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谲定终身》墨月深

81、081、别走

　　当然，首先的首先，是要先把温跃臭骂一顿。
　　即便他为此负了不轻的伤。
　　温跃整个人灰头土脸，捂着伤口半躺在小林医生家的沙发上，承受着方不言的怒火。
　　他无话可说，作为一个贴身保镖，非但没有保证主子的安全，反还带去了危险，就连他们掌握在手中的宝藏都拱手让给了坏人。
　　“现在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姬家不知道怎么解读地图。”方不言眉心蹙得极紧：“青龙尊一直保存在方家，姬家的白虎斝应该是偶然间寻得的，而他们没有根据白虎斝去找虎吼岛上的另一只朱雀觯，就证明他们并不会读地图。”
　　主角四人组当中，会解读地图的有两人，只是方法不同。贺钺有家族代代传承的寻宝口诀，戚飞白则是以自己的电脑技术进行大数据搜索。前者的解读更为准确，并且不易受其它因素影响，后者只能算半吊子，面对没有目击记载的玄武缶，几乎束手无策。
　　所以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贺钺身上。
　　按方不言的想法，是他们要赶在姬家生出变故之前，快速且隐蔽地出发，前往雁门山找寻到玄武缶这最后一件宝藏。
　　但现在两个主要战斗力都负伤，并不是合适的时机。
　　贺钺沉默不语，被方不言问急了，也只说天色已晚，先休息，等身体恢复些再说。
　　四人便在小林医生家的客厅打地铺，席地而卧，心思各异。
　　黑黢黢的深夜，最靠近大门的那道黑影轻手轻脚地起身，拿了装着朱雀觯的背包，悄无声息地打开大门闪身而出。
　　门外走廊上的感应夜灯亮起，又被迅速阖上的门扉阻挡住光线，黑影灵巧且不失矫健地闪到电梯口，摁了向下按钮。
　　受到召唤的电梯逐层上升，就在即将抵达楼层之时，房间大门再度开启，另一道人影半隐在门后，抱着胸，声音很轻，但能清晰听出其中蕴含的极大的愤怒：“你果然又想偷跑！”
　　电梯口黑影的脚步微微一顿，迎着电梯打开的门扉，暗暗叹了口气。
　　方不言愠怒地从房门后闪出，上前一把扯住贺钺的衣领：“同样的把戏你还想玩第二次？！”
　　贺钺垂着眸，走廊昏暗的感应灯在他脸上投下深浅阴影，近景监视器中，他那微颤的眼睫毛都根根分明。
　　“你要缶，我带出来给你。”贺钺冷然的声音就像是一块冰。
　　“谁他妈要缶！”方不言破口大骂：“一个缶怎么能跟人比！”
　　“CUT！NG！”伯乐导演的大喇叭一下把气氛从剑拔弩张中拉回，所有屏息凝神的工作人员皆条件反射般一松，紧接着又哀哀叹了口气。
　　干嘛NG啊！那么精彩！
　　伯乐导演：“后面的遮光布漏光了！灯光组赶紧调整！”
　　众人：“……”
　　这都行。
　　他们今天是夜戏日拍，估计灯光组没遮好，光正巧漏在镜头上，导致拍出来有问题。
　　许成蹊郁郁地一边搓着脸颊，一边被化妆师补粉。这场戏可谓原著中感情线的再一度升温，问题就在于，为了过审，原著的台词全被改了。
　　刚才那句“一个缶怎么能跟人比！”，其实是“我要的是你！”。即便原著后面又欲盖弥彰地补了句“我要的是你安全”，但总归，剧本里不能演。
　　演了也不能播。
　　但这么一改，整个味儿都变了，许成蹊不知道该把方不言对贺钺的感情平衡在哪个位置，无论是兄弟情还是爱情，放哪头似乎都不大对劲。
　　偏偏贺辰旸演的时候一直垂眸，连个眼神交流都不给，他读不到反馈，心里愈发没底。
　　调整完灯光，导演挥手：“好了，各就各位，再来一次！”
　　从“同样的把戏你还想玩第二次？”开始接。
　　“你要缶，我带出来给你。”
　　“谁他妈要缶！一个缶怎么能跟人比！”
　　贺钺覆上方不言抓着他衣领的那只手，想让那只手松解开：“缶比我重要，他是我找到自己的唯一途径。”
　　方不言分毫不让，死死抓着那块布料，反揪得更紧：“既然这么重要，那就让我陪你一起找，我们一起承担！”
　　终于抬头了……许成蹊吼完自己的最后一句台词，得偿所愿地看到贺辰旸迎着昏暗的灯光缓缓抬眸，那眸中有不解，有犹豫，有无法抉择的矛盾，还有一丝隐藏极深的，对答案的渴望：“为什么？”
　　“CUT！过！”伯乐导演满意地挥手结束这一镜。
　　接下来是个过场镜头，就在贺钺问出为什么之后，屋内传出记嘹亮的鼾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两人要做出被声音惊到的动作，并为之后的镜头接戏。
　　接的戏是贺钺注意到他们这么站着你来我往的吵架太过明显，半夜三更很容易惊动邻居，下意识就想往暗处躲。而方不言以为他是想借机偷跑，赶忙抓住他的手腕，死死恳求：“别走！”
　　伯乐导演抓了几个眼神戏特写，心满意足。
　　“真好。”他说：“这段绝对是有真感情的。”
　　当然有真感情。
　　因为许成蹊联想起了自己把贺辰旸赶出门那天。
　　那天他无故大发雷霆，说了一堆什么结清住宿费、一双鞋八千八、贺辰旸什么都没付出之类的屁话。其实究其原因，埋藏在滔天怒火之下的真相，只是他想说一句“别走”而已。
　　那时候的他看不明白自己的内心，却在这时候与方不言产生了共鸣。
　　他借方不言的口，把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恳求诉说了出来。
　　“换场吧。”伯乐导演又检查一遍刚才拍的内容，完美得不像话，实在没啥可重拍的，便让演员休息片刻，等把设备调整好，再接着拍其它戏份。
　　接下来的戏是温跃戚飞白早上醒来时，看见方不言死死拉着被他劝回的贺钺。于是四人再度展开讨论，这回当然是听方不言的，快速且隐蔽地出发，前往雁门山找寻玄武缶。
　　小林医生家的场景本就狭小，设备搬来搬去的，演员只能躲到隔壁卧室，以免干扰到工作人员。而且因为接下来是白天的戏，还得把遮光布都拆掉，让天光照射进来，耗时略久，许成蹊干脆去茶水组拿了两杯茶，这才屁颠屁颠钻进卧室。
　　他进去的时候，正瞅见贺辰旸坐在床沿，侧身靠着床头，视线投向窗外。
　　这里虽然是住宅套房的场景，其实也是影视城搭出来的，窗外半边是另一栋住宅，另半边，却能从缝隙中看到远处的假山搭景。
　　很有意思，很像贺钺望着即将要赶去的雁门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许成蹊好笑地走过去，递上茶水，正欲调侃几句，却发现贺辰旸的眼眶有些微妙的泛红，像是似哭非哭的模样。
　　他不由怔了怔，怕说错什么话惹到贺辰旸，思忖两秒，小心翼翼又略带揶揄地问：“怎么啦？被方不言感动啦？”
　　“没有。”贺辰旸如同拍戏时那般垂了眸，敛了自己所有的情绪：“只是替贺钺感到高兴。”
　　许成蹊赶紧附和：“高兴就好，高兴就好。”
　　待他走远几步坐下，才隐隐觉得贺辰旸似乎话里有话。
　　替贺钺感到高兴，所以他自己本身并不高兴吗？不高兴贺钺有方不言心疼？不对……想撇了，应该是另外的含义。
　　许成蹊原本觉得自己智商挺高的，不知怎么遇上感情的事就开始降智，每次都仿佛有那啥大病。
　　他仔细琢磨好久也没琢磨明白，那头导演又在喊开拍，四人再度回到镜头前。
　　接下来就是正儿八经的讨论该怎么去雁门山找寻玄武缶，而贺钺也把自己知道的寻宝口诀告诉了他们。但由于他们手上的朱雀觯仅剩一只，拓印出来的地图只有半边，另外半边虽然被困在虎吼岛洞穴里时他们拓过，却记不太清晰。
　　“瀚海。”贺钺道：“我只记得那半边上面提到了瀚海。”
　　好在戚飞白是高智商选手，隐约记得那半边七八成左右的拓印，凭着记忆画出个大致轮廓，所有人对着拼凑的地图沉思。
　　“这些沟沟壑壑的都是路？”温跃指着遍布纸张的划线问。
　　原本总想着走孤狼路线的贺钺异常配合：“嗯，大多是陷阱，正确的路要用口诀找。”
　　边说边偷偷觑了被方不言紧紧抓住的左手腕一眼。
　　戚飞白好奇地点了点两张纸中央的一个黑色圆形图案：“这个是什么意思？”
　　贺钺：“不知道。”
　　众人齐问：“不知道？”
　　贺钺解释道：“这里是起点，但我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好嘛，原来即便是学过口诀的这家伙也有不知道的东西。
　　方不言分析道：“既然提到瀚海，是不是就意味着有片海？那我们要准备潜水相关的东西？”
　　没人能答得上来。
　　况且他们现在出去大肆采购也很不现实，毕竟姬家还在虎视眈眈。
　　讨论来讨论去，他们决定再度拉拢小林医生，让她帮忙秘密采购。而戚飞白则决定找个雁门山当地的人，替他们进行无人机航拍，尽量想办法在出发前搞清楚那个黑色圆形图案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