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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她进入更深的梦境,游荡于幽黑的带着海的气味和浪潮声的城市巷道里,时时可以闻见自己身上腐臭的味道,仿佛是那天在街角碰见的少年。
      “这里就是司菩如因所谓的贫民区,贫漂自建的没有规则蔓延的各种违章棚屋,高大楼房间隔的阴暗街道里聚集的异族人,高犯罪率的街区,就让我们走进这个建立在黑暗中的世界。”李慧如从容的走在淫淫梅雨里,镜头跟着她退后。
      进入光线暗淡的房屋内,穿着陈旧略有些脏的民工正在里头喝酒,地面坑坑洼洼的积了些水,看到李慧如进来都用浑浊茫然的目光聚焦于这个外来的入侵者。
      “您好,我是司菩如因电视台的记者,可以采访你们吗?”
      “当然可以。”
      “你们有固定工作和住所吗?”
      “没有,我们又不是城市人。”
      “你们都以什么为生呢?”
      “打零工喽,有人雇就有饭吃,没工作就在这里混。”
      “如果有工作的话,报酬怎样呢?”
      “看什么工作,好的话一天100来块,不好,一天20,而且不是天天有活,若是干那种比较固定的临时工,一个月至多400。”
      “那么房租、生活费怎样呢?”
      “房子,你看看就知道拉,没有茅房的单间,通铺,你说能多贵。”
      ……
      “这里的建筑群都已有上百年的历史,密集的人口分布,人均仅占地3个平方米,主要人群除了刚才我们采访的贫漂族外,大部分是原住民,长期居住,三代同堂非常普遍。想象一下,一个十二平方米的房间住着四到五口的三辈人,床铺吊铺家具器物等等,拥挤的状况让人窒息,而恰恰就是这样的生活环境,还养育着将要成为栋梁的下一代。”
      李慧如拂拂发丝上的水滴,走进居民楼。
      “由于工业园外迁,导致大批的人员失业,而这些失去生活来源保障的家庭大部分聚居于此,他们的生活情况不容乐观。”
      过道已经被生活衍生出来的大量附生品淹没,煤窖、杂乱的木材、废家具、桶、盆还有点缀于其间的花草……
      侧身而过,李慧如走进一户人家,空间几乎被一些破纸箱给堆满,家里没有人,只有一个老妈妈。
      “大妈,您好,我是司菩如因电视台记者,可以问您一些问题吗?”
      “啊?闺女,什么事呀?”
      “你们这里住几口人?”
      “我儿、儿媳、孙女儿。”
      “那么你们户有几个人有收入呢?”
      “哎,我是个家庭主妇,我儿失业了,老大不小找不着媳妇,找了个乡下的,也没正式工作,就是在市场里卖些小物件,孙女儿还在念书。”
      “月收入怎么样?”
      “我儿媳卖东西,好的时候能挣个五六百的,还不够孩子上学的花消。我儿原先还有200的失业救助,现在也没有了。”
      “你儿子原先是作什么的?”
      “自行车厂的车工。”
      “怎么失业了呢?”
      “厂都没有了,上哪工作去呀?”
      “这楼上有多少户这种情况的?”
      “哎,现在这种光景,谁家没有闲人?楼上那户,就养着花的那户,家里两个儿都闲着,大的都眼看四十了,小的也三十好几,都娶不上媳妇,越是闲越跨不出门槛去了,连买菜都是老母去市场,一见到我就哭呀,说还能养他们几年。”
      “为什么去找工作呢?”
      “找,怎么找,一没文化,二没技术,年龄又在那里,哎。”
      这里的厕所是公共的,水是公共的,家家户户把炉子支在过道上,破碎的沾满灰的塑料袋在风里飘舞,墙壁被烟熏得早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还有一户人家把鸡养在门前,巴掌大的地方,那只鸡腾挪都不够地方,过道就只刚刚够插脚……
      李慧如回头看看这个街区仿佛一个就要漫溢的大垃圾包裹,破败是这里唯一的记号。
      她对着镜头淡淡一笑,“让我们来轻松一下。”
      “司菩如因位于星团的中心,在划分城市的海河东岸与贫民区隔河相对的就是具有悠久历史的贵族和富翁们定居的高尚街区,作为最古老的贵族的发祥地,东岸的街区以建筑和拥有者的古老姓氏而闻名。”
      街区掩映在葱郁的植物中,建筑多是十纪左右的产物。
      走进一家以现任市长家族姓氏德曼尼命名的高级餐厅,华服的显贵们正慢条斯理的展示吃可以是多精致的艺术。
      李慧如特意选择了盘袅檀香青烟、装饰着大束时令鲜花、整面水晶为镜、黄金把手的洗手池的厕所门前作为取景点。
      她拦住侍应生。
      “您好,我是司菩如因电视台记者,可以问您一些问题吗?”
      “啊,你们是要给我们店做广告吗?我可以给你们介绍一些特色菜。”
      “不必了,我想问一下,如果在这里吃一餐,花费是多少呢?”
      “那要看点什么了。”
      “一般来说。”
      “人均一万左右吧,只是极其简单的一顿。”
      “哦,您可以工作了,谢谢您的殷勤。”李慧如优雅的笑着,“看,连我到这个高雅的地方也不知不觉变得贵族气派起来,因为只要走进这里的门槛,就已经被这里的金光灿灿渡出了身份。还记得刚才给出的信息吗,这里的简单一顿顶得上一个普通工人两年工资的总和。”
      在走廊的墙上有一幅巨大的油画,描绘的是夕阳下的海边别墅。
      “这是我最喜欢的画家的画,德曼尼八世,这个古老的家族出过无数伟大的艺术家、政治家、将军、商人,是他们把这个城市,不,半壁江河打造得如此美丽,德曼尼八世的这幅画叫价已过千万,可对面河区的老百姓也许听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慧如,”张闻一面换电池一面说,“注意你的措辞。”
      “知道了。”她看一眼专心工作的师兄。
      “拥有富裕的生活方式和空间的贵族没有过错,受过昂贵的几乎已是富人专利的教育的中上流阶层没有过错,而河对岸在贫困线上挣扎的人们也没有过错。那么到底是谁错了呢?”
      “这个世界是由全体人类创造的,河对岸的人付出或者说曾经付出的不比享有富余资产的人少,可人数占到百分之八十的他们享有的只是世界百分之一的生活资料或者更少。作为掌握着社会的那少部分人是否应该有更多的责任和义务去改善共同创造社会的协作者的生活处境而不是刻意的拉开彼此的天堑鸿沟将对方推到对立面上去呢?”
      “在这个街区看不到贫困人群心理生理上受到的贫穷以及贫富鸿沟带来的伤害并不意味着伤害和威胁不存在,毕竟,他们是大多数,他们同样是世界的创造和拥有者。”
      “这期的老城区特辑就到这里,下辑我们将对老城区的医疗、就学、就业、养老、犯罪率及人与人的关系展开深入的采访,力图全面展现老城区的现况。司菩如因电视一台记者李慧如现场为您采集,谢谢收看。”
      李慧如觉得疲惫,播出以后不知道反响如何。
      “慧如,老板叫我们进去。”
      “怎么了?”李慧如问。
      “不知道,是祸是福,去就知道。”
      “老板。”“头儿。”
      “知道你们这个特辑的收视率是多少吗?”
      “多少?”张闻问。
      “连黄金时间的新闻都比不过,创造了收视记录。”老板兴奋的挥舞手里的报表。
      “是呀,关于老百姓的事,老百姓当然爱看,那些贵族和富豪们大概也觉得非常满足他们的猎奇和虚荣心嘛。”李慧如说。
      “小姑娘,你这样的态度会给你带来麻烦的,知道吗,我已经接到来自上面的电话,他们并不赞成在司菩如因竞选首府的关键时刻播出这样的特辑,要知道,我们市台全联邦都可以收得到。”
      “那么头儿,你的意见呢?”张闻问。
      “哈哈,我嘛,只要收视率在那,一切都好说,我就当不知道。呵呵。”从电视台里出来,李慧如又到酒吧里喝得大醉,因为几天来的紧张工作,再加上连夜的噩梦,弄得她疲惫异常,惟有酒才可以消除压力。
      从酒吧出来,慧如就沮丧的发现,那个噩梦又来了。
      湿漉漉的雾气夹杂着寒冷昏黄的灯光笼罩着街头,走在荒芜的街道上,连影子也恐怖的紧帖在墙上。
      空气里弥漫着尸体的腐臭,鲜血的腥味仿佛就是直接从自己的鼻子里传出来的。
      街道除了夜行的猫,沿着墙壁快速窜动的老鼠,只有垃圾在脚边随着风儿打转。
      她踉踉跄跄的来到堤边,一堵墙孤零零的竖在那儿,她很喜欢这堵墙湿润温暖的胸膛,靠在上面好象父亲的胸膛。
      她父亲早逝,母亲说,因为父亲去世的刺激导致她自闭,从7岁到17岁整整十年的记忆她全不记得,她只记得,七岁前父母和睦温馨的家,还有上大学以后,自己的付出。
      只是为何她总是陷进这样的梦境?堤边不知何时种满了三叶草,那个在街角碰见的少年正坐在堤边看月亮,他会吹草叶笛儿,即使身上流满脓,音乐仍然和着月色的皎洁清白的荡涤进心灵。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别人的梦境里还是别人闯进了自己的心中。
      周围的雾变了,腥臭愈浓,少年忽然看见了自己,血红的双眼变了疯狂的神情向慧如冲来,扼住李慧如的咽喉。
      少年的心在哭泣,他在悲咽。
      为什么要打我,为什么要恨我,为什么要诅咒我,如果不爱我,就不要把我生下来,我不是怪物,不要骂我怪物。
      李慧如呆住了,深刻的悲伤、愤怒如潮水将她淹没。
      “慧如,慧如。”是张闻,他的呼唤强行将慧如从梦境里拽出,已是日上中天。
      “怎么了。”慧如摸摸自己湿透冰凉的脸。
      “我们的节目被禁了。”张闻说。
      “恩?”
      “刚来的文件。市长签发的。”
      慧如冷静了一下问,“你有什么想法?”
      “我想你去面见市长,去说服他。”
      “我?能行吗?不相不识的黄毛丫头。”
      “试试吧,不试什么都不可能。”
      “看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弄到今天晚上在市政厅举行的晚宴的帖子,你就趁这个机会去接近市长。”
      “正式出席?我是见识过那样的盛宴,不过从没被正式邀请过呀。”
      “你有当大美女的底子,只是欠打扮,你到我家来,我让我妈帮忙打扮你。”
      “你妈?”
      “是呀,我妈,你不知道吧,我妈家世代为宫廷制作衣服,她的姓氏就是名牌的象征。”
      “嗬!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呀?”
      “她并没有继承衣钵,而且王室被取缔也是一纪之前的事了,你听没听说过K.K.Shrietyr?”
      “啊,很有名的牌子。”
      “对呀,那是我母系家族经营的。”
      “失敬失敬。”
      “贫嘴。”
      慧如穿着海灰蓝色轻纱质衣服从室内飘出,宛如换了一个人,娥眉淡扫,明眸顾盼,唇点薄红,丰神淡远,秀骨天成。一袭纱笼从头披拂,朴素的钻石成花冠状将大幅同色的纱笼固定于头顶和左肩成猎装式样,右边飘洒似斗篷,内里裙裾曳地,大大的幅摆随姿态微动即扬。
      “这件衣服曾被最后一任女王穿着出访锐剑,服装既含有威严的意味,又长衣蔽体隐含谦逊,高贵大方。因我们家族的世代服务于王室,王室后来将衣服送与我们的祖先留念。”张闻母亲是位慈祥的妇人,她早听说慧如大名,今日得见,分外喜欢。
      张闻进来,默默的凝视着她。
      突然将她揽入怀中吻向慧如的嘴唇,显然慧如没有应对深吻的经验,楞了足足一分钟。
      挣出后她扬手给张闻一个嘴巴子。
      然后震惊的吐出:“对不起!”
      张闻不以为意,伸手轻抚慧如微绽的红唇。
      “先下手为强。”他冷静的说。“那个市长出名的风流,我要在你身上留下我的印记,这样你作任何冒险的事之前希望都能三思而行。”
      “我不属于任何人。”慧如冷冽的说,可嫣红的双颊透出紊乱的心迹。
      “随你怎么说。”张闻用手背抹去唇上的口红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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