泽心里一动大声道：“我人族传承至今，有数千年矣，我等还战不胜这些茹毛饮血的妖魔！”

　　“呱，人族小子当真好胆！”像是领头那只大虫合虫莫本在戏弄猎物，突然下巴鼓起，它被激怒了。

　　老者悲叹：“我人族不过千余年的文明历史，又如何比得上妖魔上万年的传承？”

　　“当然，比得上！”湛玉泽大声回应。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1]”湛玉泽高声道，诗词刚落，忽然一阵清风起，湛玉泽周身绽放数道霞光，一剑劈下，轻轻巧巧，一道剑光激射而去，正中那领头虫合虫莫眉心，虫合虫莫鼓着腮帮子愣愣倒地。

　　【检测到宿主功德增加，功德系统开启】

　　【开始检测宿主愿望】

　　【宿主愿望确认：能获得更多有关华夏文化知识，是否确认？】

　　随着领头明显大一号的大虫合虫莫倒下，它同龄的虫合虫莫在停顿一下后立马一窝蜂的朝湛玉泽冲来。

　　生死关头，湛玉泽哪里顾得了脑袋里的声音，他握紧手中剑，大吼：“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2]”

　　“轰隆——”

　　“轰隆——”

　　天地色变，本血染天空的黄昏忽然乌云密布，湛玉泽浑身剧烈颤抖险些跌倒，是城墙在震动！是大地在震动！

　　失去头领的虫合虫莫们已然疯狂，数秒之间已然到了身前，湛玉泽一剑挥出无数闪电轰然炸开，又是一剑，湛玉泽疯狂劈砍，闪电练成一片，刺目白光沟通天地，照亮了这片已然昏沉的世界。

　　电闪雷鸣，听取蛙声一片。

　　湛玉泽用力挥剑，速度飞快，在城池上走了一个来回，他所过之地再没有一个站着的虫合虫莫。

　　当湛玉泽停下挥剑，雷电渐渐消散，天空翻滚着的乌云陡然退去，不少人怔愣的抬起手去遮挡阳光，天际突兀的浮现一道彩虹，泛着金光的祥云从天空落下点点星光，尽数落在湛玉泽身上。

　　湛玉泽只觉身子一暖，通体舒畅，之前挥剑挥的酸麻的手臂已然恢复。

　　握着手中剑，湛玉泽抬起头，一阶文华圆满，两首诗，让他到了一阶文华圆满！

　　“刚刚是天降异象啊，文华之气，到处都是文华之气！”有人高呼。

　　湛玉泽身边的大汉看着湛玉泽，宛如看到了一尊神灵。

　　“郎君……”墨竹望着城墙上傲人而立的修长身影，他不高，却已可为人族顶天立地，无人关注，墨竹怀里的剑鞘发出荧光，剑鞘只留下脏污，暗红色的血迹不再。

　　引发这一切的人只是看着城池远处，那里还有另一个战场，他的母亲还在率领部曲舍生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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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前出塞九首·其六，唐，杜甫。
[2]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宋，辛弃疾。
玉泽崽崽不是什么文学大家，在没用金手指之前，用的诗都是耳熟能详的。
最后的最后，作者无能狂怒：为什么虫合虫莫会是敏感词啊，阿晋啊阿晋何至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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