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纲吉无所畏惧》月船

3、纲吉和森林朋友

　　纲吉从未亲身体验在童话森林里与小动物们交朋友。

　　它们有着奇形怪状的外貌、花花绿绿的颜色，还有各种从未见过的生物，它们有一部分会说话，也有一部分只会发出不成句子的短音。

　　纲吉一开始还沉浸在原来的世界里难过，他就已经被推到了茶话会似的餐椅上，精致的圆桌上爬着稀奇古怪的植物和昆虫，几只长得又像老鼠又像兔子的红眼灰鸟飞了过来，拖着正在燃烧的尾巴，锐利的爪子牢牢抓着一只杯子放进他的手中，接着杯子里面凭空涌出粉红色的液体。

　　“这是、你们要我喝？”纲吉环顾一圈盯着他的动物们问道，得到肯定的回答，他浅浅地抿了一口，瞪大了眼。

　　“好好喝！”虽然味道有点奇怪，但从这一刻起，他发现自己心底里的莫名恐惧已经消失了。他猜这种恐惧应该是对突然有一天梦想成真的不真切的害怕，以及他不太愿意接受新的陌生环境。

　　不过现在，一切都散发着甜腻腻的味道，亲切的，无微不至的关怀他的心。

　　长着红色斑点的藤蔓爬上他的手臂时，他还以为是蛇被吓了一跳，把藤蔓甩得远远的，被纲吉命名为“蜘蛛狗”的多腿犬类飞快地跑去叼起装死的藤蔓，邀功一样扭动三条尾巴，直接飞到了半空中，纲吉哈哈大笑。

　　“人舞蝶”和“歌歌蛇”是他最喜欢的两种生物，前者会穿上美丽的人型翅膀，变成人的模样围着他跳舞；后者则会摇动花型的尾巴，花蕊的部分露出它们的眼睛和嘴巴，唱出独特的歌声。

　　他几乎给这片森林的每一种见过的生物都取了名字，“泡泡鱼”、“袋袋熊”、“蜈蚣鼠”……他探索了“菇菇蚁”的巢穴，拜访“风火鸟”的亲戚“看看鸟”，还摘了“尖叫树”的果实……

　　玩累了的他坐在袋袋熊的肚子里，晃动的脂肪像果冻一样被垫在身下，他出神望着高高挂起的蓝月。

　　——妈妈会不会找他？毕竟一声不吭地离开家，玩了这么久，妈妈她……纲吉晃了晃脑袋，他看着周围仍然陪伴在他身旁的生物们，夜色之下，他们身上裂口的眼睛都在看着同一处地方。

　　[纲吉，我们接下来玩什么？]

　　“我有些累了，我想休息一下，对不起哦。”纲吉从袋袋熊的肚皮中伸出手，摸了摸之前被当成蛇的红点藤，他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了。

　　[饿、饿了。]看看鸟叫道，它分散在翅膀上的眼睛骨碌碌地转动，[找到了，食物。]

　　话音刚落，好几只袋袋熊跳着笨拙的舞步，鸟儿用锋利的嘴划开它们的腹部，一盘又一盘的饼干被送到纲吉的眼前。

　　“你们这样真的不痛吗？”纲吉又一次问道。他虽然看了很多遍，可还是感觉哪里怪怪的。

　　[献给……朋友的晚餐。]包裹他的最大的袋袋熊低头回答道。

　　[晚餐！晚餐！]复读鸡伸长了脖子高声喊道。

　　“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他吃完饼干后，空瘪的肚皮得到了微乎其微的安抚，他懒懒地问道。

　　[有一块住在石头堆里的石头、做饼干好吃。]
　　“诶？石头？住在石头堆里？”
　　[不是！是、是贝壳！]
　　[是石头！]
　　“等等，看看鸟和跳舞蛇你们不要吵了！”纲吉插入两只生物的对话，“我们可以现在一起去看看，到底是谁做的饼干。”

　　和跳舞蛇扭打起来的看看鸟身上多了几道伤口，黑黝黝的几个咬穿的洞，流出粉红色的饮料，裹着砂糖和果酱的软皮糖从它的腹部掉出来，被附近的烟火虫迅速扑上去瓜分美味，一点都不剩。知道它们没有痛觉，而且伤口都会迅速消失的纲吉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在这个世界里，疼痛和死亡是不存在的。这是大家告诉他的奇妙定律。

　　纲吉探索了半天这个童话森林，大家都非常喜欢他，把他高高地捧起，纲吉的话绝对服从，所以大家很快就让纲吉坐在菇菇蚁的柔软像棉花糖一般的头顶，打着饱嗝的烟火虫们一闪一闪，银白的亮光从身上炸开又收回，就像一朵移动的烟花环绕在纲吉的周围，为他照明。它们有顶级的音乐家、舞蹈家、歌唱家……与其说是探险，不如说是国王游行更为贴切。

　　纲吉被他们簇拥在其中，面上带着晕乎乎的笑。

　　不过它们之中的人舞蝶似乎看出了纲吉藏在心里的不安，其中两只人舞蝶偷偷地飞到纲吉的身旁，落地时穿上了可爱幼童的翅膀。

　　[纲吉。]雌雄莫辨的声音同时响起。
　　它们的长相除了性别不同，几乎一模一样，像两个精致的瓷娃娃，脸上的笑容都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此时它们微笑的纯白面庞上却画着两颗简笔画一样的泪水和向下弯的眼睛。

　　[纲吉为什么、不高兴了？]
　　“没有啦。”
　　[我们做错事情、太该睡了。]睡觉对它们来说是比没有概念的死还可怕的事情。

　　人面蝶真的觉得纲吉的不高兴是非常严重的事情。纲吉立刻回答道：“不，真的和你们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
　　[可是纲吉不高兴，该睡、真该睡……我们这些无聊的家伙、没能让纲吉高兴起来……]

　　两颗脑袋突然尖叫了一声，互相撞对方的脑袋，纲吉还没反应过来，人舞蝶的两颗脑袋像真的瓷器一样撞碎了，里面装的软皮糖和牛奶味的果冻掉进纲吉的怀里，他抓起果冻吃了一口，滑滑的，非常美味。他眯起满足的眼，好像眨眼间忘记了烦恼。

　　“其实我只是想妈妈了。”他说完小心地看了看已经被果汁和其他什么碎渣染得五彩缤纷的衣服裤子，他有些烦恼地想，妈妈要是看到他这幅样子一定又要抱怨了。
　　“但是，”他顿了顿，“我要是回家了，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纲吉想、回家？]已经安静下来坐在纲吉左右两旁的人面蝶们问道。它们原先脖子上空荡荡的，现在黑色的触须从脖子里钻出，蠕动成一团打结的毛线球，还是湿漉漉的那种。

　　“是的，我是有点想回家了，但是……你们难道不会觉得，就这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回家，很逊么？”
　　“再说了，这次真的是妈妈的错，她老是和别人说我的坏话。”
　　“她难道就不觉得，别人笑她儿子的同时，自己也是被包括进去的吗？”

　　纲吉用他短小的拇指揉搓自己的衣角，他有些抬不起头，小声补充道，“虽然我也知道是我太蠢了……但是……”

　　“她也不能这样啊。”

　　“总之就是，我不想这次就轻易原谅妈妈了。”纲吉鼓起脸，但是很快他就像涨破的气球萎缩成小小一团，他摸了摸听他说话的人面蝶们的毛线头，就像在安慰自己，又开始颠倒了语序说道：“妈妈她，肯定不会觉得这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吧？”

　　“她明明说过不能骗人的，但还骗我说听得见兰花的声音。”
　　“她还和别人笑我会和一盆兰花说话。”
　　“明明她说过，兰花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纲吉视线模糊，直到泡泡鱼群亲吻他的眼角，吐出五彩的发光泡泡，里面是纲吉的笑容的幻象。

　　[纲吉、纲吉哭了。]
　　“不！我没有！”
　　[哭了！哭了！]

　　本就疲惫的纲吉试图表明自己没有那么脆弱，但本就心思不够细腻的森林生物们只是揭破了他的糗相。并且高声宣扬，这让他脚趾抓地，恨不得躲进袋袋熊的肚子里，听不到这些可恶的声音。

　　或许是他强烈的尴尬把他将将涌出的眼泪又憋了回去，这在过去可是从未发生过的。纲吉意识到，如果妈妈看到了这一幕，一定会一边笑他，一边取出刚出炉的妈妈牌小蛋糕给他吃，还要高兴地感叹道他终于有点像个男孩子了。

　　他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哭了，他真的——好饿好饿好饿。

　　那些品相古怪可爱的零食源源不断送进纲吉的嘴里，除了能愉悦心情，就没有一点作为食物该有的能力了，若是再让他等上两轮“森林茶会”的时间才能到达它们口中的“石头堆”，那他还是一觉不醒会比较好些——纲吉有气无力地从菇菇蚁身上爬下来，他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

　　在森林生物的眼中，或许这只是一堆高高叠起的石头。

　　如果童话书上的插图是真实的，那么这绝对就是他梦想中的城堡了！

　　——一座巨大的城堡！！它只是穿上了一件略厚的绿衣，可以想象刚建好的它该震惊多少像纲吉一样的心。

　　他用全身每一处去感受这被岁月掩藏的古迹，光是站在那里都能感受到血液的沸腾，呼吸的急促，脚下曾经被马车驶过的土地，王公贵族们的交谈声，或许按照童话故事的发展，里面应该还有一个沉睡的美人，等着命定的王子……

　　纲吉顿时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力气的，毕竟探索城堡还是要花费很多时间的，对吧？

　　他兴奋地跑了几步，而一旁的森林生物们却收起了笑停在原地，没有再一次跟随国王的步伐。

　　[不能去。我们不能。]
　　“为什么？”
　　[那是那位大人的东西，我们不能进去。]

　　他的朋友们似乎是在遵守一项最古老的自然法则，敬畏的同时却也不阻止他的随意进入。

　　“那我是不是也……”纲吉有些退缩。
　　[纲吉，我们可以！]那两只情绪激动的人面蝶自告奋勇来到了他的身前。它们已经把破碎的头颅补好，两颗完美的可爱脸庞带着笑，它们同声说道：[我们，可以带纲吉找到饼干，我们认识路！]
　　“可是你们不是——”

　　[纲吉！我们可以的！]四只眼睛闪闪发光，纲吉无法直视它们火热的视线，而且他确实想要探索城堡，他点了点头，便让两只人面蝶在前面引路，他在后面好奇地观察这座梦想中的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