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谲定终身》墨月深

216、216、后招

　　隔天早上，贺辰旸把许成蹊送出门的时候，心里还颇有些忐忑。
　　昨晚许成蹊自己在卧室里生了会儿闷气，后来虽然脸色依旧不豫，却没再要求他一定要跟着去新加坡。
　　当然，以之前的各种前车之鉴，他还是做好了会被强行带去的心理准备。
　　不过都到这会儿了，许成蹊还没提要求，应该是……放了他一马？
　　他目送大川开着保姆车驶出大铁门，右拐汇入车道，渐渐消失踪影，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他感觉自己就像个敢做不敢当的废物，可笑地待在这栋别人的别墅里，可笑地做着些根本就不需要他做的事，却丁点都不敢承担自己真正的责任。
　　可他又该如何承担？
　　每每想到许家与自己的差距，想到白闵那声刺耳的“许家绝不可能跟个孤儿成为一家人”，想到被许家获悉之后可能会遭遇到的一切。
　　想到或许未来再也见不到许成蹊……
　　时而自暴自弃，时而踌躇彷徨，时而后悔为什么没能坚持隐藏住自己的内心，自不量力地冲入这团无法抗衡的漩涡当中。
　　是不是他太过贪婪了？贪婪着不该属于自己的温柔，奢望着真的能拥有家人，无底线的欺骗自己船到桥头自然直，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怎么可能……
　　他慢吞吞回到屋内，两只嫌外面天气太冷的猫咪窝在大门附近，见他回来，竖起尾巴跟上他的脚步，跳到沙发上来回打滚。
　　这是严格意义上的第一次他一个人独自过年。
　　没有福利院的老师和小孩，没有武校的教练和学员，没有学凯的插科打诨，没有许成蹊顶着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要求这要求那。
　　偌大的别墅里，只有他和两只猫。
　　无聊地抱着猫躺倒在沙发上，他居然开始期盼许成蹊的后招。
　　他不相信小作精什么后招都不布置，就这么甘愿放弃折腾人的机会。
　　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某种受虐倾向，虽然大部分后招都会让他身心俱疲，却能让他感到自己还被人关注着、在意着，而不是了无牵挂，孑然一身于这天地间。
　　“喵~”包子爬到贺辰旸脑袋边，舔着粉嫩嫩的小嘴巴。早餐吃了，零食呢？快给本喵呈上小鱼干！
　　贺辰旸抬手揉搓它的小脑袋：“你是猫还是猪？”
　　比三年前初见的时候简直胖一大圈，油光锃亮手感奇佳，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猫。
　　“喵~”被子也不甘落后地把小脑袋挤过来，一黑一白两颗脑袋并排，四颗琉璃似的眼珠瞪得人心底发虚。
　　行行行，贺辰旸全面妥协，却没拿零食小鱼干，而是说：“中午煮鳕鱼给你们吃。”
　　反正他烧自己一个人的饭也是烧，再多加两只猫的份也是烧，过年么，给猫咪们也开开荤。
　　难得打不起精神，他百无聊赖地窝在沙发上刷手机，在白日浅梦【闭关赶稿ing】的微博底下发了个加油的表情，又在拾玖给他画的《FLY男士》电子刊的同人图下点了个赞。往上翻一翻，看到临近过年主页上大家都在齐刷刷发微博，便思索要不要也随大流发个什么。
　　发个什么呢？
　　干巴巴的发个新年快乐会不会被嫌弃？
　　难道要学别人的样儿发九宫格自拍？
　　……那还得起来上妆，总不能顶个大素颜。
　　或者录段空翻视频，然后发【新年快乐，给大家翻个跟头拜年啦】？
　　……好雷人，发出去大概会被澜姐掐死。
　　胡乱想了些乱七八糟的，把几个熟人的微博都点了赞，一刷新页面，出来个自己超话的新帖子。
　　【橘子泡柠檬-旸旸的脑缠粉儿：卧槽旸旸是疯了还是被盗号了！！！大早上的在微博上点了二十几个赞！！！】
　　贺辰旸：“……”
　　没疯也没被盗号，咱无聊点几个赞不行吗……
　　他只好憋屈地退出微博，点开微信，沿通讯录巡视一番，也不知道该找谁闲聊。最后，他点开了夏澜的聊天框。
　　贺辰旸：【澜姐，有工作吗……】
　　夏澜回得还挺快：【最近过年，临时找不太好找，不然你录个拜年视频当粉丝福利？】
　　怎么又回到了录视频？
　　到底该录什么，不会真翻跟头吧？
　　不然拍张被子的照片？
　　他昂起脑袋四瞅，看到被子和包子惬意地趴在落地窗边晒太阳，小呼噜打得那叫一个香，不忍心打扰它们。
　　真是麻烦……
　　正左右纠结，忽听门铃叮叮作响起来，他奇怪地坐起身，这几天家里就他一个人，照理不该有人找上门，是谁在按门铃？
　　莫非是小作精的“后招”？
　　他走到可视门铃那儿一看，发现屏幕上显示着曹名仕的脸。
　　谁能使唤得动曹名仕，肯定是许成蹊叫来的。
　　后招来了！
　　他摁开大铁门，又打开大门，望着曹名仕把车停好，然后拿了一叠文件下来，信步走到他面前。
　　“贺先生。”曹名仕开口道。
　　贺辰旸的眉间忍不住蹙了蹙。
　　曹名仕以前可不是叫他“贺先生”的，许成蹊搞的什么鬼？
　　“可否进去说？”遭到冷落的曹名仕再度出声提醒。
　　贺辰旸退开两步让他进屋，给他倒了杯热茶，然后在沙发上坐下，看他到底要干些什么。
　　曹名仕正经八百地把那叠文件推到他面前：“小少爷希望您签一下这个。”
　　贺辰旸木着张脸拿起文件，当先一张上面写着什么房屋转让协议，字太多看得他头晕，便直接问：“什么意思？”
　　“就是小少爷要把这幢别墅过户到贺先生您名下，您只需签一下名，其它手续我会帮您办理好的。”曹名仕好声好气地解释。
　　贺辰旸的眉间蹙得更紧：“为什么？”
　　简直莫名其妙，干嘛突然把那么大一幢房子过户到他名下？想表达什么？
　　曹名仕估计没想到有人会对送上门的豪宅刨根问底，斟酌道：“原因我也不清楚，要不稍后您自己问一下小少爷？您先把名签了……”
　　面对曹名仕的含糊其辞，贺辰旸心中骤然升腾起一股强烈的不安。许成蹊没有坚持让他去新加坡，曹名仕突然间更改了称呼，又毫无征兆毫无缘由的要把别墅过户给他，并且没有任何的说明，只想哄着他快些签名。
　　这一切，到底，是想干什么？
　　他突然就想起白闵的那句“弄上床睡两年差不多就可以散了”。
　　两年……
　　可这才七个月……
　　这么快就腻烦了么？在他还思索着该怎么敢作敢当，承担责任与许家交手的时候，许成蹊却已经烦了他的退缩和犹豫，于是决定甩给他套房子，作为分手以及封口的费用？
　　太可笑了，他还追问曹名仕为什么，这般尴尬的实情，让曹名仕怎么说得出口。
　　“我不签。”贺辰旸强自按捺下内心汹涌而来的悲愤：“我不需要，我不会赖着不走。”
　　曹名仕：“啊？”
　　饶是曹律师老练能干，也没能理解过户房子跟赖着不走之间有什么关系，他困惑地眨眨眼，想张嘴解释几句，却又不知该从何开口。
　　不待他解释，贺辰旸径直起身，去卧室搬出行李箱，以一种义无反顾的架势，开始往里面放东西。
　　曹名仕：“……？？？”

　　————

　　许成蹊降落在泰和机场时，许家的保姆车早已在出口处备好，近六个小时的飞机坐得他惰懒无比，恹恹地钻进车内，没骨头般在座位上七歪八横，任大川载他回家。
　　今年爷爷在他家过年，宅子明显热闹了不少。爷爷以往都跟着他家小叔住，小叔是爷爷三儿一女当中最小的那个儿子，跟身为长子的许成蹊他爸相差十四岁，所以从小就颇受宠。这就导致小叔比较不着调，年纪轻轻就跟人露水姻缘生了个孩子，结果人一年后抱着奶娃上许家敲诈了一大笔钱，气得爷爷拿拐杖狠揍他一顿。
　　算算岁数，那奶娃也该读大学了，比他家二叔生的皮皮小朋友要大十二岁。
　　爷爷估计是怕小儿子再搞出什么事情，奶奶去世之后，就一直跟着小儿子住，实则为监督。好在那奶娃挺靠谱，据许成娇说，今年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他提出想出国去玩，爷爷便让他记得管好自己的爹，别一路玩完回来又给添个弟弟。
　　许成蹊听完许成娇的吐槽，也不知该说啥，他家小叔到底是有多不着调，被爹管完居然轮到被儿子管。
　　总而言之，小叔被他儿子带着出国玩儿去了，爷爷便到自己的大儿子家享天伦之乐。
　　保姆车开到家，许成蹊搓搓脸振奋精神，跑进屋对着精神矍铄的小老头儿叫：“爷爷！”
　　“哎！”许爷爷虽然年已八旬，脑子还灵光得很：“小蹊回来啦！”
　　“回来啦！”许成蹊跟他亲近几句，见芮雪青从楼上下来，又遥遥叫道：“妈！”
　　芮雪青应了声，左右看看，又探头从楼梯下方往门口瞅，好半晌才疑惑地问：“旸旸没来？”
　　许成蹊：“……”
　　等等，他妈这句话问的，怎么听起来那么奇怪？
　　他也没跟他妈说想带贺辰旸回来啊？
　　莫非老姐悄摸着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