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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不愿 ...

  •   徐婉秋看着衣照雪离开的背影,面容却是越发忧愁,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衣照雪可不是逆来顺受的性情,她看似柔美明丽,性情却如冰如火,冷淡又酷烈,圣人的册书打乱了她之后全部的计划和人生,衣照雪又怎么可能会这么快接受还反过来安慰她们接受现实呢?只怕是,只怕是……

      衣观捏住茶杯,声音晦涩:“阿琼这是在宽慰咱们的心,强忍着不发作呢。”

      丈夫一语道破了她心中所想,徐婉秋的身体摇晃一下,捂住自己的脸,怨恨圣人吗?圣人是君他们是臣,这桩婚事更是求都求不来的恩宠,她明白圣人这是递出桂枝以表两姓之好,只怪,只怪彼之蜜糖,我之□□!

      “嫁入帝王家,旁人只能看到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可谁又能知道那,那四四方方的天空便是一生能看到的所有景色!”

      端庄柔和的夫人下意识攥紧了自己夫郎的手臂:“二郎,你是否还记得,前朝那位仁德皇后吗?”

      衣观沉默不语,他知道自己的夫人想要说什么。

      “仁德皇后一开始是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却被当时的皇后百般磋磨,最后更是以无子之罪被废,郁郁而终,直到太子上位后追封为皇后,可那有什么用呢?”

      故人已逝,活着的人做的一切,在绝望中死去的仁德皇后永远不会回到人间。

      衣观的手臂被攥得极紧,可他就像没有感觉到疼痛一样,反而握住了自己夫人的另一只手:“阿琼被礼聘入宫,只怕有些事要早做准备。”

      说到这里,衣观的额上青筋直跳:“我们本来是想替阿琼选一位她有点喜欢,也好拿捏的夫郎。可现在,这桩婚事也许别人看来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但是太子,别人都盛赞他品行端方,温润如玉,我却觉得,太子傲骨更甚,他不像是会……”

      衣观的话还没有说完,徐婉秋的眼泪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她呜咽着:“都怪你!我们辛辛苦苦养大的阿琼就要嫁给一个!”

      剩下的话过于大逆不道,徐婉秋奋力咽了下去,她到底不是只会依靠自己丈夫遇事只会哭泣的柔弱妇人,她强忍悲痛尽力思索,慢慢放下手望向自己的夫君:“郎君可要去拜见圣人?”

      两人毕竟是老夫老妻了,衣观瞬间明白了自己妻子的意思,他重重点头:“你放心,我自有办法。”

      另一边的衣照雪在离开了正堂后,面色无比冷淡,但一双眼睛里却有无尽火光燃烧,眉峰下压,似是山雨欲来。

      已经得知赐婚的阿碧远远看到自家娘子时心口猛然一跳,加快脚步连忙迎了上去,果不其然看到了自家娘子那隐含怒火的面容。阿碧捧着牛乳奉到她面前:“娘子,这是刚刚冰镇的,最能去火了。”

      去火这两个字反而让衣照雪眉峰一松,明丽绝代的美人抬起手揉了揉额角,冷笑一声:“雷霆雨露,皆为恩泽,哼。”

      衣照雪丝毫不掩饰话语里的冷意,但她看阿碧端着茶杯辛苦,连忙接过牛乳一饮而尽,拿着杯子走回了自己的屋内顺手放在一旁的架子上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扶着额头叹息一声:“日后怕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一想到接下来的各种请帖,我就头疼。”

      说到这里,衣照雪对圣人的怨念更深了,本来画了一半的清池芙蓉图都不想再画下去了,恨不得现在就出去骑马奔腾泄一泄火气。

      “对了,阿兄是不是要回来了?”衣照雪突然想到自己正给太子做贴身侍卫的兄长,抿了抿嘴,只希望兄长不要情露于色,表露太多不满。

      衣观一家人因为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人仰马翻,长安城却也不遑多让,周卫刚刚离开衣府不久,圣人礼聘镇国公二房、衣观嫡女为太子妃的消息很快便席卷京都。世家高官都议论纷纷,艳羡妒忌衣观的恩宠了,他们要是知道衣观一家愁云惨淡,把这门婚事当成烫手芋头,只怕会气晕过去。

      但衣照雪没有想到,兄长竟然是和父亲一起回来的,看到了父亲衣观肃穆的样子,衣照雪微微一愣。还未等她开口,回府后的衣观并没有说他做什么,只是对着匆匆赶来的妻女笃定地说:“阿琼你放心,就算进了宫,阿耶也会想办法保护你。”

      衣照雪眨了眨眼,她看了眼跟随着父亲回家的兄长,露出一个与往日无异的笑容,眼角眉梢那隐含的怒火都散去了不少,她语气轻快:“阿耶,我知道的,而且您放心,我自己也能保护好自己啊!”

      她言罢迅速收敛了笑容,一种难言的纯真如雾气般笼罩了她的面容,她的目光越过父亲落在了自己兄长的脸上,看到对方满脸的忧愁,两兄妹就这样对视着,不笑,也不说话。

      衣观见状,抬手拍了拍自己女儿和儿子的肩膀,轻轻叹口气。

      正如衣照雪猜想的那样,整个京都都被赐婚卷动起来,第二日满京权贵家的请帖如蝴蝶般飞入了衣府中,但当下最要紧的,是回镇国公府一趟。

      “阿琼,你还好吗?”

      衣照雪的哥哥衣皓今日轮休,他的相貌肖似外公,俊朗英武得不可思议,不笑的时候又冷硬无比,一眼就让人心生胆寒,平日里在同僚里也是颇有威望。但此时在自己的妹妹面前却无比殷勤,简直就像一个大狼狗在摇尾巴。

      衣照雪穿着轻便的骑服,戴着帷帽高坐在黑马之上,她攥紧缰绳向下瞥了眼衣皓:“我没什么不好的,别担心我,阿兄。”

      她说完甚至还弯起眉笑了一下,衣照雪转移目光:“看路阿兄,别踩到行人。”

      徐婉秋今早刚刚一苏醒就觉得头痛,听了一晚上自己夫人隐约呜咽的衣观叹着气给她擦干净脸,理所当然,她这次没能跟随自己的子女和丈夫一同前往镇国公府。

      从自家府邸前往镇国公府的路并不是很长,但有的时候,意外的发生并不需要长度,他可能发于一些预谋好的“偶然”。

      街角那个口称正心先生的人一出现,衣照雪便看见自己的父亲与兄长同时拽住缰绳,目有惊骇。两人几乎同时下马,向那位衣衫精美,气度尊贵的郎君行礼。他的脸上挂着一种经过长久训练和教导才能形成的矜贵又不失亲和的笑容,一种……让衣照雪情不自禁想皱眉的笑容。

      政治动物的表情。

      衣照雪这样想,在自己的亲人都行礼后,这才跳下马,站在旁边,隔着帷帽,与那位不知名的“贵公子”对视。

      周围陡然变得安静下来,但绝非掺杂着暧昧眼波的安静,贵公子的目光看似和熙,但其下如静水毫无波澜。而衣照雪,她的目光漫不经心且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向来圆滑的衣观不动声色地左右看了一眼,对着想说什么的儿子微微摇了摇头。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了大概十几秒,贵公子最先移开了目光,语气温和:“想必这位便是正心先生的掌上千金。”

      衣照雪还是不动,她就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依旧用一种让这位养尊处优,备受瞩目的贵公子甚至感到有些毛骨悚然的目光盯着他。

      贵公子——也就是便衣出行的太子谢明庭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恐惧的感觉了,他甚至不知道最后自己和衣观说了什么,直到三人走远,他弥散的意识才重新回到躯壳中,谢明庭甚至没有听到自己身边侍从的说话声,他只是站在原地久久不动,静静回想着自己未来太子妃的目光。

      她看着我的时候,就像是……在看着一座雕刻完美却没有生命的石像,一个关在笼子里的禽兽。

      谢明庭轻轻吐了一口气,胸腔里的脏器终于回归到以往的节奏,一股后知后觉被冒犯的怒气这才涌上心口。这一辈子可能都不知道恐惧和低头的太子一遍遍在心里回想衣照雪刚才的目光,就在愤怒即将到达顶峰的时候,她的眼神又像是扑面而来的冰水,让他瞬间冷静下来。

      愤怒褪去,另一种隐藏在愤怒下名为好奇的情绪便悄悄冒出来,他的侍从只能战战兢兢看着太子目光沉沉看着衣家人离开的方向,随后,他听见自己侍奉的人说:“走,回宫。”

      辞别太子后,衣家父子面面相觑,随后看向了一副悠闲模样的衣照雪。

      “怎么了?”

      她又问了一句,语气格外轻快,毫不掩饰自己此刻的好心情,本来还说点什么的衣皓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默默看向自己的阿耶,衣观清了清嗓子:“阿琼啊,你是不是不喜欢啊?”

      “嗯?有吗?”

      衣照雪似是而非一样回应一句,抬起鞭子遥遥一指:“别说了,我们到了。”

      顺着鞭子望去,那座经历了两朝风雨的奢华府邸屹立此处,它波澜不惊一样,安定了所有衣家人惶恐不安的心。

      面对这座象征着过去尊荣的府邸,衣照雪的心里却有点腻歪,反手把鞭子塞回腰带上。“真不想回来。”一向沉稳的衣皓都忍不住低声和衣观抱怨了一句,衣观率先下马,“走吧,总不能临阵脱逃,是不是?”

      临阵逃脱这个词用的妙,本来有点恹恹的衣照雪忍不住笑起来,衣皓嘟囔一句:“阿耶真是,这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

      说话间,府邸的大门从内敞开,一个衣着干练,穿着考究,看上去很眼熟的侍从点头哈腰向三人行礼:“老奴见过二郎君、小郎与娘子,主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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