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谲定终身》墨月深

8、008、没钱

　　老戏骨就是老戏骨，拍起戏来分毫不打折扣。许成蹊勉力把那位干练又威严的姬家家主想成是自家叔公，应对间，略有些仗着年轻的任性张狂，又不会太过放肆。
　　前面两场文戏，方不言和姬家家主还没撕破脸，双方也就暗流涌动，一个年轻气盛，一个城府深沉，你来我往唇枪舌战打哑谜，直至听到祖宅后方传来的打斗动静。
　　打斗动静自然就是闯入的贺钺引起的，姬家家主脸色一变，迅速起身就往后方而去，方不言趁机带着戚飞白和温跃，跟去看热闹。
　　文戏场景至此结束，接下来便是武戏。
　　场景转到祖宅后方放着白虎斝的藏宝室，所有工作人员跟着一起动。许成蹊还惦念着那个被他摁在椅子上喝水果茶的家伙，忙让苗苗跑去喊人。
　　“蹊~”白闵顶着啤酒瓶底近视眼镜凑过来：“拍完要不要去外面吃晚饭？我想吃那家砂锅粥了！”
　　许成蹊有气无力道：“你确定拍完一整天的武戏还有精力出去吃饭？”
　　白闵叉腰哈哈大笑：“反正不用我动手！”
　　他的人设可是个技术宅，只要不进昆仑山山洞场景，即便再声势浩大的武戏，他也就是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站在某个角落瑟瑟发抖而已。
　　许成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转念一想，又道：“你要是有本事把贺辰旸约出来一起，咱就去。”
　　“他很难约吗？”白闵狐疑地挠挠头，正巧瞥见苗苗把贺辰旸带过来，顺势就把挠头的手举高，朝那头挥道：“喂贺辰旸！晚上收工一起去外面吃晚饭怎么样？”
　　贺辰旸迈着长腿走到他俩面前，踌躇两秒，压着嗓子轻声道：“……我没钱。”
　　白闵：“……”
　　白闵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没事，不用你出钱。”
　　许成蹊差点没笑翻过去，总算让白闵也体验了一次被匪夷所思的借口拒绝的痛苦，他绝不能一个人承受这种接不上话的哑口无言。
　　贺辰旸思忖片刻，朝白闵点点头。
　　……居然答应了？许成蹊的狂笑戛然而止，诧异地望向贺辰旸。
　　他从贺辰旸的脸上看出了些微羞赧，似是在不好意思吃他们白食，但大约是想与他们交好，所以讷讷的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
　　“那行啊！”白闵喜滋滋挑眉：“待会儿收工别走，我们一起去！”
　　如意算盘打得梆儿响，奈何也架不住有个坑货。
　　武戏开拍，先拍了姬家家主带着几个手下冲进藏宝室的戏，方不言三人紧随其后。藏宝室里看守的一干姬家手下已被贺钺放倒，只剩贺钺独自站在放着白虎斝的玻璃柜前。
　　接着是贺钺与姬家家主带来的几个手下的对打戏。
　　那几个手下都是找的武行群演，武指布置完每个人的动作，略微走了下戏，直接就开拍。
　　许成蹊总算如愿以偿看到了传说中一下午干七场的气势，明明是1打N，打起来却不会显得群演只是在装样。整串对抗动作都是有完整逻辑在的，包括贺辰旸的走位，都会注意使自己同时面对的对手不多于两人。
　　群演们也不是隔空对打虚张声势，而是无奈被自己人的躯体所阻拦，根本打不到他。这就比其它剧中拍打戏时，主角背后的群演永远都在划水要好看太多了。
　　而更绝的还是双方的力量控制。
　　许成蹊之前看过别的打戏，那些个群演若要被主角踹飞出去、腾空、摔个跟头，诸如此类，为人身安全，身上往往都是要穿威亚的。但这场却是除去几个绿布包裹的缓冲海绵之外，什么都没有上。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贺辰旸的那些踹踢动作看着十分狠厉，实则都是点到为止，给个力道方向，之后靠武行群演自己往垫子上摔。包括腾空也是真的把人抓举起来腾空，往下扔的时候却已经收了力道，甚至还暗暗帮着提溜一把，免得摔疼群演。
　　也难怪不用穿威亚，这家伙完全就是顺便把威亚的活也给干了！
　　“过过过！”伯乐导演欢乐愉悦的叫声几乎要掀翻屋顶，一种名叫喜气洋洋的气氛充斥着整个现场，工作人员们脸上再没了平日里的麻木，所有人都看得津津有味，仿佛正在切身体验着戏中的一切。
　　“下一镜，姬家家主被贺钺劈晕，走！”
　　“过！”
　　“下一镜，方不言朝温跃使眼色去抢白虎斝，走！”
　　“NG！温跃跑的距离不够，重来！”
　　“……过！”
　　“下一镜，温跃贺钺对打！”
　　顺畅戛然而止。
　　因为演温跃的狄颜跟不上对打动作。
　　伯乐导演泪流满面。
　　这种高潮中间被硬生生卡断的滋味实在是太可恶了！
　　更可恶的是，之后的几镜都需要有温跃的背影，不能放人去边上自个儿练，只能要么先把这个镜头拍完，要么先跳过直接拍别的戏份。
　　“温跃能不能在半小时之内把动作做到位？”导演转头看窗外，今天天气好，天光还亮，加上前面拍得顺畅，节约出的时间能拿来补足。
　　狄颜赶紧点头应下，为自己拖累剧组感到万分不好意思。
　　导演挥挥手，让大家原地稍作休息，待半小时后开工。
　　狄颜欲哭无泪地找贺辰旸去边上熟练动作，许成蹊拖着白闵过去凑热闹，正听见狄颜哀怨地咕哝了句：“为啥每次挨打的都是我……”
　　看完五部原著的许成蹊顿时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放心吧老弟，你会一直被打到第五部的！这可是贯穿原著全文的一个梗！
　　吃饭睡觉打小跃跃！
　　虽然很好笑，但当半小时后狄颜还是那副软绵绵的鬼样时，就一点都不让人开心了。
　　半小时的练习下来，狄颜确实略有进步，从之前的压根接不上动作，进步成缺斤少两地做出几个动作，然后在对招过来的时候，又立马缩手缩脚缩了回去。
　　武指强压着怒气：“说多少遍了！你管自己摆动作就行，只要不偏得太离谱，小旸会看着调整的！他会来凑你的距离的！到底懂不懂啊！”
　　狄颜眼看就要猛男落泪：“我我我，我怕疼啊……”
　　白闵朝天翻了个硕大的白眼，抱胸朝许成蹊道：“蹊~咱把他换了吧。好烦啊这么个人，我后期还得和他营业。”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都已经开拍那么久了，中途换人得承担多少损失？就算是带资进组的他俩也没那么大权力。况且狄颜的那点毛病也不算是死罪，人家态度好歹是认真的，只是身体条件跟不上而已。
　　白闵也就发下牢骚，顶多下部再拍的时候，让背后资本提出换个人演，看能不能让出品方和导演做个取舍。
　　“不然换替身或者用升格拍？”眼见时间一分一秒耽搁，束手无策的武指朝导演提议道。
　　伯乐导演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做法，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对不会答应的。但这一时半会的也没法子，他只得逮了个统筹下指令：“把这场戏往后挪，后面的戏挪上来先拍，姬家祖宅这边应该还有几天戏份。那个狄颜啊……你自己晚上收工之后花点时间去练练知道不？”
　　狄颜诚惶诚恐，要知道这场戏可是有一大堆的群演，群演没有与剧组签合同，来来去去的流动性非常大，若是补后面的戏份时缺了人或者换了人，整个戏都没法接，指不定前面的戏就得重拍。
　　伯乐导演对武戏要求高，不愿将就，宁愿冒这种风险，也要让镜头好看。而这些风险，都是他狄颜造成的。
　　“是是是，我一定！”狄颜赶紧举手向导演保证，就差赌咒发誓。
　　白白耽搁许久，大家伙儿都垂头丧气的，开始拍下一场戏。
　　接下来的镜头是温跃和贺钺对打N个回合之后，方不言冲进两人中间阻拦。没有温跃前个镜头的收尾没法拍，只得也跟着跳过。
　　再接下来是方不言的嘴炮戏，内容是劝贺钺放弃内讧，大家先一起把白虎斝偷出去，一起找出线索，再做后续打算。
　　由于拜访姬家祖宅的戏按剧本时间是在昆仑山山洞之后，主角四人组已经合作过一回，所以贺钺虽还是孤狼性格，但对于方不言的提议，思忖之后终究答应了。
　　这段嘴炮台词许成蹊早已背得滚瓜烂熟，演的时候却被导演NG了两次，原因还是两个主演的情绪都不对。
　　跟组编剧赶紧出来讲背景，此时间段的方不言对贺钺已有些好感，并且因为小少爷的性格使然，虽然是场嘴炮，情绪却要带有隐隐的撒娇和任性。
　　至于贺钺，从小到大的孤狼教育，难得在昆仑山山洞（被迫）跟人合作了一回，对方不言这伙人的感情有了些微妙的变化，加上情况紧急，最后是半推半就的一种状态。
　　许成蹊读原著读到这里的时候，确实是有那么一点撒娇和任性的感觉，奈何剧是耽改，剧本里也没有特别点明，他不敢表现得太过分。既然编剧说要演出来，那他就能放开手脚了。
　　调整好情绪，果然一次过关，顺畅得简直出乎意料。
　　许成蹊为自己骄傲的同时，不由对贺辰旸也刮目相看起来。他可以用语速、语气、表情、小动作，甚至步伐来表现自己的情感，贺辰旸却仅仅只能通过微表情，看来这家伙的演技相当不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