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例》狸福

23、第二十三章

　　方时轻介绍的相亲对象确实如他所言。

　　长得帅。
　　一米八六左右，身材偏瘦，单眼皮高鼻梁长相清冷，留着到脖颈的长卷发，确实颇具艺术气息。

　　脾气好。
　　她临时被通知截止日期提前，需要延后几个小时到，等到了后对方还是温温地笑着，甚至绅士地替她拉开椅子。

　　话少。
　　确实，两人跟警察局问话似的，一问一答，对方的回话总是不超过五个字。

　　郑羽本就无心相亲，现下更是如坐针毡，美男在前又如何，她完全没有兴趣啊，正想着怎么脱身，余光里出现一个熟悉身影。
　　黑色大衣，墨绿围巾，手上提着一袋东西，似乎是某超市的。

　　她迅速低头，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手机叮的响了一声，是方时轻发来的消息。

　　［对了，邵黎似乎也在附近，你们正好能一起约个饭。要不，你也考虑考虑邵黎？］

　　正好你个大头鬼！
　　郑羽内心呐喊，刚要回击，眼角余光中，黑色大衣衣角已近在眼前。
　　她为自己默哀三秒钟，抬头笑道：“真巧，邵总也在啊。”

　　邵黎状若无意地瞥一眼她对面的人：“蒋余祎？什么时候回国的？”

　　“快一个月了。”蒋余祎还是温温的，面上笑着，“本来不想惊动你们，没想到时轻非得缠着给我介绍女孩子，说认识一下。”

　　郑羽低头：你怎么啥都往外说啊？大哥！

　　邵黎点头，转向身旁的郑羽，笑道：“怎么不回我微信？”

　　郑羽：“没看到……”

　　邵黎：“还以为你出事了？怕太冒昧，还是没打你电话，问了方时轻才知道你来了这里。”
　　顿了顿，他又解释，“我家就在附近……”

　　郑羽笑笑，点头，内心已经将方时轻扎了无数个小孔。
　　要死了，方时轻果然跟他表象一样，不靠谱的很。

　　“既然遇到了，就一起吃吗？郑小姐别介意，我们之前认识，都是朋友。”蒋余祎解释道，顺手给邵黎倒了杯水。

　　郑羽低头喝水，觉得莫名尴尬，某人视线如火烧一般，让她愈发坐立不安。
　　邵黎闻言倒是看向蒋余祎，冷冷道：“我跟你貌似不太熟，跟郑小姐反而熟识一些。”

　　蒋余祎抬头看郑羽，稍显惊讶：“你们认识啊？”

　　“对，他是我上司……”郑羽默默擦汗，想着什么借口能快速溜走。
　　所幸，两人开始闲谈，围绕工作或是生活，这场相亲就在尴尬的氛围中迎来尾声。
　　蒋余祎提出送郑羽回家，邵黎不咸不淡开口：“我知道她家地址，我来送吧。”

　　蒋余祎眼神在两人身上盘旋，末了笑一声，连连点头，先走了。
　　转头就在微信上给方时轻发消息
　　［PlanA，over!］
　　方时轻：nice！

　　另一边，郑羽在邵黎的车上，闭眼装死。

　　“很困吗？”

　　郑羽没回，装作睡沉了。
　　车速稍微快了一些，但还是很稳。

　　“家里催得很急吗？”邵黎知道她是装的，但又不想再配合她。

　　“觉得他怎么样？”

　　郑羽只能睁眼，看着前方车流，低声道：“……还不错，是个好人。”

　　“具体一点。”他语气又冷几分，没片刻，又加了句，“怕你被骗。”

　　郑羽喃喃：“他不是你朋友吗？”

　　“以前的朋友。”
　　言外之意，现在不熟。

　　“长得好，声音好，性格好，画画也好。确实……很优质。”

　　邵黎反常地沉默了好一会儿，车速更快了几分，直到下一个红绿灯，速度才逐渐回转。临下车时，他淡淡抛下一个炸弹。

　　“在你眼里，似乎有很多优质男……”

　　近乎自怨自艾，郑羽一时没缓过神来，他的车已经开走了。
　　她在楼下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他的车尾灯都消失不见，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难道他吃醋了？

　　这个问题郑羽不知道答案，方时轻可是知道的，因为他随后便收到邵黎发来的质问。

　　［最近很闲？］

　　方时轻只是笑，回：那倒没有，怎么这么问？

　　邵黎：那去当什么月老？

　　方时轻：哟，当～什～么～月～老～

　　邵黎：……

　　方时轻：吃醋了？

　　邵黎：我又不是她的谁，吃的哪门子醋

　　方时轻：那就是你看他相亲，你也着急了？也是，你年纪也不小，老男人了

　　邵黎：……不会说话就闭嘴

　　方时轻话是戳心窝子的，嘴是不肯闭的，一条条信息轰炸一般发过来，邵黎越看越烦，越想越气，干脆关机了。
　　临睡时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还是忍不住想：蒋余祎算优质男？那他算什么！

　　.

　　郑羽有时候会感叹命运。
　　它让有缘人狭路相逢。

　　譬如此刻，隔着人群，她在满福大院一眼望见邵黎。

　　他穿着黑色长羽绒服，戴着顶灰色毛线帽，冬日厚厚的装束没有压低他的身高，反倒衬出几分平易近人来。

　　“万姨，你之前说的那个人，难不成是他？”

　　万绛闻言，看到门口的邵黎，笑着迎上去，“对啊对啊，正好你们两认识一下……”
　　郑羽就这么被拉到他眼前，猝不及防的相遇让两人都有些无所适从。邵黎也难得的显露出几分不安，脚步踟蹰片刻。

　　万绛无知无觉，自顾自给两人介绍。郑羽眼神偶尔瞟向邵黎，看到一个女生直直朝着他走过来。
　　纯白的裙，黑直的发，眸色浅淡，像琥珀。
　　她说话温声细语的，带着一点亲昵：“阿黎，我们走吧？”

　　郑羽眸光微闪，有些呆愣住了。
　　她喊他阿黎？
　　这么亲密，她们是什么关系呢？
　　情侣？夫妻？那他前些天还表现出一副貌似吃醋的模样？
　　他到底把她当什么人了！

　　邵黎时刻关注着郑羽的神色，见势不对，赶忙介绍道：“郑小姐，这是我给找来的投资人，叫俞沅。我们从小认识，只是朋友。”
　　他这番解释太过刻意，惹得三人侧目。

　　郑羽：原来如此……
　　万绛：话题是怎么急转直下来到这儿的？
　　俞沅：有情况啊这两人！

　　俞沅温婉一笑，揽住邵黎的手臂：“对呢，我们只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朋友，郑小姐不要介意。”

　　郑羽眼神落在她手上，邵黎暗中挣脱她的手，低头给她一个略带警告的笑意。
　　“啧，配合我……”俞沅低声，“想不想抱得美人归？想就别动。”
　　邵黎迟疑了一瞬，没再挣脱。郑羽看着他们两个咬耳朵，内心如波涛翻涌，喉间却好似失声。

　　晚饭时，众人都围坐在一处，万绛怕自己厨艺失手，还刻意去附近买了点特色菜。
　　小星缠着郑羽坐，邵黎跟俞沅坐在一起，两人围着圆桌对望，又逐渐移开视线。

　　“阿黎，你快吃啊。”俞沅殷勤地给邵黎夹菜。
　　他看到她脸上的笑，没忍住皱眉，“你正常点……”
　　“……懂不懂什么叫配合？”

　　他倒是想配合，但视线中郑羽肉眼可见的低落，他有些疲于应付这场临时搭台的戏。
　　何必惹得她不开心呢。

　　俞沅的手暗中掐了他一把，他无声叹气，终究夹起来吃了。对面人视线如有实质一般，又沉了几分。

　　“昏昏姐姐，你也吃啊，我给你夹菜。”小星看郑羽一直不动筷子，邀功般给她夹了满满一大碗。

　　邵黎听到这个称呼，抬头，有些愕然。
　　是她吗？
　　原来是她……

　　悔意将他裹挟。
　　今天看到她，他自以为郑羽肯定跟自己一样，来这的时日也不过几月之久。原来，竟然那么早就来了吗？
　　他来晚了。

　　他早该来的，不该将这件事全权交给梁齐，他若是早来，会早点认识她吗？

　　思绪发散的当下，郑羽看着他碗里满满的菜，心里酸得不行，又苦恼她没身份去质问什么，将自个儿碗里的菜戳了几百个洞。

　　晚饭后各自回家，郑羽刻意躲开邵黎，找借口在万绛这住了一晚，第二天醒来还是耿耿于怀，转而去问方时轻。

　　［哦，那是他家里安排的相亲对象吧。据说女方对他还挺满意的。怎么，都带着去那儿了吗？］

　　郑羽冷笑：你是匹诺曹吧
　　方时轻：何出此言？
　　郑羽：他说了是小时候认识的朋友……
　　方时轻：对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家里都撮合呢

　　郑羽指尖顿住，悬而难决，最终只发了个没什么意义的表情包，对面没再回什么。
　　气氛沉寂下去。冬日的夜，屋里开了空调，闷得她心慌。

　　她不可避免地想起邵黎，想起他身边那个活泼的姑娘，她对他似乎很有好感……
　　他已经在相亲了，下一步，自然是结婚。如此顺理成章，如此相配，怎么算都比她这种人更好……

　　思绪是牢笼，一旦陷入，便愈来愈深，她被困在其中，难以解脱，难以呼吸。
　　自信潇洒如方时轻，怎么都不会想到郑羽是这种想法，他将感情看作捕猎，若是碰到猎物被人觊觎，是会不管不顾拿下的。
　　什么矜持，什么自尊，他都无所谓。

　　但郑羽不是，邵黎也不是。
　　他们是同出一枝的胆小鬼，畏首畏尾。

　　此后许多天，郑羽都没有再理会邵黎的信息，她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再无踪迹。
　　偶尔邵黎会发几句或真或假的质问。

　　［我惹你生气了吗？］

　　它如石子一样，石沉大海，了无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