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势侵袭》小咕儿

109、谁的错？

　　地下室的全息解除，恢复了原貌。

　　穹顶呈现拱形，黑色的底，雕刻着繁复的鎏金花纹，明黄的光从缝隙间投射下来，照着红黑的墙壁和床，白色毛毯上散着几件衣物。

　　不需要再掩饰，长久压抑的阴暗面在一夜的时间彻底释放。

　　严离的视线被红色占满，房间就像血海。

　　邵岳穿戴整齐，站在一旁，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严离，心底忽然涌出极大的负罪感。曾经一度想把人关起来，如今真正实现，没有半点快乐，全是痛苦。

　　他忍不住坐回床边，将严离腰上的被子拉到背脊，盖住凌辱的罪证，凑过去将凌乱的白发往后扒开，哑声道：“我错了……以后我不这样，别生气好不好。”

　　严离凝滞的目光动了动。

　　邵岳吸了口气，还欲再道歉，袖子忽然被抓住。

　　“……我要见苏提。”

　　声音很小，嘶哑无比，但邵岳还是听得清楚。

　　他顿了顿，声音轻了点，“好，只要你肯吃饭，我带你见他。”

　　严离松开手，闭上了眼。

　　邵岳犹豫半秒，最终还是放下吻他的打算，拇指抚了抚泛红的眼梢，起身离开。

　　在邵岳离开没多久，女管家端着早餐出现。

　　严离动了动，想翻身起来，却发现连侧过身都十分艰难。

　　女管家将托盘放置一边，弯腰将人翻过了身，从床上扶起来。

　　屈辱感在心中蔓延，严离靠着枕头心绪起伏，全身滚烫着怒火。这是他从来不曾经历过的屈辱，哪怕年少时被白鹰威胁，后面被黑蛇关着，都没有像现在一样感到屈辱。

　　装着肉食的托盘放在了大腿上，女管家在旁冷漠道：“您已经一天没进食，这样下去，您连下床都做不到。”

　　严离扯了扯干裂的嘴角，不用提醒，他不会再做无意义的对抗。

　　他要吃东西，他要逃。

　　看着满盘的肉，严离涌出一股极大的进食欲，直接伸手抓住肋排，埋头吃了起来。

　　肉汁从齿间溢出，一些鲜红的片段突然在脑海一闪而过，恶心感涌上头，胃里翻江倒海。

　　刚嚼烂的肉块被吐到盘子上，整个身子弓起来，揪着胸口衣服剧烈呕吐，全身绷紧，托盘也因为这个动作开始晃动。

　　管家连忙拿走，急促道，“您稍等，我去叫医生。”

　　严离抓住她胳膊，“营养剂……水，拿开！”

　　管家极快走到远处柜台，倒了满杯的水，从置物柜里拿出两条营养剂，快步走回床边。

　　严离本来想自己去拿，但一晚上的折腾加上刚才的呕吐让他精疲力尽，只能任由管家搀扶着将水喂下去。

　　在吞咽营养剂时，严离不由感到可笑，从没想过有一天他要靠一个老人喂饭。

　　他得尽快恢复体力。

　　严离开始不停的喝水，努力让嗓子恢复正常，又找管家要来一块老旧的手表。

　　也是这会才知道，距离破坏地下实验室已经过去五天。

　　严离坐在地上，握着手表，看着分针一点点挪动，想着逃跑的办法。

　　房间的全息解除后，暗红的环境更让他觉得无望，看起来冰凉的墙壁，实际上是柔软的，严离曾经在研究所见过这种材质的墙壁，造价不菲，安装也十分麻烦，不可能一朝一夕建成。

　　对方早就想把自己关起来了。在发现这件事后，严离十分想笑。

　　直到时针指向下午五点，卧室的门开了。

　　邵岳从外走进，女仆跟在后面，捧着一个极大的黑色礼盒。

　　看见严离赤脚坐在地上，他的眉不由皱了皱，加快脚步，来到面前弯下腰。

　　“怎么坐地上。”

　　严离抓住他要扶自己起来的手，直勾勾看着，重复上午说的话，“我要见苏提，还有我爸。”

　　见对方态度平静许多，邵岳眼神也缓和一些，单膝蹲在面前，扒开严离已过眉梢的白发，“出去见人，总得换衣服吧。”

　　严离闻言转动目光，穿着长裙的女仆正将偌大的黑礼盒放在床面上，然后低头离开。

　　邵岳起身，将严离拉起来，让他坐在床边，亲手打开了礼盒。

　　白色的礼服映入视线。

　　“再过几天，就是我的继任典礼，你作为我的未婚妻需要出席。”

　　“……未婚妻？”严离抬起目光，面无表情看向邵岳，“你在逗我？”

　　邵岳正低头看着礼服，听了话，头也不回地淡淡道，“结婚后，我会放了你父亲。”

　　严离忍不住讥笑，“你这样和条狗有什么区别？”

　　邵岳身形一顿，随后转过目光，平静地与之对视，“你在愤怒什么？说到底，是你执意要毁掉地下，一直瞒着我单独行动，最后中了圈套，被黑蛇控制杀了苏海。但凡你信任我，多点耐心，都不会造成如今这个画面。”

　　一段话直刺心窝，残忍地揭开事实。

　　严离蹿起怒火，他是错了，可他这么做都是为了帮邵岳扫除障碍！不说样本，一旦特洛斯抹灭那群特鲁坦人的意识，将他们做成战争机器，别他妈说城防部了，整个天穹都没人是对手。

　　他为着邵岳好，对方却把责任摘得一干二净指责他！

　　严离太愤怒了，但他又无法反驳，只能瞪着对方，痛恨着他们两个人。

　　邵岳漠然注视，心底说不出的畅快，继续无情地嘲讽，“还有黑蛇，你不是很信任他吗？出了事，他又在哪？造成这场悲剧的是你，不是我。”

　　严离忍无可忍，骤然冷笑怒骂，“城防部是你叫的，也是你非要跟过来！离成功就差一点，你和特洛斯合作！你明知道我要干什么！”

　　“呵……你怪我不顾及你的想法？”邵岳俯下身，挑起下巴，注视着严离含恨的红瞳，冷声问，“那么从始至终你有考虑过我吗？恐怕地下那三千多名特鲁坦人的性命都比我重要吧。”

　　严离紧抿住唇，一言不发，不想解释。

　　邵岳又是一声自嘲地低笑，撤回手，开始解着病服的衣扣，若无其事道：“无所谓了，我已经不在乎你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保护那批特鲁坦人才进的研究所。总之，我不会让你死，更不会让你离开我。”

　　第三颗纽扣解开，露出满是爱痕的躯体。

　　邵岳垂眸盯着，自顾说，“解剂做出来之前乖乖呆着，就算你变成一头蜥蜴，我也会养着你。”

　　严离看着邵岳平静漠然的神色，一股冷意蹿到背脊，刚升起的怒火也散了。

　　现在的邵岳已经什么都不在乎。

　　宽松的病服被扔在地上，邵岳将衬衣礼服配饰，一件件仔细地给严离穿好。严离不再说话，像个木偶一样任由他摆布。

　　等一切穿戴整齐后，他捏了捏宽松的腰身，微微蹙眉。

　　瘦了。

　　严离站在地面，没有看他，“我要和我爸通话。”

　　邵岳握着他的腰侧，嘴角勾了勾，“等过了继任典礼。”

　　严离神色厌烦，不再说话。

　　礼服要送回去修改，邵岳在确认需要修改的尺寸后，又亲手将礼服一件件脱下，找来一套毛衣长裤给他换上。

　　随着穿戴整齐，严离被邵岳揽着走出房间。

　　门外的守卫不再阻拦，低头恭顺地让二人离开。

　　房屋建在后花园里，是半球形结构，室内的一道楼梯通往地下安全屋，里面猩红阴暗，外面墙壁却是洁白无比，不知道的人看见，还以为是一座花房。

　　走出一楼的小厅，刺目的红霞映入眼球，严离不适应地眯住眼睛，停住不动。

　　“先生。”

　　女仆从旁而来，推来了一个轮椅。

　　严离看见的一瞬，脸色骤冷，抬步就往前走。邵岳也没有阻止，一前一后地与他走在花园小道。

　　紫藤花瓣顺着风飘着，水晶宫在远方闪烁着耀眼的光，承接天地的能源光柱变得更加清晰。

　　急促的脚步就越来越慢。

　　只是走了一段路，严离腿脚就不受控地发胀酸软，膝盖弯了起来。

　　邵岳不疾不徐来到旁边，扶住他的胳膊。

　　严离推开他，踉跄的往前几步，往回狠狠瞪着，“你是怕我发疯，还是怕我跑掉才注射这么多镇静剂！”

　　“当然是怕你跑掉。”邵岳走过去，轻描淡写道，“你脖子上的抑制圈装着浓度极高的麻醉剂，只要你有所动作，它就注射进皮肤。我根本不在意你疯不疯。我了解你，稍有点力气就想跑，让你没力气，才是最直接的办法。”

　　严离毫无意外，对着他冷笑一声，拖着灌了铅一样的身子往前走。

　　身体越来越难熬，快到大厅入口时，严离脸上全是汗，眼睛都开始发晕。

　　邵岳从后过去，不费任何力气，就将人横抱起来。

　　守卫和奴仆的视线都落在这里，严离屈辱至极，又无力反抗，抓着肩上的布料，哑声道：“我会杀了你。”

　　“我等着那一天。”

　　暖黄的灯光在头顶摇曳，严离被抱着一路来到四层楼最西边的偏厅，冷清的过道上站着层层守卫，最里面是一扇门。

　　见邵岳走来后，守在门旁的守卫转身，将虹膜认证系统，将门锁解开。

　　随着门打开，明黄光晕入眼，纤细的身影正站在中央沙发。

　　苏提转过身，在看见严离被邵岳抱进来的一刻，憔悴的脸上布满震惊。此时的严离，完全变了个样子。身形明显瘦了一大圈，嘴唇失去血色，满脸是汗，眼神半垂着快要晕过去。

　　邵岳弯腰将严离放在沙发，淡淡道：“你们聊。”

　　苏提回过神，连忙朝邵岳道：“您什么时候才能放了我！”

　　邵岳没有说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起身就朝门外走。

　　严离陷在沙发里，粗重的呼吸着，将涣散的目光聚在苏提身上。

　　这是他逃跑的第一个希望。

　　只要苏提出去，就能帮自己联系人。

　　只是苏提会帮他吗？他要不要告诉苏提真相？

　　苏提此时也将目光看回严离，握紧了手，像抓住稻草一样询问，“白先生，你知道对不对！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外公绝不会是反叛军！他到底怎么死的！还有邵先生，他为什么会和星空军……您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于他而言，只是在一个很普通的午后，一群士兵冲进宅邸，告诉他，自己外公死了，叛变了。

　　“我杀了苏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