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美丽水世界》沙白灵

18、罗启市

　　19号凌晨。
　　罗启市第32次在畸变者的手中覆灭，再度沦为尸山血海。

　　依旧是熟悉的天台，滚瓜烂熟的剧情一幕幕接连上演。
　　就在探险队众人以为即将开启第33遍循环时，那个蛊惑罗雨萌，早应离开的罗启市的男孩却在罗雨灵离开后，悠游自在地登上了天台。

　　沉迷撸猩猩的罗雨萌看到男孩先是一愣，随后满脸触手兴奋地疯狂蠕动，“Gene-0001？你不是说要走了吗？”

　　“还没。”Gene-0001在罗雨萌身旁站定，目光却坚定落在他身后，站在墙角浑浑噩噩的探险队一行人身上，“还有些话要和你说。”

　　“什么话？”罗雨萌满心崇拜地等着男孩的后话。

　　男孩扬起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定眼看着白屹示意：“当然是很重要的话。”

　　饶是探险队再迟钝此时也发现了一丝不对劲，男孩看似在与罗雨萌交谈，可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看着他们这边。

　　琢磨半天，阮凯没忍住，抬手指了指男孩：“不对啊！怎么感觉他一直在看我们？”

　　“嘶，你还别说。”宋珊珊皱了皱眉，一个不留神竟对上了男孩的视线，“确实在看我们。”

　　阮凯举在半空中的手微微一顿，赶忙缩回：“卧槽！那岂不是能听见我们说话？”

　　循着男孩的视线，一直没有开口的顾明越转头看向白屹，目光中带着一缕探究的意味，笃定道：“在看你。”

　　这话一出，其他几人齐刷刷看向白屹。
　　白屹没有掩饰，轻轻“嗯”了一声，随后将前些天和男孩的对话大致与大家说了一下，也将自己对幻境的想法与猜测简略说了一遍。

　　阮凯听完一脸不爽，就差指着白屹的鼻子：“草！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早说？都不跟大家商量一下，就让我们把身家性命交到你手上？”

　　话糙理不糙，宋珊珊难得没有开口向着白屹。

　　白屹也不恼，轻声解释：“确实没和大家商量，困在这里太久，我想尝试一下，先试试再说。”

　　“呵！”阮凯一声冷哼，满脸不屑：“你能尝试出什么结果？还要跟罗雨萌对话，知道说什么吗你？”

　　恶劣的态度一时间让天台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宋珊珊暗戳戳拽了阮凯一把，阮凯一身反骨，恨恨地嘟囔了一句“本来就是”。

　　Gene-0001闻言笑意收敛，柔和的目光顷刻变得冰冷，裹挟着凛冽的寒意，直逼阮凯：“有你说话的份吗？”

　　凉风卷起尘埃，天台上的血腥味好似更浓了一些。Gene-0001只是抬眸轻飘飘地看了一眼，阮凯却感觉到了一股直击灵魂的恐惧。

　　这时，罗雨萌歪着他的海葵脑袋，像是没听清男孩刚才的话，反应慢半拍：“啊？你刚刚说什么？”

　　“没事，”Gene-0001伸手摸了一把罗雨萌怀里的黑猩猩，浅浅一笑：“夸你的宠物可爱。”

　　嘴唇张张合合，阮凯终究一句反驳的话也没说出来。
　　冗长且绝望的幻境，眼前的漂亮男孩可能是仅有的突破口。别人肯主动帮忙已经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了，犯不着去得罪他给自己找麻烦。

　　顾明越也深知这一点，见阮凯吃瘪他看都没多看一眼，反倒朝白屹扬了扬下巴，“先按照你的想法试试。”

　　白屹点点头，迈着步子站到Gene-0001身旁。

　　黑墙高耸，巍巍而立，复旧如新的城市依旧干净整洁，繁华无比。可街道空无一人，雨水冲刷，落叶凋零，苍凉之气尽显。

　　天台上的风很大，白屹站在边缘，正对着罗雨萌，好似站在中间的Gene-0001并不存在，目光柔和，轻声开口：
　　“雨萌，其实妈妈没有放弃你们……”

　　那一天，妈妈进入接待室见到了电话中的罗教授。
　　拿着厚厚一叠检查报告，教授遗憾地告诉妈妈，她的一双双胞胎儿女必须留在启明实验中心配合研究。

　　妈妈当然不会同意，可紧接着罗教授告诉她，政府关于畸变者的强制执行令已经下来了。她现在的确可以带着两个孩子回家，但不出一周，罗雨灵和罗雨萌照样会被抓回来。

　　自愿配合与强制执行的待遇天差地别，自愿留在实验中心配合研究，家属一个月尚有一次探视机会。如果强制执行留下，研究结束前，妈妈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们。

　　一个小时谈话，大半个小时留给妈妈权衡。
　　她也是第一次当妈妈，没有人告诉她，终有一天她将被迫站在放弃儿女的悬崖边，两个选择却都是跳下去。

　　社会底层的妈妈有能力去与实验中心抗衡吗？
　　毫无疑问，她没有。

　　权衡利弊，妈妈无奈选择“自愿”留下一双儿女。生在和平年代，她不懂得留在实验中心的孩子们将要面临什么。
　　妈妈收取了实验中心给予的丰厚报酬，但她从未放弃。

　　走亲访友，四处奔波找关系。实验中心给的钱没有一分花在自己身上，妈妈一夜之间被迫成长为一位合格的母亲，为自己的孩子，奉献出一切。

　　亲人的力不从心，金钱的无能为力。
　　妈妈始终没有找到突破口，每逢探视日，她拖着疲惫的身躯，穿上漂亮裙子，打扮成一个光鲜亮丽的母亲，带着孩子们喜爱的玩具和食物，强掩着几乎快藏不住的憔悴，故作镇定地探望他们。

　　妈妈是伟大的，在孩子面前是无所不能的。
　　金钱的打点下，探视日从一月一次增加到一周一次，或许再坚持下去就会有一线希望，可在这个时候，雪中送炭的人没有来，雪上加霜的人却出现了。

　　好逸恶劳的爸爸在外面欠了一屁股赌债，得知自己的一双儿女卖了个好价钱，他连夜找上门，要求并威胁妈妈分给他一半。

　　妈妈拿不出钱给爸爸，她拼尽全力在救一双儿女。
　　实验中心给的钱全部用来打点关系，一家三口居住的小家即将出售，就连妈妈自己的嫁妆也所剩无几。

　　赌徒爸爸眼里只有钱，他连孩子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讲道理。

　　家里撒泼，外面折腾。
　　拿不到钱的爸爸恼羞成怒，跑到启明实验中心像个泼皮无赖似的大肆闹腾。为了脸面，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不想节外生枝的实验中心另外支付了一笔钱给爸爸。

　　爸爸拿到钱心满意足，同实验中心再度签订协议，承诺买断一双儿女，今后不再见面，然后高高兴兴开启他的回本之路，全然不顾妈妈的挣扎与嘶吼。

　　妈妈所有的努力被爸爸搅和成一场空，明明有了一线希望，却连探视权利也被剥夺。
　　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妈妈时刻牵挂着她的一双儿女。最终，实验中心关于人体实验的传闻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们说：

　　“实验是为了人类进步。”
　　“科学不是残忍，为了人类更好的未来。”
　　“无形中享受实验成果的也是我们。”
　　“……”

　　罗雨灵和罗雨萌被切下头颅，彻底脱离人类范畴那一天，一位万念俱灰的妈妈从高耸大楼一跃而下。
　　他们都死了，死在人类进步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