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摸翅膀可以吗》垂星露

5、chapter 5

　　阿斯莫德从来不知道天使居然这么能哭。

　　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那双碧蓝色的眼睛里已经开始凝聚出亮晶晶的眼泪，然后不间断地顺着眼尾滑落，没两秒就浸得整张脸蛋都湿漉漉的。

　　过去他在地狱仰望云端，圣洁高贵的大天使长只会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而已。

　　而现在，阿斯莫德伸手捂住天使的嘴，被咬成水红色的嘴唇滚烫，软绵绵地压在掌心。

　　眼泪浸得恶魔手掌也湿透了。

　　天使的眼泪如同兴奋剂，刺激得魔王眼底的灿金颜色都掩藏不住。

　　“不是我不让你出去。”明明自己混蛋的不行，魔王还是一本正经地指责天使，“你看看你，现在你的翅膀能藏得起来吗？你知道现在外面有多少家伙在盯着你吗？”

　　恶魔慢条斯理地用指腹揉搓天使光滑的皮肤，眼看着皎白肌肤泛起玫瑰似的红色。

　　他不怀好意道：“出去你会被那些恶魔抓走的，你以前树敌实在太多了，他们都在等着抓住你扒光你的羽毛做权杖上的装饰品。”

　　天使被迫闭嘴只能用眼神控诉男人的无耻行径。

　　阿斯莫德厚着脸皮半真半假地替天使捏造不存在的记忆：“你当初可是为了躲避仇人被我捡回家的，我为了和你结婚都被我老爸老妈扫地出门了。”

　　他老爹老妈死了怕是有一千年了。

　　天使或许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无耻的厚脸皮家伙，被震撼地连眼泪都忘记淌了。

　　恶魔的犬齿刺入天使脖颈柔软的皮肉，鼻尖还浮着天使身上特有的，清冷香气。

　　天使在他的掌心下瑟瑟地发抖。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好。

　　魔王埋头在天使的颈窝，眼睛变幻成灿金色的竖瞳，如同某种黏腻而恐怖的冷血动物。

　　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就在这么把天使吞进肚子里。

　　背后被身下人亲手制造的狰狞伤口时隔八百年还在隐约作痛，他被这痛苦折磨得每个夜晚都在想要如何让天使粉身碎骨。

　　“现在你终于落到我手上了。”魔王现在亟需享用自己的战利品。

　　他要叫天使偿还过去那些烈焰焚身的痛苦和屈辱。

　　天使忍受不住似的从齿缝里溢出呜咽。

　　雪白睫羽被浸得湿透，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下如同透明的蝴蝶翅膀，惶惑而无辜地颤动。

　　他还不明白男人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天堂可不会教导他们这样污秽的知识。

　　但是莱西有一个在关键时刻还算有用的脑子。

　　天使轻柔地握住了男人的手腕，然后伸出粉色的舌尖，小心地在阿斯莫德的掌心轻轻舔了一口。

　　如同流浪的小狗或是小猫。

　　蓝眼睛还一眨不眨地盯着男人瞧。

　　阿斯莫德的手遍布粗粝的伤痕和茧，可是这样轻微到可以忽略的湿润痒意竟然像是燎原的烈火，猛地把阿斯莫德烧得断了片。

　　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魔王竟然有一瞬间的呆滞，若是在战场上，这半秒不到的停顿足够他被长矛捅个对穿或者被魔龙咬成两截。

　　他以前从来不会露出这样致命的破绽。

　　他猛地松开了手，重新变幻成深色的眼珠死死盯着天使泛着蔷薇粉的脸颊。

　　莱西被他捂得快要窒息，好不容易重新获得氧气，忍不住张开嘴小口小口地喘息。

　　水红色的靡艳唇肉裹着一层亮晶晶的微光，在迷离日光下漂亮得像是半开的玫瑰。

　　一点雪白整齐的牙齿在唇肉后面忽隐忽现，随着喘息的动作微微开合。

　　这绝对是天使的阴谋。

　　阿斯莫德神色莫测地盯着自己的掌心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法术的痕迹。

　　该死，他不该轻视这只天使的。

　　失去了记忆和力量的天使，怎么比以前杀伤力更强了。

　　若是说以前他带给恶魔的不过是□□的疼痛，现在就是精神上的折磨了。

　　他怎么可以因为这样一个轻佻的举动方寸大乱！

　　简直是恶魔的耻辱！

　　任何一个经验丰富的恶魔都不会因为这个小小的动作像是个毛头小子一样头脑空白面红耳赤。

　　要是这个画面被其他恶魔传出去，他阿斯莫德的一世英名就都毁了！

　　魔王猛地转过身去，挺直脊背，步履僵硬且快速地走出这间拥挤狭窄的屋子。

　　他的背影看起来高雅神秘如同在夜色下行走的古老贵族，如果可以忽略那扇被他“砰”的一声关上的锈迹斑斑的铁门的话。

　　挂在门后的大衣支撑不住从挂钩上滑落，发出一声轻响。

　　真是狼狈呀。魔王大人。

　　莱西没想到急中生智的举动居然真的可以救自己一命。

　　他没时间再想男人为什么骗他，他扯了扯自己身上命运多舛的白袍，勉强盖住了阿斯莫德在他身上留下的不堪入目的痕迹。

　　居然差点被一个人类吃了，实在是，奇耻大辱。

　　天使大怒。

　　要不是现在的力量不够，他一定要这个莫名其妙的人类好看！

　　他赤着脚踩在地板上，四处逡巡了一圈，发现男人居住的地方实在是脏乱得难以落脚。

　　他再一次确认男人说的话一定是假的。

　　毕竟以他的性子，绝对不会容忍和一个家住垃圾堆的人类男性结成夫妻的。

　　莱西最后把那件落在地上的大衣捡了起来。

　　他认得这件衣服，是男人穿在身上的那件。

　　他受伤的翅膀已经被包扎好，指尖触碰到缠绕着翅膀骨折处的绑带时，莱西的心里还是没忍住颤了颤。

　　他想起暴雨如注的夜晚里，男人几乎要看穿他灵魂的视线。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如果是单纯的仇敌，为什么还要替他包扎翅膀呢？

　　莱西有点想不通。

　　他的脑中现在一片空白，除了那个诡异的梦境，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勉强把翅膀收好，这件快要比他整只天使还要大的大衣完美地挡住了他的翅膀，甚至让看他起来身材魁梧了许多。

　　莱西表示很满意。

　　他推了推门，男人走得那么匆忙，竟然还没忘了锁门。

　　一看就知道是在防谁。

　　他想把莱西关起来，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让他触目所及，只能依赖男人一个人而已。

　　莱西抿了抿嘴，他现在当务之急，果然还是应该要找回记忆。

　　才能弄明白这人到底是谁。

　　更何况，谁知道下一次这个坏家伙又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举动。

　　门是出不去了，天使趴在窗沿小心翼翼地推开那扇布满油污的窗户。

　　指尖触感让天使头皮发麻。

　　可是现在顾不得这么多。

　　他探头往下看去。

　　这里是三楼，从这里跳下去的话，天使少不得要断个腿什么的。

　　更坏一点的情况是，他会没命。

　　天使不确定自己现在还能不能像过去一样享受光明神力的庇佑。

　　他想了想又脱下了那件外套，尝试着动了动翅膀。

　　被包扎过后的翅膀好活动了很多，虽然还是会疼，但不至于让他飞不起来。

　　这么短的一段距离，还是可以飞的动的，吧？

　　天使抱着那件衣服，跃跃欲试地想从窗子外跳下去。

　　可是刚探出半个身子，一只小爪子揪了揪他的衣角。

　　莱西愣了愣，回过头，发现努努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重新启动了，并且爬上了这对它来说实在过高的床。

　　被几块破旧铁皮拼起来的小机器人露出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可怜巴巴地抓着莱西的衣角：

　　“妈妈，不要再丢下努努了。”

　　“努努，想和妈妈一起走。”

　　小机器人的声音明明只是简单的金属音，偏偏莱西能从里面听出细碎的哭腔。

　　他心里一软，小声问：“为什么不跟着那个人，他对你不好吗？”

　　他总觉得这只小机器人很熟悉，他把这归结于努努性格很可爱。

　　像是那个坏家伙说的，努努是他亲生的之类的话，莱西把这当做是男人为了捉弄他随口诌的谎话。

　　努努露出马赛克组成的哭哭表情：“努努，更喜欢妈妈。”

　　天杀的，那个坏家伙是不是虐待它了！

　　莱西很难不想歪。

　　男人俊美但是阴鸷的脸清晰地在天使的脑海中浮现。

　　这实在不是一张叫人十分信任的脸。

　　加上他粗暴地把小机器人往外丢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想了想他干脆把努努抓起来包在了衣服里又紧紧抱在了自己的胸口，接着确认了一遍窗外的小巷里确实没有人影。

　　下一秒，天使纵身而跃。

　　翅膀在半空中打开，雪白丰盈的羽翼在凛冽的天光下几乎泛起梦幻般的粼粼彩光。

　　飞羽散落而下，被风扬的裙摆下露出纤细光洁的小腿。

　　像是一朵在晴空下迎着阳光恣意盛开的纯白蔷薇。

　　晶莹得好似一戳就碎的水晶泡泡。

　　粉色的脚掌缓缓踩在地上，谨慎地避开了水泥地里横流的污水，宽大羽翼渐渐收拢，露出一张纯洁过分的漂亮脸蛋。

　　那双映着晴空的眼睛蓦然地睁大了。

　　他有一双如梦似幻的蓝眼睛，倒影着蓝天白云，红砖窄巷，还有神情呆滞的少年。

　　莱西发现自己好像真的要被代表幸运的光明神抛弃了。

　　为什么自从他醒来就一直在倒霉啊！

　　明明确认过这会儿巷子里空无一人的，这个看起来傻乎乎的人类少年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天使皱起眉，看起来有点不太高兴。

　　可是他不高兴都是好看的，眉头皱起，像只皱巴巴的小包子。

　　好，好可爱。

　　“你，你别害怕。”

　　还是少年先结结巴巴地开了口，“我，我没有恶意的。”

　　他甚至还怀疑自己是在做梦，用力拧了自己一把几乎痛的要掉下眼泪来，语气依旧轻飘飘得好像梦呓：

　　“你是，天使吗？”

　　老婆跑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