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夏未深》苏展

13、little me 13

　　不知道叶绅的伤口怎么样了。我坐在小广场的石凳上，不自觉的想。
　　今天，他们系里有活动，我就闲下来了。以前也总是一个人一闲就是一整天，没发觉有多难捱，现在却有些度秒如分的错觉。唉，习惯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我又翻开我那个破日记本开始了抒情。有的时候，我想，很老很老了之后一翻开日记本，却发现那些青葱的岁月原来都是一页一页的烦恼，而已，会不会觉得自己过得很不值，那明明是一段被认为最该美好的日子啊？
　　我就是这样一边预支着未来某天的后悔，一边写着日记，然后，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走过来的郝东。我不是故意等他出现，虽然我知道他的学院在这个小广场附近，我只是喜欢这里草木充盈的样子，而已。
　　我也不是不想与他见面，我只是总没准备好，我在那偶尔的拥有好状态的一天里是很希望被他遇到的，只是，总是很不巧，我遇到他的时候，都是像现在这样，很糟糕的时刻。
　　“嗨。”他走近了，总是那么的彬彬有礼，我也准备好了笑容和“嗨。”
　　“你的朋友怎么样了？”
　　“嗯？”我就是不擅长说谎啊，一时忘了上次自己为了遮窘而说的假话。
　　“他的病怎么样了？”
　　“嗯，没有恶化。”唉，说谎真不是个好方法，往往需要用谎言来接续谎言。
　　“你在写什么，我可以看吗？”
　　“日记。”这个是给未来某天后悔的，现在不能给你看。
　　“那就不打扰了，我还有课，拜拜。”
　　“拜拜。”
　　刚才糟乱的情绪好了许多。郝东是一个非常美好的人，特别是与我相比，他与每个人都相处得不错，要不然我也不可能有机会成为他的朋友。他在大一结束时转到别的学院去，我敢说我们班的每个人都觉得可惜，尤其是我。即使能偶尔见上一面，他的美好还是能淡化我心中丑恶的阴郁，哪怕是镇痛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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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辅修心理学吗？”
　　“不。兴趣罢了。”
　　“那你可以拿我研究研究。”我想叶绅突然带了一本心理学的书来看，应该与我的种种非常人表现有关，可又不能十分确定他真的是为了我，我是没有任何资本来这么自恋的。可是我也不能装作这与自己无关啊，我以前是一贯这样做的，绝不主动去结交别人，不把别人与自己扯上关系，因为我想我是令人讨厌的，别人对我笑容的背后可能就是不屑与鄙视，这么做的结果是我上了近三年大学，认识的人还局限在班级里而已，算作熟悉的只有一个寝室里的人。而我如此谦卑，却还是偶尔听人说过我怎么这么冷漠？这一次，我就主动出击一次好了，他反正也不是外人（因为我的丑态他也看的差不多了，我的日记就是一本官场现形记）。
　　“嗯。”他从书里抬起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他比我高两个台阶），“早知道，我今天就带一本人体素描来看好了。”
　　“那也不错。”我的脸皮啊，是今非昔比了，“幸好不是人体解剖学。”
　　“你对自己的情况了解多少？”他放下书，认真的问我。
　　“可能是强迫症的一种吧，这个名字很吓人，其实它只是让患者受折磨，对外人倒是没什么坏处的，至少我是这样。”
　　“这本书有对强迫症的介绍。”
　　“我看过一些类似的东西，与我的情况相似又不完全符合，可能强迫也有很多种吧。”我故作轻松的说。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具体说不清，首先我有个亲属有种类似的状况，他总是怀疑自己有病，每过一段时间就怀疑自己得了什么重病然后到医院里检查，却又检查不出什么。”
　　“与你有血缘关系？”
　　“嗯。所以，我想我的状况多少也有一些遗传的因素。只不过被一些事情给触发了。印象中有一件事特别深刻，不能确定算不算这样的一次诱发事件。我中考那年涉及到一些与户口相关的事情，要去户籍科查看，看了一次之后，我回到学校就无法专心听讲了，总怀疑自己的户籍出了问题。整整一个礼拜都没听好课，测验时成绩下降了好多，而在此之前我连溜号是什么意思都不清楚的。后来忍不住就又去户籍科查了一次，果然是我的生日出了问题，户口本与户籍科电脑里的不一致，然后立刻改了过来。”
　　“之后就总是担心事情出差错？”
　　“也不是立刻的。后来上了高中又经历过一些事情，逐渐有一些不正常的表现的。至于走路的焦虑，则是在上了大学之后才出现的。所以我也不太确定那次户籍的事情到底是不是一个开始的标志。”
　　一阵沉默，是被我吓到了吗？
　　“你看过我的日记，而这些事情是我在日记里都没写的，有一天我可要杀人灭口了。”
　　“哦，是吗？我是唯一可以拯救你的人，把我杀了，你就永不超生了。”
　　好吧，还是这样开玩笑好，说什么心理疾病吗？搞得我们都正经起来，好像我们多正经似的。
　　“你说你是到了初三才懂得什么叫溜号的？”
　　“差不多吧，我小时候做事特别认真，那种不自觉的一心一意，以至于对比起我现在做什么都无法凝结心神，心里就越发添堵。”
　　“初三？”他似乎陷入思考，“你好晚熟啊？”
　　“某些方面算吧。”
　　“那另一些方面呢？”他严肃的看着我，“比如星期三和星期六那种事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被他的恶趣味逗笑了。然后听到楼下有人上来的脚步声。
　　“你想不想这里被人打扰？”他问。
　　“不想。”当然。
　　“你可以现在大声唱歌，他们会知难而退的。”
　　“我不好意思啊。”
　　“那就只有用另一种方法了？”他站了起来，走下台阶，走到我站着的平台上，我转过身，不知到他要干什么，看着他的脸上有一丝危险而诱人的微笑。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然后停下了，然后是“蹬蹬蹬”的杂乱的下楼声。
　　他松开环住我的手臂，“喂，你还没占够便宜吗？”
　　这人，明明是他在抱我，就算他帅，那也不能这么反咬一口啊？
　　我能怎么说，我只好发挥一下男子主义了，“我会对你负责的。”
　　希望没有吓到刚才上来的那两个人，听着脚步像两个人。光天化日下，看到两个男生抱在一起，这应该不是容易接受的事情。不过，他刚才把我头卡在了他下巴下面，好像没有把我的什么地方暴露给人看，所以应该是伪装成了一对正常情侣吧。
　　这么一想，好受了一点儿，时间也不早了。
　　我背起书包，“我的人，我们去吃饭吧。”
　　“好啊，老——婆——”
　　算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