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谲定终身》墨月深

176、176、不能

　　第二天早上，生物钟的惯例让贺辰旸还是五点钟就苏醒过来，左右看看，许成蹊正窝在旁边的折叠床上睡觉。那床小得很，对于一米八以上的成年男子来说根本睡不踏实，白皙的俊脸眉间皱成个川字，显然睡得很不舒服。
　　贺辰旸感受了下自己的右手臂，基本只剩下隐痛，只是估摸着有肿胀，没法自如活动。昨天医生叮嘱过他，三周内不能提重物，也尽量不要乱动，所以这三周他的右手臂都得当成一条废臂。
　　好在还有只左手。
　　左手的吊针早在昨晚就已拔去，他伸手拿过手机，看到沐沐把今天要拍的飞页内容发给了他。
　　上午十点半到十一点钟是他的第一场戏，算上妆造时间，他九点钟最晚九点半必须得回到剧组。从医院过去剧组大约二十分钟，医生八点准时来查房的话，那就还来得及。
　　从现在开始到八点钟，有三个小时时间供他记台词和内容。他往后翻了翻，还好，今天的戏份是男二号游鹏负伤躺在床上，与男三号姜辞讲述负伤的经过。他这个男一号只需要坐在床边的竹椅上，摇头点头应和，台词只有简单两句，其它都是男三号的镜头。
　　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会感谢晏寅的疯狂加戏。
　　他又把内容仔细看了两遍，心下大安，听许成蹊在旁边窸窸窣窣翻身，好像有要醒的意思，赶忙放下手机。
　　许成蹊果不其然朦胧地醒过来，估摸着也是平常在剧组里的生物钟，就是一晚上睡得不踏实，醒了依旧很疲惫。
　　“来床上躺会儿。”贺辰旸朝他示意。
　　许成蹊眯着眼睛看手机时间，他昨天跟夏澜请过假，说要晚一会儿去剧组，现在才早上六点，八点查房，还能再睡俩小时。
　　他打了个哈欠，摸索到床沿，边往上爬边问：“手还疼吗？”
　　“不疼。”贺辰旸起身把病床让给他，自己坐到折叠床上。
　　“你别骗我……”许成蹊又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地栽倒：“如果让我知道你骗我……”
　　话还没说完，就已开始补回笼觉。贺辰旸失笑地看着他的睡颜，怀疑他压根就没彻底清醒，只是寻摸个舒服地儿挪窝继续睡。
　　八点钟，他们总算等来了医生查房，顺带还等来了经纪人夏澜。
　　医生仔细检查过后，残忍地扔出一句话：“出院没问题，但必须静养！”
　　贺辰旸绝望道：“那还能工作吗？”
　　“基本只能坐卧，以及少许走点路。跑跳什么的都不行，你这手臂情况比较严重，又是旧伤复发，绝对不能让它再移位。”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它固定不动？”贺辰旸急道：“我可以不跑跳，但站立和走动无法避免。”
　　医生有些恼火：“你要手臂还是要工作？”
　　贺辰旸：“……”
　　夏澜赶紧打圆场：“您别生气，别生气，劳烦问一下，他这个静养……大约需要多长时间？”
　　“起码两星期，然后过来复查。”医生道：“复查看看情况，之后估计得再一星期缓冲，根据情况开始做复健。”
　　夏澜迅速盘算着，《菜鸟刑警组》那边的武替是绝对没可能再去了，让他们继续找其他人替吧。《如意客栈》这边，昨天伯乐导演说的是估摸着还得再拍个七八天，如果把其中的文戏武戏分开，前三天集中拍文戏，以静态坐姿为主，之后的武戏实在没办法就只拍亮相镜头，其余打斗镜头用替身……
　　就是不知道伯乐导演愿不愿意。
　　“总之先出院吧。”夏澜朝贺辰旸道：“我看今天的飞页内容都是坐着拍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不行！”许成蹊听夏澜的口吻好像是要让贺辰旸回去继续拍，当即炸毛：“他这样怎么换衣服？根本就没法拍！不准回剧组去！”
　　“哎哟小祖宗！《如意客栈》那边又不是咱们自己投的资，一大票人虎视眈眈盯着呢。”夏澜赶紧劝他：“我会尽量不让他乱动的，否则跟剧组也不好交代啊！”
　　许成蹊怒道：“不行就是不行！个破剧从一开始就没顺当过，要赔多少钱我赔给他们！医生再三说不能乱动不能乱动，再多的钱也换不来他一条好手臂！”
　　夏澜简直要疯：“我亲自去找伯乐导演说，好不好？让他把衣服披盖着，只拍近景和特写，再给他配俩助理，专门推轮椅，他一步都不用走，好不好？统共就几天时间，也没多少戏份，小祖宗啊，姐求求你别捣乱，好不好？”
　　那许成蹊哪能同意，正要发飙，贺辰旸侧身用左手拦下他道：“能不能让我自己做一次决定？”
　　许成蹊暴跳如雷：“不能！！！”
　　贺辰旸果断没再搭理他，径直转向夏澜：“澜姐你带我回剧组。”
　　许成蹊气到要昏厥，手机还恰巧跳出苗苗发的信息，问他什么时候回剧组妆造，一堆糟心事堆积，整个人晕头转向，被旁边候着的大川伸手扶住。
　　“大川！”许成蹊仿佛抓到根救命稻草，颤抖着抬起手，指向前方两人：“给我拦住他！”
　　大川为难地来回看看，既不敢忤逆，也不想做帮凶，犹犹豫豫道：“大小姐说要尊重……”
　　反了天了！大川都敢拿他姐来压他了！
　　小少爷气得心梗，哆哆嗦嗦跟着前面那两人走，半途听见夏澜的确在跟人打电话，说要多派两个生活助理过来，心里勉强好受些，但依旧难以释怀。
　　这种自己无法掌控全局的感觉异常难受，甚至连相处十几年之久的大川都“背叛”他，他又没做错什么，难道拍戏真的比自己的一条手臂还来得重要么？！
　　四人走至停车场，夏澜回过头，正要跟许成蹊最后打个商量，却见许成蹊臭着张脸，目不斜视地上了大川的车，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们。
　　夏澜无语一瞬，估摸着小少爷这应该算是默认答应了，但脾气还没下去，所以不想给他们好脸色看。
　　算了，能答应就是万幸，这手臂的确是个大问题，也不怪小少爷生气。
　　她把贺辰旸送回剧组，喊的两个生活助理还没过来，只好让沐沐先顶上。还有些事宜要跟伯乐导演沟通，伯乐导演对于贺辰旸的手臂也非常在意，毕竟贺辰旸是他一手发掘的宝贝，若因为赶这几天工，而废掉一条手臂，那损失可没法比！
　　“行，就按你说的来，我会注意着他的。”两人沟通完毕，伯乐导演全面同意夏澜提出的建议，还叮嘱剧务再多找个专门跑腿的助理给贺辰旸，看那架势，完全就是一步都不打算让他走。
　　夏澜直等到那俩生活助理带着轮椅赶到，看他们把工作上手，这才离开。走之前她又去《菜鸟刑警组》剧组转悠一圈，跟小祖宗汇报成果，得到声不冷不热的哼唧，好笑地提醒道：“后天大后天记得要录《生存法则》第一集，可别忘了！”
　　讨厌讨厌讨厌！许成蹊扒拉着耳朵，把那些不乐意听的声音使劲扒拉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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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有三个助理的帮衬，贺辰旸发现自己对于伤势还是有些过于乐观了。
　　他原本以为只要不乱动就没关系，事实却是，除非他一动不动躺着静养，否则无论站立还是缓慢走步，都会产生无数不经意的摩擦，就连坐着都难免各种触碰，给他的伤势恢复带来相当大的压力。
　　而他还不能停歇，戏要拍，飞页内容要背，武打动作倒是有替身，但正面亮相躲不掉，只能勉力咬牙坚持。
　　这几天许成蹊估摸着还在生他的气，加之有工作要忙，都没给他打电话。他一边庆幸不用再分出已经见底的精力去应付，一边又有些惶惶不安，担心时间拖得越久越难哄，还担心万一手臂真没恢复好，会被许成蹊骂死。
　　种种重压之下，他只觉身体愈发不适，顾虑着只剩几天的拍摄周期，与谁都不敢开口言说，只能忍耐、再忍耐。
　　好在拍摄过程总体还是顺利的，这些临时添补的戏份大头都在晏寅身上，大家不想跟晏寅多纠缠，便由着他尽情发挥，爱怎么演就怎么演。
　　第八天，《如意客栈》的所有戏份终于迎来完结，整个剧组洋溢着激动的气氛，这部让他们身心疲惫的剧，总算、总算要杀青了！
　　几个月来愁眉不展的伯乐导演难得露出笑颜，乐颠颠地示意大家稍安勿躁，待拿大摇臂拍个合影再去吃杀青宴。几十号人熙熙攘攘往没有屋檐遮挡的空地中央挤去，贺辰旸慢吞吞地跟着挪，天气已有些热，直射的太阳晒得他头晕眼花，大家都在欢乐地找镜头，没人注意到他。
　　不行，他感觉自己似乎走不到那么远……
　　“旸旸！”人群当中的张羿探出个脑袋：“过来一起拍吗？”
　　贺辰旸想冲他摆手拒绝，却觉自己的手突然变得有千斤重，天地莫名开始旋转，他下意识想找那把熟悉的轮椅，却发现它已被激动的人群挤出去好远。
　　轮椅……
　　他踉跄着意图往那边走，脚步虚浮得就像喝了一缸酒。没走多远，侧边伸出来两只手把他扶住，手主人张羿惊疑地问道：“你怎么了？”
　　贺辰旸朝他张了张嘴，未及说话，眼前突然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