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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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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我已经毕业了,但是有些离校手续没有办完。上次因为走的匆忙,而且又接近下班时间,所以还落了一些手续。
谢以安反正一天到晚在房间里呆着没事,就陪我一起回学校。
学校就在客栈对面,隔了一条小弄堂和一条大马路。
八月底的天气非常热,刚走出客栈,热浪袭来,给我一种仿佛窒息般的感觉。
谢以安穿着白色的衬衫,手里拿着那把羽毛扇,虽然是有些怪异的组合,但是绝对是吸引眼球的帅哥。
我们穿过马路,回到熟悉的校园。
毕竟生活了四年,那种熟悉的感觉让我感觉自己还是一个那些学生中的一个。
四年的时间一下子就划过去了,好像除了一些耀眼的阳光和大声的笑,没有学到别的什么东西。
我呆在门口,后面的谢以安推了我一把:“挡路了,同学。”
我回过头说:“感觉好像好久都没回来了……”
谢以安用扇子挡着太阳:“好热啊,别站在门口。”
说着我们就走进了学校。
这时候正值午休,绕过教学楼,在篮球场上有很多学生在打篮球。
我们走在一边的建筑物阴影里,一点也不显眼,那些都是学弟学妹,我认识的不多。倒是谢以安人缘挺好,有些学弟过来打招呼,身边更是围了一群小学妹,叽叽喳喳地说些什么……
“学长、学长,你现在工作了吗?”
谢以安笑笑:“……我帮家里打理旅馆。”
“哎……我们可以去吗?学长要算我们便宜点啊……”
谢以安仍然是一副招牌笑容:“好啊,有机会就来玩吧……”
我在一边冷笑,那种地方,看你们谁敢来。
我被那帮学妹挤在一边,心里抱怨,早知道就上课的时候来了,这会儿老师估计还没上班,教务处肯定没人。
我又看了谢以安一眼,那家伙和几个学妹聊的正欢,我想了想,站在操场上太热了,不如去美术教室休息一下。
我本来是想和谢以安打个招呼的,但是那家伙根本没往我这边看,于是我就自己过去了,反正有什么事情可以手机联系。
想到这里,我就往另一幢教学楼走去。
校园里放着梁静茹的歌。她的歌就是这样,前面几句很轻,我听不太清楚,只是旋律很熟悉。后来的歌词挺清楚了才听出来,原来是——可惜不是你。
“努力为你改变
却变不了
预留的伏线
以为在你身边
那也算永远
仿佛还是昨天
可昨天
已非常遥远
但闭上双眼
我还看得见
……”
我一边听一边往美术教室走去。
我们的美术教室有很多教室,科目不同。我比较喜欢素描静物教室。
那里下午通常很安静,也很凉快。我在读书的时候,在下午没课的时候我会一个人在那里画画,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画画竟然让我平静下来。
我推开门走进去,果然,教室里一个人也没有。
木制画架放的乱七八糟,旁边是小水桶用来洗笔的。有些学生的颜料盒没有盖上就跑了出去。
画油画的景物苹果都烂了,还没有丢掉,石膏像也泛起一层黄色。
有人说过搞艺术的就是邋邋遢遢的,对此我表示同意,不管是中央美院还是高中美术教室,好像都是这幅随意的样子。不过我不讨厌这种感觉,反而让我觉得很轻松。
我自己是画的不怎么样,但是眼光还挺挑剔,看看这幅结构不对啦,那副色彩的明暗没有拉开来啦……
我把手机摸出来,看了看时间,一点一刻的样子,老师是在两点上班,所以还是在这里等着吧。
教室里安安静静地,风吹过窗帘,扬起它的一角,我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心里充溢着一种怀念又静谧的感觉……
“那个……你有没有看到林海博?”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打破了我心灵上的平静。
“没看见,”我下意识地回答,侧过头,看到有个人从窗边走过,头发长长的女孩,没看清她的长相,耳边有那个女孩离去留下的声音,“……噢,谢谢你。”
我隔了一会才回过神来——这里明明是四楼啊,那女孩怎么能从窗外走过。
我下意识地从窗口探出去——这里是四楼,外面贴着瓷砖,完全没有踏脚的地方,只有空调的架子放在左侧,可是那个女孩是往右侧走过去的……
我的汗毛根一下子竖起来,感觉比空调降温更有效。
“……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一个轻微的声音从教室深处传过来,我愣了愣,这次没敢随便回答,省得又把自己吓到了。
我往那里蹭了几步,看到放石膏的桌子下的蹲着个人。
我皱皱眉头,谁那么无聊蹲在那里玩——那个人探出头来,我一吸气,竟然是林海博。
林海博和我前两天见面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我还以为是从哪个贫民区跑出来的一样。
他的皮肤呈现一种灰败的颜色,只有眼珠能动,给人一种半死不活的感觉。
“别叫我的名字!”他叫起来,把我冲口而出的话扼杀在咽喉里。
我不知道几天功夫,什么事情能把人搞成这个样子,谢以安说林海博很有女人缘,再怎么搞也不能搞成这个样子啊……
我咳嗽了一声,还没说话,他就抓住我的手腕说:“别叫我的名字……你刚才……跟谁在说话?”
我愣了愣说:“……我,我不太确定,刚才有个女孩子从窗口走过……”
“靠!”他的眼神有些凶狠,但是看了我一眼,说,“行了,别跟别人说我在这里就是了。”
他竟然没问我,这么高的地方怎么会有人走过。我看他实在是可怜,怎么说呢,前几天衣着鲜亮,挺漂亮一小伙子,现在估计瘦了一半,皮包着骨头,头发枯黄,皮肤还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我不知道在他身上出现了什么事。
我记得那时候他进客栈的时候,旁边跟着一个女孩子,一看就知道是学生,难道刚才那个头发长长的,问我话的那个人影就是她……?
谢以安原来说,客栈不接待活人……难道这家伙……已经死了?
我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的确啊,只有死人才会出现那种程度的灰白色皮肤。
我想到这里,连忙往后退了一步:“那个……我先走了,还有事情要办。”
林海博点了点头,一猫腰又钻回桌子底下去。我心想着,等下跟老师说说,让他请一两个道士来超生一下,还让不让人学画画了……
我正打算抬脚离开,这时候,教室的门忽然被人轻轻地推开了。木门的吱呀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拖的老长。
这时候林海博一把把我拉过来,力气大的吓死人,使劲把我拽到桌子底下,在我耳边小声说:“别出声,她来了……”
我觉得事情古怪,而且林海博有些强势,所以我也没有拒绝。
我并没有听到脚步声,教室里安静的出奇,倒是学校里的音乐飘进画室。
因为我们画画的石膏不是直接放在桌子上的,而是在桌子上铺了块布。
这样布就把我们藏匿的桌子底给遮住了,根本看不到外面。
只听着音乐在那里放: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
曾一起走却走失的路口
感谢那是你牵过我的手
还能感受那温柔
那一段
我们曾心贴着心……”
还是梁静茹的那首歌,哎,怎么一直放那个。
我还能听到旁边林海博的心跳声,起码我能确定他是人类了。
我不知道林海博为什么叫我要把我也拉进来,觉得非常奇怪。
我感觉他身体崩地很紧,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想都觉得应该是超自然想象。
那个女孩他好像看不见,估计是鬼什么的东西,一直跟着他,怪不得他要这么神经紧张了。
这是怎么回事……那女孩死了吗?为什么一直要跟着他呢,难道这个女孩不用回去过头七吗,不用去地府轮回吗?
呃,我不知道是不是鬼魂要进地府轮回的,不过我看过的小说都是这样写的,所以我下意识上,觉得应该是这样的。
教室里一直没有声音,只有那音乐轻柔地唱着。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
我转头看林海博,朝他使使颜色,问他能不能放开我让我出去。
我刚转过头想问他,但是光线一下子亮起来,我心里一跳,知道有人把桌布给撩开了。
我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吓的差点叫起来。
在我面前有个女孩弯着腰看着我。
事实上,我没看到她的眼睛,她的剪的是齐刘海,厚厚的一叠,几乎挡住眼睛。她的身体灰蒙蒙的,好像看不清,但是她确实存在。
她咧开嘴问:“你有没有看到……林海博?”
我想她眼睛是不是不好使,林海博明明就在我身边啊,怎么尽看到我没看到我身边的林海博。
当然,我也看得出,这个就是上次跟在林海博身边的女孩,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就是鬼吧……
我的心跳成了一个,虽然接受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一旦又放在我面前,我还是会手足无措。道理很简单,我没有能克制它们的方法,也不知道它们为什么存在,未知比什么都可怕。
她又问了一遍:“你没有看到,林海博?”
我看了旁边的林海博一眼,那小子拼命向我摇手,我的牙齿不听话的打架,但是还是把话说出来:“没、没、没看见……”
她保持这个弯腰的动作很久,我的精神和道德——我不太会说谎的,尤其对鬼……经历了大量的考验。
最后她朝我露出一个鬼气森森的笑容——我不太确定那是不是表示友好。
然后她转身离开了。
歌声还在唱:“感谢那是你,牵过我的手,还能感受那温柔……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
那个女孩走了以后,桌布轻轻落下,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旁边的林海博也吓的不轻。
我用拳头撞了他一下:“喂,刚才怎么回事!她看不见你吗!”
“轻点轻点,”林海博连忙说,“大哥,轻点……”
他刚要开口解释,忽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把我们两都吓了一跳。
(二)
电话是谢以安打来的,我告诉他,我在美术教室,他说了句就来。
没过几秒钟,我听到匆匆的脚步声,我小心翼翼地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林海博跟在我身后。
谢以安看到我一皱眉,把我拉到他身边,用责备的口气说:“你跑到这里干嘛,我都找了你大半圈了!”
我被他捏的有些痛,甩掉他的手解释说:“哎,你那边围一大帮小姑娘,我怎么跟你说啊……”
谢以安不知道怎么的有些上火,我估计是被那些小姑娘的热情给晒晕了,他看了看林海博,一皱眉,拉着我的手说:“跟我回去。”
我又不是女人,他一拉我就要跟着走,连忙煞车:“等等,你没看见他吗……”说着我一指林海博。
谢以安看了看林海博:“怎么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林海博口气很不好,之前明明学长长,学弟短的,怎么翻脸不认人了。
我张张嘴,没说话,倒是林海博那小子,一下子拉住谢以安的手:“学长,你不认识我的吗?”
谢以安皱皱眉头,忽然问:“你脖子上的东西,是谁给你的?”
林海博的脖子上挂着一根红绳,上面挂着一个黄布的小袋子,我也是谢以安说了才注意。
“我妈妈跟一个师傅求来的……还好这个东西……”他讷讷地说,“我本来不信,这下子……”
我皱皱眉头问:“所以,刚才那个……呃,刚才那个东西才找不到你么?”
林海博点点头:“是的,只要她再问一遍,别人回答没看见,我就能摆脱她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林海博要躲在这里。
他继续说:“那个师傅告诉我,我只要躲过这几天就可以了……只要别人不要在我身边叫我的名字,她就看不到我……”
谢以安忽然出声:“……那你知道她会怎么样吗?”
“什么?”林海博愣了愣。
谢以安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我连忙问:“怎么回事?那个女孩……到底是什么呀?”
谢以安找了把椅子坐下,反正这里椅子很多,随便坐。
他坐下了看着林海博说:“发誓是件很神圣的事情,没有处理好,就很可能出现反噬。”
我也坐下来:“老谢,我看别人发誓跟喝白开水似的,怎么就他有事呀……”我又转头问林海博,“说,是不是你小子负了别人,那女孩一没想开,直接跳楼了啊?”
“什么呀,我有这么缺德吗?”林海博朝我翻了个白眼,不翻还好,一翻就跟个死人似的,“我和惠玲……我们感情一直很好,她是意外事故,就几天前,被车给撞死了……能赖我头上么?”
谢以安说:“你们之前有过什么誓言吗?”
林海博叹了口气:“是这样的,惠玲跟那些女孩特别相信什么请仙啊,什么鬼怪什么的……好像女孩子都特别迷信这种。”
他一边说一边坐了下来:“有一天,她告诉我,有种起誓的方法特别灵。那种方法在电视里也看过,基本上跟拜兄弟一样,一碗盐水,然后滴两滴血,起誓永不分离什么的……那个电视里常这么演啊。”
他吞了口口水继续说:“我很爱她,当时也是真的那么想的,所以就一起发誓了。她看到血融到一块了很高兴,说是神听到了我们的声音,会保佑我们的……我也没在意,过了几天,她就死了……”
我看看谢以安,谢以安叹了口气说:“现在是兑现誓言的时候了。”
“别呀,别呀,我还真陪她一块去吗?”林海博连忙说,“我怎么知道誓言要兑现的那么快!”
我在旁边嘲讽道:“你不是说很爱她么,早知道我就说我看到了……”
“喂喂,别这样啊!”林海博一副急的想跳楼的样子,“别害我呀。”
谢以安叹了口气说:“发誓不能乱发啊,如果做不到就不要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做什么,都有人在看的。”
“……怪渗人的……”我小声嘀咕了一句。
谢以安看了看我说:“古人对誓言向来重视,这回……”他看了看林海博说,“去阴间的路很长,一个小女孩会很寂寞的……”
“学长!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吓我!”林海博真急了,满头大汗的,嘴唇发白,感觉快挂了。
我连忙拍拍谢以安:“那个,老谢啊,有什么办法不?”
“那女孩已经过了头七了,她没回家,再不走,就走不了了,她会被困在人间做孤魂野鬼的。”谢以安叹了口气。
“……孤魂野鬼?”我问。
谢以安点点头,看了林海博一眼:“孤魂野鬼很惨,永远不能进轮回,当然也没办法伤害你了,甚至我们都看不到她了。”
我皱皱眉头,我不认识惠玲,不过我想那小姑娘的确很可怜,于是就拍拍林海博瘦削的肩膀:“那个,兄弟啊,在一起是缘分,不如就陪她走一遭吧……”
“我才不要!我这么年轻,还没活够!”林海博一把甩掉我的手,“大学的感情谁会当真啊……”
我心里叹息,誓言这种东西,害了两个人。最可怜是惠玲,被誓言束缚,没办法去阴间轮回。这小子估计是不愿意死了,那惠玲就要做孤魂野鬼了。
这时候,我看到林海博身后有个影子在晃动,忽然惠玲的脸从他身后冒出来。
她直勾勾地看着我,林海博大概也感觉到了,脸色变得比死人还难看。
谢以安也站了起来。
那个惠玲从林海博的身后走出来,看着我,又问:“……你有没有看到,林海博?”
她的声音鬼气森森,整个教室的光线仿佛都暗了下来。
我的脊背直冒凉气,谢以安抓住我的手,让我安定了不少,但是我的话还是说不出口。
我该怎么说?
如果我说没看见,那么按照林海博和谢以安的说法,她将成为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
如果我说我看见了,那么林海博怎么办?他虽然不对,但是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让这个家伙丢了性命。
我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透过惠玲的身体,我看到后面的林海博拼命地给我摇手——我不能说,说了林海博会死。
惠玲又开口问了一遍:“……你有没有看到林海博?”
我没办法回答。
我第一次碰到这样的难题。
惠玲忽然又开口:“……我们说好,永远在一起的……”
我听到她这样说,语气虽然生硬,但是满是心酸。谢以安说的对,阴间的路太长,一个女孩太寂寞……
我刚想张口,谢以安忽然在我耳边说:“告诉她,那个人在我们店里,让她晚上跟我们一起走。”
我愣了愣,吞了口口水说:“……你要找的人,在我们店里,晚上跟我们一起去吧。”
惠玲沉默了很久,然后看看谢以安,点点头,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去。
画室的气氛静谧地可怕,只有谢以安悠闲地扇着扇子。
林海博那小子,在旁边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贴着墙壁,被我一把抓住:“等下跟我们一起去。”
他朝我露出一副求饶的样子,谢以安在一边说:“对,你不能走,等下还有你的活。”
现在才两点多,谢以安说手续下次再来办,我们两个人都不能走,等到了晚上再回去。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等到晚上,但是还是点头答应了,反正办手续也不差这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